唐未歡悄悄趴在廚房的門口,看他刷碗的北影,他乖起來還是很親民的嘛,一點也不招人討厭,小喇叭和阿刺阿蝟姐妹都受不了他倆的肉麻,也為了給他們騰出空間,不約而同的早早撤退了。
她走近他身後,他裝作沒有察覺,依舊洗碗,她靠近他,聞到他身上有阿迪香水的氣息,她拍一下他的肩膀嚇唬嚇唬他,誰知道他突然轉身,就那樣,溫柔的,毫無預兆的,擁抱了她。如果那次他抱著她去醫院不算第一次擁抱的話,那這應該是他給她的第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
她清晰地看見了他的喉結,他的眉眼,他額頭的發絲,他默視著她,手指在她嘴角上輕輕捏下一粒飯粒,壞笑著說:“我美麗的姑娘,你的臉也要吃飯嗎?”
她轉身就要逃離他的懷抱,囧死了,她慌張落跑一般,掰著他的手指說:“你鬆開,男女授受不親好不好。”
“不許說話,我就抱一會兒,一會兒鬆開,噓——”他的下巴落在她肩膀上,他一米八二的個子,她一米六五的身高,他微微前傾著身子,正好以最適當的姿勢,從背後熊抱著她,他的下巴在她肩膀上柔柔地換了個方向,他麵朝她的頸間,他的呼吸就在她耳畔徘徊,她發絲都能感受到他的鼻息,一陣陣的,令人心跳加速而又安寧。
起初她嚇得一動也不敢動,慢慢地,她不在躲避,就那樣靜靜讓他抱著,就那樣默默站立著,哪怕一直這樣站下去,站到天荒地老,世界末日,她都願意。跟上一個你愛的人,走再遠,都不怕路程艱辛,沿途的荊棘都會變成最鮮豔的風景,這便是愛的魔術境界。
“很久,都沒有這樣溫暖過了,你是一個滿身長滿太陽的女孩,開著明媚的花朵。”他低喃著,聲音像隔著很遠很遠的時空,但又就在耳畔近在咫尺。空氣裏沾滿了各種味道,她的氣息,他的氣息,屋子裏本身的氣息,混合成一種非常讓人安詳寧靜的香氣。時間靜止,萬馬齊喑,世界可以忽然什麽都沒有,隻有你我。
我們是不是已經相愛了太久太久,否則,怎麽會這麽想一夕忽老白了頭。
“你有怎樣的過去?你生命中,沒有別的溫暖了嗎?”她忽然對他的過去很感興趣。這麽多年,他一直,是一個人過的嗎?他在眾人麵前耀眼的光芒,被那麽多女生仰慕,而背後,是怎樣的一個方騰。
“我的過去啊,那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了,改天,我慢慢說給你聽,現在你要乖乖去睡覺了,很晚了。”他拉著她的手,送她進房間,替她關燈,合上門。
他走到客廳,將要開門離開的時候,他聽到她下床赤著腳在地板上蹬蹬跑的聲音,他回頭,瞧見她倚著門邊,眼睛紅紅地說:“我保證,以後隻要你不說,我再也不會問。”
“那你還要保證一條,你會快快樂樂得像樓下的小樹一樣茁壯成長。”他的心被她柔聲的一句話打動了。
“它叫合歡樹。”她笑笑眨眼說晚安。
方騰走之後,她眼睛一閉上就都是他的笑容,他和她說話的眼神,他身上的阿迪香水氣息,嗯,她想,下一次一定要讓他改掉噴香水的這個毛病,盡管聞起來確實是蠻好聞的嘛,但她覺得慢慢地,他會成為她最私密的那個人,僅屬於她的那個男生。
而他亦是回味著她柔軟發絲間的清淡芬芳,他看到她的洗發水,是資生堂的綠野芬芳,香氣多像她野生的倔強,他走在路燈下,想著她時而賭氣時而乖巧,賭氣起來比他還像個野孩子,乖巧起來惹人愛憐恨得不把最好的統統都給她。
他曾是怎樣的少年,他有自己努力隱藏生怕被人揭曉的身世,他害怕成為眾人的同情對象,憐憫的眼神會讓他不安,他希望和正常的男孩子一樣,比如蘇西京,有完整的家庭,有老爸,有老媽,有親人。
他除了那一堆前仆後繼遞到他手上的情書,他什麽都沒有,那些女孩,他一個都不喜歡,幼稚,花癡,傻兮兮,隻會見到帥氣男孩嘟嘴扭捏和尖叫,嘴裏說著哪個學校的校草怎麽怎麽,他從不理會她們的那些信,而這樣的舉動,隻會讓那些女孩更加好奇。
有的幾個女孩打賭一百塊錢,就為了賭五個女生一起打扮漂亮站在學校門口等他出來,看他的目光最先落到誰的身上,又最先和誰搭訕,而他從來都是眼神直視遠方,不理不睬,雙手插在牛仔褲口袋,麵無表情嚼著口香糖,酷得一塌糊塗。
他從來不需要裝酷,他的內心極冷,他以為他不會戀愛結婚,他覺得一個人挺好,有籃球,有自己隨心所欲設計擺放的房子,不缺錢,死去的老爸留下了一大筆夠他正常速度敗下去可以敗一輩子的錢,不過,他不動用那些錢,畢竟是老爸在這個世界上留給他最後的一樣東西,他不花它們,留著,看著那些數目,在經曆多年後,利息都翻了那麽多,原來老爸已經離開他很久很久了。即使不花那筆錢,他也不會缺錢花,因為那個女人會寄錢給他,他一邊花她的錢,一邊罵她下賤,永遠別出現。
那個在他看來簡直可以用下賤**來形容的女人,他永遠都不會原諒她,大概是老死不會往來了。
唐未歡再也沒有過問他的過去,她不否認自己是想知道的,她相信,在該說的時候他會主動告訴她的,而他不想說,他委婉地說改天再說,不過是因為不想直接拒絕而傷害了她,他一定有無法磨滅的傷痛。
那天他站在客廳回頭看她的時候,他眼裏的悲傷都渙散出來了,她多想抱抱他,像那天他打馮猛時一樣,抱住他,在他耳邊說幾句窩心的話,在她還沒有來得及送出那個擁抱的時候他說晚安,她也隻好說,晚安。
她回到了學校,學校領導親切慰問了她的傷勢,並給她一個獎勵,那就是每天中午可以提前去食堂打飯的待遇,那意味著她再也不用和小喇叭排著隊爭搶食堂裏寶貴的雞腿和骨肉相連了。
她受寵若驚,想自己不就是被小匕首插了一點點深,她還逃課,學校領導非但沒責怪她,還給她特殊照顧,她的座位也被調到了一進門第一個座位,不用擁擠,打飯方便,小喇叭也和她坐在了一起。班主任把小喇叭叫到了辦公室,足足談話了一節課的時間,小喇叭出來的時候,臉上有明顯地哭的痕跡,還強烈掩飾自己沒有哭直擺手。
“是不是打手心了啊?”她給小喇叭抄寫著筆記,一串串的文言文翻譯,工工整整的,小喇叭手不停地在筆記簿上來回摩擦,眼淚還沒有掉下來,嗓子已經哽咽,抽噎著,一下下的。任憑她怎麽追問小喇叭,小喇叭一句話也不說還想往教室外麵走。
“張小芭!立正!”她對小喇叭說。
她們曾說好的,兩個人中,任何一個人要走,或者逃避沉默不語,任何一方隻要說“立正”,另一方必須停止腳步無條件立正站立原地不動,等待“審訊”。
小喇叭站在課桌邊,左手摳著右手指甲上的藍色指甲油,情緒稍微平靜了下來,小聲嘟噥著說:“沒什麽,挨了老班幾句批評,沒事,別擔心,你傷剛好,別想那麽多,我去給你倒杯水。”小喇叭沒等她回應,拿起桌上的被子就去走廊盡頭的水房倒水。
倒水的時候,小喇叭哭得像極了那些稀裏嘩啦流淌下來的水,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最好最好的姐妹,她喊了那麽多年的歡歡,隨時,隨地,就會倒在她的麵前。
班主任在告訴小喇叭這件事的時候,表情嚴肅地說:“張小芭,你不可以哭,你們關係最好,友情很深,我都清楚,她父親來學校好幾次了,拜托學校。與公,這麽嚴重,不應該在學校待著了,萬一出了事學校哪能擔得起責任,與私,我看著她成長了兩年,她一聲聲班主任叫著我,雖然你們倆偶爾逃課,我相信你們是好姑娘好學生,她爸爸努力瞞著她,她成績很好,高三一年後,參加高考,一定會考上好的大學,會前程似錦。所以,你必須,你必須堅強幫助她,在病情找到解決辦法啊之前,保護好她,守護好這個秘密。”
小喇叭對自己說,一定要守護好這個秘密,保護好她,要她平安,要她快樂,她的心髒病日漸嚴重,一個刺激的事情可能就會要了她的病,小喇叭擦幹眼淚,摸著自己脖子上的銀項圈,那個項圈上有手工刻上去的古老而簡單的祝福:一生平安。
裝作若無其事,小喇叭端著水回到了教室,唐未歡朝她咧嘴笑,還撓撓她咯吱窩,又極快的語速講笑話給她聽,說:“我告訴你噢,侯信文喜歡上你呐。”
小喇叭險些沒驚得一杯水潑了出來,說:“大嘴猴喜歡我?怎麽可能,你不可以這樣對我啊,太殘忍了,我的如意郎君一定是非常帥氣非常威猛非常高大......”
“他剛和班主任打架了......”唐未歡輕飄飄地一句,補充說明道:“嚇壞我了,就在這走廊上,班主任也沒怎麽還手就把侯信文拉辦公室去了。”
“什麽,你嚇壞了!”小喇叭一驚一乍,大嗓門沒得控製,把唐未歡嚇得一跳。
“哎呀,你的嗓門能不能控製一下,被你嚇死了,我現在肺活量越來越不行了,一受驚嚇,就呼吸困難,呼呼......晚上你請我吃夫妻肺片,給我補補肺,壓壓驚吧。”她邪笑著。
小喇叭難過極了,捂著嘴控製自己的音量說:“我以後一定改一定改。”,可其實呢,關肺活量什麽關係啊,單純善良的歡歡,你怎麽這麽叫我心疼。
侯信文,這個外號大嘴猴的男生,真的和老班幹了一架,準確說,是他對老班出手了,小喇叭想老班沒有還手的原因更多是因為唐未歡就坐在窗口驚嚇地望著老班。
侯信文悻悻地從辦公室走出來,垂搭著腦袋,一看到小喇叭座在座位上,和唐未歡說這話,他趕緊上前趴在小喇叭的座位上說:“張小芭,你沒事吧,他沒拿你怎樣吧,你放心,我替你揍他了,鼻血都揍出來。不過我還好,可能要記大過,他早就看我不順眼了,這一次肯定想把我開除了。”
小喇叭白了侯信文一眼,說:“誰說老班罵我了,他隻是鼓勵我好好學習,關你什麽事啊,你攪合什麽呀,不鬧點緋聞你不開心似的,開除也是你活該。”
“我可是替你伸冤啊,我剛看你像哭過一樣從辦公室走出來,我以為他為上次你們逃課去寂寞城的事處罰你呢,再說,我在辦公室交待了,那次用皮筋和紙彈數學老師的人也是我,你不過是替我頂包的罷了。”侯信文摸著後腦勺,委屈地說,倒像是自己辦了多大件好事小喇叭沒領情似的。
“噢——原來是這樣啊,情比金堅啊,多**多濃烈的華表新文,一中第一大嗓門和大嘴猴同學喜結良緣,伉儷相好,實我一中晨報熱點新聞。”好事者起著哄,弄得像他們談戀愛了一樣。
“你閉嘴,你胡說什麽啊,死開,滾遠點,德行!”小喇叭氣得漲紅臉。
“老班接著問我們是不是早戀了——”侯信文小聲說,明明重點是這句還故意放低聲音,原來放低也是一種強調的姿態啊。
小喇叭舉起手中的一杯水就潑向侯信文的臉上,侯信文嚇得忙叫道:“是開水吧,你把我毀容了你得做我女朋友!”
小喇叭趕緊手一摸杯身的溫度,鄙夷地說:“是涼的水好不好。”
“小喇叭,我這是保溫杯......”唐未歡弱弱地說。
“啊——”小喇叭和侯信文同時發出淒厲的聲音。
還好,侯信文沒有被燙多嚴重,也不算燙傷,但是,整整有一個星期,侯信文都頂著通紅通紅的臉走在學校裏,走在街上,走在回家的路上,每次都以袖子掩麵,生怕通紅微腫的臉會嚇壞路人,還要擦藥,小喇叭真怕他毀容了,本來就不夠帥了,萬一成紅臉人,那多悲劇,簡直是悲劇加悲劇。
為了彌補侯信文的神經損失,小喇叭隻好厚著臉皮去辦公室向班主任解釋侯信文對他動手的原因,是誤會,替侯信文向老班求情,希望老班可以從輕發落,不要開除侯信文,老班倒一臉驚愕地說:“誰說我要開除他了,我從來不會對我的學生公報私仇。”
侯信文得知自己不會被開除,受傷的麵孔背後那顆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小喇叭說一比一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了,但她一看到侯信文那楚楚可憐的眼神和麵紅耳赤的臉,又自責內疚了,她說侯信文的眼睛特別像中華田園犬的眼神。
小喇叭隻好在那幾天每天都給侯信文打飯,擦藥,倒水,好在侯信文沒在家人麵前說什麽,他還總從家裏的超市帶零食孝敬小喇叭,小喇叭深感欣慰,一麵也用心保護著唐未歡,看著她生動歡笑的樣子,小喇叭不敢信她真的是個嚴重心髒病患者。
也許是誤診了,小喇叭寧願事實是這樣的。
但小喇叭仍竭力保護著她,在小喇叭的加鎖的小日記本裏,每天都會有一篇或短或長的小日記,日記上寫著天氣,日期,心情,以後,就多了一欄,那一欄叫——分貝。
對,分貝,她要每天都告誡自己,控製自己的聲音,放低自己的音量,跟著耳聾的外婆生活了十幾年,她總是自己都察覺不出自己的聲音有多大,自從知曉唐未歡不能受刺激之後,她就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要小點聲音,小點聲音,她把分貝的等級用五角星來表示,一個星是最低,五顆星是最高,她要每天都保持在三顆星,如果沒注意聲音驚了唐未歡,她晚上回家就會在日記裏批評自己,懲罰自己喝鹽水。
鹽水又齁又鹹,每次我懲罰自己我就喝一大碗鹽水,我沒想過喝這麽多鹽水會怎麽不好,外婆說會拉肚子的,但我沒有,我喝一次就哭一次,我哭不是因為鹽水很鹹,而是我多怕,多怕我親愛的姐妹,會離開我。
小喇叭悄悄地,對著鏡子,把自己戴了十多年的銀項圈,慢慢取了下來,這個項圈從戴上就未離開過她的脖子,她出生的時候是個早產兒,不到四斤重,這個銀項圈是家人保她平安的。小喇叭要把這個銀項圈送給唐未歡,要把這“一生平安”四個字戴在唐未歡的脖子上。
“我怎麽可以戴你的銀項圈,你戴著嘛,穿紅衣服紮兩個小揪揪辮很像哪吒噢,這是保佑你平安的,你要好好戴著,不許把你的一生平安給我。”唐未歡說什麽也不接受小喇叭的要求,她不要戴這個銀項圈,她忽然覺得小喇叭最近變了很多,變得不大聲說話大聲歡笑了,變得小心翼翼很緊張,變得對她百倍體貼關心,還很大方地連續請了她吃三晚上的“夫妻肺片”。
“你不戴那你就扔掉吧,你剛出院,見了血,髒東西很容易沾到你身上,那些鬼啊,就愛入傾身體弱陰氣重的女孩,銀是最驅邪辟邪的,你就戴著吧,我戴久了,脖子都有點下垂了,太沉重了。”小喇叭謊言多多,連哄帶騙加嚇得讓她戴。
“有這麽邪門嗎,你又編鬼話嚇唬我,再說了,哪有脖子會下垂的,隻有咪咪會下垂好不好。”唐未歡笑了,被小喇叭地措辭逗樂了,說:“你最近似乎很奇怪啊,舉止異常,該不是有事瞞著我吧。”
“我們之間會有秘密嗎,我們是心連心的姐妹啊,我是想我爸媽了,他們好久都沒回家了。你想想我有秘密能瞞得了你的火眼金睛嗎?”小喇叭解釋著,強製就把銀項圈戴在了唐未歡的脖子上。
“也是噢,你的小聰明小伎倆怎麽能瞞住我呢,我們是要一起考北影的,你學聲樂,你嗓音好,我學表演,我們一起北漂,轟轟烈烈闖一番天地。”唐未歡照著鏡子,銀項圈上的光芒隱射在她的麵頰上,蒼白的臉色添了明亮。
“你戴著她,更像哪吒。看你這麽乖,我下星期還請你吃夫妻肺片,你說你吃了就不會呼吸困難了嘛。”小喇叭說。
唐未歡戴著那個銀項圈,沉甸甸的,小喇叭從戴就沒有摘下來過,這樣她戴上了,合適嗎,一生平安,她更希望小喇叭可以平平安安,她們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閨蜜,到老來,兩個人一起帶孫子,看誰的孫子學習成績好,不管是誰,都一樣的開心。
如果你有很多朋友,你分不清哪一個才是你最在意的朋友,那麽,你不妨試想一下,你在哪個朋友麵前肆無忌憚流露你的想法,你的原則,你的好,你的壞,你考試第一名了,你暗戀哪個男孩子了,有些心事,你可能隻會說與一個人聽。這個人並非會是我們最親的父母,最愛的男人,而是,我們最喜歡的朋友。她靜靜聽著我們訴說我們的美好幸福,我們的成功,她會羨慕,但她從來都不會嫉妒,你犯了錯,她也不會追究。你不必要擔心說錯了話,會令她不開心,因為她會明白,她明白你的心意。
唐未歡她篤定相信,小喇叭就是這樣的一個朋友,她們在一起,很透明,無話不說,即使是方騰,她在他麵前也會有所保留。
小喇叭把那些滿是破洞的牛仔褲都用一個個小草莓或者小兔子形狀的補貼縫補上,對她說:“我以後會聽你的話,我要做一個明媚,溫暖,美好的姑娘,我不再穿有洞洞的牛仔褲,你不喜歡我紮很多耳洞,我就把耳釘全拔了,時間久了,那些耳洞就會長出新肉填充。我的頭發越來越長了,我要和你梳一樣的發型,姐妹頭,穿一樣的衣服,讓人們在背後說:瞧,雙胞胎姐妹花。”
“臭美,可是小喇叭,你不要改變太多,我不想你穿有洞洞的牛仔褲,不想你紮很多耳洞,不想你染發,可我,還是那麽喜歡你,我的小喇叭。”她說的話聽起來煽情,把自己也狠狠地感動了一把。
“那,你有方騰這個心愛的男孩子了,你會不會遠離我了,不要我了。”小喇叭躺在唐未歡的**,手觸碰著床頭掛著的小風鈴。
這個風鈴,是小喇叭送給唐未歡的,是洋槐花形狀一串串的風鈴,風一吹過,或者手碰觸一下,就會發出動聽的聲音,並不清脆,和清風一起拂過。這個風鈴,是小喇叭省吃儉用一個月沒吃食堂的雞大腿,省來買給唐未歡的生日禮物。當時送給唐未歡的時候,還說這樣就可以每晚聽著像她小喇叭聲音一樣好聽的風鈴聲進入夢鄉。
不會做噩夢,不會失眠,不會磨牙,不會流口水,不會滾落下床,小喇叭當時為此列舉了掛這個風鈴在床頭的一連串好處。
唐未歡躺在小喇叭身邊,並排依偎著說:“當然不會因為方騰而忽略你了,我們的感情可以追溯到很早很早以前,那麽曆史悠久,我才不會重色輕友。就像你,你也不會因為侯信文而不忽略我吧。”
小喇叭翻過身,背對著唐未歡,把臉埋進被子裏,羞澀地說:“哪有,我才不會看上那個大嘴猴呢,我如花似月的容貌,他配不上我呐。”
“是嗎,如果我沒猜錯,他約了你這周看電影,你還讓他買好紙巾,爆米花,泡泡糖,一起去看電影《泰坦尼克號》,你不覺得其中有問題嗎?那部老電影我們都看了那麽多遍,你居然應約了。”唐未歡看出來,小喇叭對侯信文也有一點好感,隻是,總是故意給他取這麽難聽的外號,故意欺負他,心底裏,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不是嗎?隻是自己也忽略到了自己會做出這麽不可思議的小舉動。
“好啦好啦,你就別操心我啦,好像方騰也是周末來看你噢,借著讓你給他輔導英語的名義,嘿嘿,我不在你身邊,你可要把持住自己,守住最後的防線,不要偷吃果果噢。”小喇叭說。
“什麽果果?”
“禁果......”
玩笑過後,她們親密無間,彼此信賴。
葉繪來學校找了一次唐未歡,沒有說太多話,隻是交給她一個袋子。葉繪的長發剪了,電得豎起來的,手上都是煙烙,觸目驚心的唇環,鼻環,舌環,穿著緊身的裹胸小禮裙,深煙熏妝容,指甲塗的是黑得發亮的指甲油,瘦的嚇人,哪裏還是從前那個麻花辮穿著紅色長裙原地轉圈像一朵紅喇叭花的葉繪啊。
她清晰地看到,葉繪扁平扁平的小腹,緊身裙緊緊地貼在腰上,和之前那一次的肚子想比,像是抽空了。這讓她感到害怕,葉繪後來到底經曆了什麽事啊。
“裏麵的白裙子,方騰原本送你的,信手扔給了我,原來的那條,被我的血弄髒了,洗不掉了,我買了一條一模一樣的,還給你。”
“葉繪,你不念書了嗎,你的——你的秘密,沒了嗎?”那個秘密,指的是葉繪肚子裏的孩子,學校封鎖了葉繪流產退學的消息,也算是對葉繪的保護,所以她隻知道葉繪沒再來上學了,並沒有幾個學生清楚葉繪的事。
“秘密啊?嗬嗬,秘密弄丟了,沒了,永遠都不會有這個小秘密了。”葉繪低頭,撫摸著自己的小腹,精神狀態讓人擔憂。
她想不出怎樣的話語來安慰葉繪,此刻的葉繪站在她的麵前,隻讓她感覺很殘忍,最殘忍的事不就是把最美好的事物當著你的麵一點點的撕碎,破壞嗎?葉繪原是那麽明媚動人的女孩,有著全校女生都嫉妒的氣質和容顏,偏偏愛上了一個輟學混跡街頭的小混混馮猛,飛蛾撲火,不管不顧的。
好傻,葉繪,你值得嗎?
你那麽不要自己的感受心甘情願去愛一個人,聽從他的一切指令,哪怕是他讓你離開他,去引誘另一個男孩子,你也甘心情願,你愛上他之後,你的是非觀都排到他給你的哲學之後,你失去了你自己最初的美好。
“我愛的人不快樂,因為我在他身邊。”葉繪說。
葉繪的打扮像哥特式的女孩,有些陰鬱,不認識的人,都覺得可怕,匆匆和她說了幾句話之後,葉繪看見了一個人,忽如驚弓之鳥,一下子就跑開了。
唐未歡追了一段路,繞了一個巷子,就沒有看到葉繪,回頭,也不見任何人的蹤影了,她寧願是自己眼花了,那個女孩不是葉繪,或者說葉繪根本都沒有變成那個樣子,隻是手中的袋子裏,裝的那條白裙子,已證明了一切。
她靠在巷子的院牆上,那種窒息的感覺又撲麵而來,她彎曲著身子,雙手支撐在腿上,大口喘著氣,支撐不了,就一隻手扶著牆,艱難的喘息,自己的肺怎麽越來越不聽話了,她還以為是自己肺活量不好,缺乏鍛煉。休息一會,呼吸艱難的感覺就會退去,呼吸平穩後,她拎著裙子慢慢走回家。
她很惋惜,很難過,曾讓她第一麵就驚豔的葉繪,居然成了這樣,如果誇張點,就是”人不人,鬼不鬼。”
她問過小喇叭葉繪的事,小喇叭說不清楚,大家都說不清楚,她聯係不上葉繪,也不知葉繪住哪裏,隻有等葉繪下一次來,她才有機會問清楚始末原由。
方騰周末過來要和她一起學習英語,她特意做了一份芒果西米露,隻是煮西米的時候,疏忽大意,忘記了用勺子攪拌一下,結果西米全部都成了一鍋端,糊糊狀了,她榨了一杯芒果汁,倒入糊狀的西米裏,加一些椰奶,望著一點也不好看的甜品,她頓覺失落,還想給他一個驚喜,她要好好表現一下,看來賣相不是很好。
她把書桌收拾得一塵不染,等著他來,當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她的心髒撲通撲通跳得都清楚聽到,深呼吸,別緊張,才一個星期沒見,要冷靜,別讓他笑話,看出來她很想見他的模樣。
然而方騰並還沒有到來,他正在途中被小喇叭攔截住了,小喇叭像是準備了一大些要叮囑的話,叮囑他不能讓她看恐怖片,不能嚇唬她,不能做任何一次刺激到她的事情,要順從她,要溫和待她。
方騰問小喇叭:“她怎麽了,是不是受了驚嚇啊?”
“也算是受了驚嚇吧,所以你千萬千萬不要嚇著她,你得保證,我才能允許你去見她。”小喇叭鄭重其事地說。
“好,我保證,大姨子,我可以去見她了嗎?”方騰笑著說。
“大姨子?”小喇叭指著自己,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方騰已經迫不及待走了。
小喇叭看著方騰漸遠的背影,有些不放心,她想自己是多慮了,唐未歡那麽健康,不是豆腐做的,和方騰在一起,不會有事的。
小喇叭在電影院門口,看到抱著一懷抱爆米花,可樂跑來的侯信文,臉上的紅腫是完全好了,也許是跑了很遠的路,也許是見到小喇叭有些靦腆,這種靦腆,因為他們之間關係的微妙變化而產生。她望著他一懷抱兩大袋的爆米花驚呆了,還有整整一大瓶,真的是整整滿滿一大瓶的百事可樂,還是2.5升裝的!
呃,這是來賣爆米花和可樂嗎?
“你瘋了嗎,我們是來看電影的啊,不是來賣爆米花和可樂的!”小喇叭要抓狂了,換做以前的脾氣,要扭頭就走了,看在他氣喘籲籲很辛苦,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爆米花是我自己用微波爐爆的啊,怕你不夠吃,我多帶了點,還有可樂啊,我見這麽多爆米花,那肯定要多帶點喝的,那不然甜的吃多了,肯定會口渴。”侯信文老實巴交地解釋著。
“爆米花從自己超市拿的吧,可樂也是自己超市拿的吧,你不愧是開超市的,你說一部電影多長時間啊?”
“一百來分鍾吧。”
“知道你還帶這麽多,你待會抱在身上吧。哎,你帶杯子了嗎?”
“帶了帶了,帶了五個一次性杯子。”侯信文邊走邊說,從口袋裏往外掏電影票。
“哦。”小喇叭上著台階,想著,五個杯子?問道:“五個?”
“嘿嘿,怕你調皮把杯子弄掉地上去了,有備無患。”侯信文臉上堆滿了殷勤的笑容。
小喇叭無以對答,走自己的,找著座位號,比較老舊的電影院不是很明亮。
“哎,那個賣爆米花的,給我來份爆米花!快點!”一個男孩叫喚著侯信文,肯定是看侯信文抱了那麽多爆米花以為他是賣爆米花的。
小喇叭暗自好笑,開超市的走到哪都像賣貨做買賣的人啊。
“不好意思,這爆米花不賣,我給我女朋友吃的,我孝敬她老人家的。”侯信文死皮賴臉好意思說出口。
“神經病!”男孩莫名其妙罵一句,侯信文還是樂嗬嗬地也不和人爭吵。
“我看人家那是癡情,換做你,你願意為我抱這麽多爆米花走在電影院的人群裏嗎,叫你買個爆米花你還嫌多走幾步路,我怎麽找了你這麽個男朋友啊。”聲音是男孩的女朋友在抱怨著。
小喇叭的心裏,居然也生出了一種得意洋洋的味道,是啊,侯信文是很遲鈍恨俗,很市井小民,沒有宋奎英氣結實,沒有方騰的帥氣酷勁,也沒有衛十三的痞味匪氣,也算蠻可愛啊,至少,還挺會關心人,想得也周全,生怕她吃不飽一般。
《泰坦尼克號》這部電影小喇叭已經看了不下於七八遍了,是一部感人至深的電影,如果說看前三遍依然會哭的話,看了第七八遍就真想打瞌睡了,音樂響起時,稍微還有些出動外,別的都勾不起小喇叭的想看的衝動。她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怎麽會跟侯信文來看這麽一部又老又煽情的電影,一定是腦子短路了。小喇叭靠在座位上,吃了一點爆米花後,就哭了漸漸要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反正是被肩膀上一陣陣的抖動驚醒的,眯著眼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電影院,伸直腿伸了個懶腰,發覺侯信文靠在她的肩膀上直抹眼淚。她立馬像彈簧一下反彈開來,站起起來,後麵的人還帶著哭腔讓她坐下來,說擋住後麵了。
她隻好坐下,小聲說:“你發什麽神經啊,你還抹眼淚,你怎麽像個小女人啊,哭哭啼啼的。”
“很感動啊,控製不住眼淚。”侯信文又用中華田園犬式的眼神秒殺著她。
“咦,嘖嘖,好吧你哭吧你哭吧,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小喇叭離他遠了一點,生怕他鼻涕眼淚落到她肩膀上。
侯信文抓一把爆米花塞進嘴裏,強忍悲傷看下去,看到傑克沉入水底的那一刻,居然又淚腺爆發了,小喇叭實在無法忍受下去了,說:“你沒看過這部電影嗎,你能不能克製一下你的情緒啊,眼淚也太多吧,我來什麽都沒聽到,就是聽你哭了的。”
“我第一次看這部電影,理解一下我的心情。”侯信文擦著眼淚,說了一句讓小喇叭差點也要哭的話:“我曾經告訴我自己,如果我愛上了一個女孩,我就帶她來看這部電影,一起感受愛情麵臨生死那一刻的偉大和無私。”
小喇叭望著侯信文,內心很震驚,雖然知道他喜歡她,當親耳聽到,還是很接受不了啊,她吞了一下口水,慢慢把頭扭回掙前方,目不轉睛,抓一把爆米花,塞進自己嘴裏。
要該怎麽辦,接受?拒絕?她真的喜歡侯信文嗎,她隻是不討厭他啊,覺得和他在一起蠻有意思的,但沒有激動,心跳加速,緊張的感覺。會是愛情來了嗎?愛的感覺又在哪裏?
而在家的唐未歡,打開門的那一瞬間,見到的並不是方騰,而是蘇丹,她以前叫她蘇丹紅,為了老爸,她試著要自己尊重她,她喊了一聲:“阿姨。”退後一步,說:“進來吧。”
“我不進來了,我是來告訴你,這房子你不能住了,因為我打算和你爸爸......”蘇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隨後趕來的老唐從背後捂住了嘴。
“你又跑來做什麽,在孩子麵前胡說什麽,你自己也是個要做媽的人了,你還嘴裏沒輕重遮掩,這房子我是要過戶到我女兒名下的,你別想打這個主意,你給我回家!”老唐說著,把蘇丹往外拉。
“唔......唔......”蘇丹紅手腳並用,掐打著,撒氣潑來,連肚子裏的孩子也不管了。
“爸,你這是幹什麽啊,你讓她把話說完啊。”她追出來,擔心地喊。
老唐說:“你回去,把門鎖好,爸爸沒事,和阿姨吵幾句,你照顧好自己啊,爸爸明天來看你。”
老唐把蘇丹拖到了樓下,嗬斥著說:“你別再折騰了好不好,你要離婚我答應你,你要錢我可以把存折銀行卡都給你,房子你別想打主意,這是我和歡歡媽媽的共同財產,你別再上門找我女兒,要是我女兒出了什麽事,我不會放過你,你別怪我無情,我把話放這裏。”
“你威脅我是吧,我這麽年輕嫁給你,我圖什麽,你現在張口閉口離婚,讓我把孩子打掉,你以為我圖你的房子啊,我爸媽有的是錢,我就是要這套房子,我就是要逼你,就是因為她你才和我走到現在的地步,我不會善罷甘休的!”蘇丹撕破臉一般叫喊著,像是非要動靜大一點鬧得全都知曉。
“你敢——”老唐掐住了蘇丹的脖子,說:“警告你,別再找她,她要是死了,你也別想活。她有嚴重的先天性心髒病,隨時都會受到外力和刺激倒下,你試試看。”說完,鬆開了手。
蘇丹也嚇傻了,她並不知道唐未歡有心髒病,老唐也是逼不得已才說出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蘇丹但凡還有一點點良知和道德,也該閉嘴了。
蘇丹過了好久才嚶嚶地哭,這一幕,被正好來找唐未歡的方騰看到,他在樹後站了一會兒,蘇丹是蘇西京的姐姐,是唐未歡的繼母,而蘇丹也認識他,他避免和這個無聊的麻煩女人撞麵。
主要的,還是怕蘇丹知道蘇西京喜歡唐未歡,也不想唐未歡知道蘇西京就是蘇丹的弟弟,還是不要破壞唐未歡對蘇洗淨良好的印象吧。雖然說擋蘇西京靠近唐未歡的時候,方騰會吃醋,但好兄弟始終都是好兄弟啊。吃醋可以,但不會陷對方於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