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境的層次

來電的正是令空,特意詢問我們探訪徽幫的情況。

明瑩說一切順利,已經確定了綁架林佑的人,是一個叫三猴的小混混,另外還有兩個打手。我們今晚被他們擺了一道,差點回不去。不過暗號亮出來,那丁老板倒是很配合。

我在旁邊聽明瑩說話,感覺很舒服。她已經判斷出了大體的形勢,並貌似無意地把灝靈是我朋友的情況,以三猴為線索,告訴了令空。令空如果肯賣我一個麵子,自然不會多難為灝靈。但是這一點,她沒有明說,而且還東拉西扯了一堆,其實不過是給令空一個台階下。

令空一直沒有說話,等灝靈講完,沉默了一下,才說了句話。明瑩嗯了一聲,說知道了。便掛了電話。

“令空和你說的一樣,他讓你明天早上,如果方便,到他那去一趟。還有,他特別叮囑,胤老說了,要讓你自己去向她匯報,還要帶上你從海底康城帶回來的那兩位。”明瑩淡淡地道。

聽她說了令空的安排,我嘴角逸出一絲笑意。腳下油門踩緊,車子便像一陣風似的,往新家奔馳而去。

一路上,我與明瑩都沒有再說什麽。也巧,我們剛到久事西郊花園門口,一輛小麵包車正載著兩個人停在那裏,接受門崗的盤查。車上坐的正是朱峻軒和李飛娜。我連忙搖下車窗,向保安道:“車上是我的親戚,和我住一起的。”明瑩下來,和那麵包車司機說了兩句,便把這父女倆接下車來,坐上了我們的車。

明瑩倒也懂事,讓朱峻軒坐在副駕駛座上,自己和李飛娜擠在後座。明瑩的行李雖然很多,挪一挪還是能坐的。

朱峻軒看到兩邊呼嘯而過的小別墅,說這不是資本家的洋樓麽?這麽多資本家,這是怎麽回事啊?現在還是不是**?

我苦笑,道:“當然是。不過**是我們國家的終極目標,現在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要通過社會財富的增加,積累實現**的基礎。”我頓了頓,又加了一句:“這是我們偉大領袖**和社會主義藍圖總設計師鄧小平共同確定的發展方向。”

朱峻軒聽我前半段的話,嘴唇還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麽。聽到後麵一句,便閉了嘴唇,不再言語。

我在心裏輕歎了口氣,把車開進車庫。朱峻軒和李飛娜都下了車,幫明瑩搬東西。

心思單純的李飛娜,一進了這富麗堂皇的別墅,頓時好奇心大盛,東看看西瞧瞧,兩隻眼睛早已不夠用了。

朱峻軒卻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好像生怕沾上了什麽資本主義流毒一樣,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

他們已經換上了新衣服,大概也是明瑩準備的。李飛娜的兩條長腿,又白又直,此刻穿著短褲晃了晃去,差點亮瞎了我這鈦合金的狗眼。

把東西放好之後,我問他倆吃過晚飯沒有?這兩天都吃的什麽?李飛娜大聲回答:“饅頭!可好吃了呢!”

我看她這天真模樣,心裏卻是一痛。在那暗無天日的洞穴裏過了這麽久,每天就是以海魚為食,吃得久了,再香的海鮮也沒了味道。隻是吃個饅頭,就開心成這樣。便道:“其實好吃的東西可多了呢,以後我們經常換著花樣吃,讓飛娜吃個夠,好不好?”

飛娜自然是小雞啄米一樣猛點頭。

我望向這個豪華的別墅。隻希望,這別墅,和我的努力,能為這兩個單純的父女,遮擋住外麵的花花世界、橫流物語和種種齷齪世事,讓他們仍舊生活在一個世外桃源般的童話世界裏,不要受到汙染。

隻是,這不過是我的臆想而已。要想在這滾滾紅塵萬千世界裏守住一份本心,實在是太難了。說到我,我自己現在也騎虎難下,自身安危不保,又何談去保護別人?

給他們兩個安排了房間住下。明瑩教李飛娜如何用熱水淋浴洗澡去了。我獨自坐在客廳裏,心裏煩悶。走上樓去,進入最裏麵的一個房間。

一個孤零零的冰櫃,橫在房間中央。我趴在冰櫃邊看著蕭璐琪。她這般安靜自在地躺著,我忽地起了一點心思,有點按捺不住自己地從口袋摸出一個白色桃核狀的東西,正要拉開櫃門,放進去。

是啊,自從我得了李芊羽講的那句咒語,而中午時分,又親眼見證了它是有效的。此刻的蕭璐琪,隨時隨地都能聽命於我,別說我讓她自己去洗澡了,就算是……就算是……

我看著蕭璐琪絕美的臉龐,曼妙的身材,她身上的一切,都是那麽誘人,不禁越想越猥瑣。這種念頭,對於我這樣一個久曠之軀的熱血男兒來說,一旦在心裏萌了芽,在這四周無人、唯我獨處的環境下,絕對難以控製得住。很快,燥熱的感覺隨著我滾燙加速的血液,在身體四處流竄,漸漸地向一個中心點匯聚而去……

突然,一聲貓叫從門口傳來:“咪……”

我驚喜地猛回過頭,手裏的白色桃核掉在地上。門口蹲著的小黑團,不正是墨墨麽?

這些天的出生入死,我差點把這小家夥忘了。連忙蹲下伸出手,向著墨墨道:“墨墨,來,過來抱個。”

墨墨搖頭晃腦地走進來,先是圍著我轉了一圈。然後用小腦袋在我手上蹭了蹭。

我笑著把它抱起來,仔細端詳。這小家夥這些天不但沒瘦,反倒圓了不少,肚子上也肉鼓鼓的。它被我舉得老高,有些害怕,咪了一聲表示抗議,我養過許多貓,自然懂得,連忙把它放在地上。

墨墨忽然徑直朝著那白色桃核走過去。嗅了嗅,用爪子碰了幾下,又咪了一聲。隻是這一聲叫,卻帶著幾分傷感。

我驚訝起來。這個白色桃核般的貓的卵巢囊腫,是我從李芊羽那裏得來。而在那之前,它是帶在那個領著蕭璐琪和一群活死人打手登島的槍手身上的。但是墨墨,卻對它似曾相識。莫非,這個卵巢囊腫,是屬於墨墨的媽媽,那隻我在太平間儲屍櫃裏見到的黑貓的?

事實上,直到剛才,我還不敢確定,到底李芊羽,是否就是陳子奇的人。雖然她能叫來活死人打手,雖然她在那海底康城,聽我提起“王永順”這個名字時,曾經喊過一聲“順子哥”,但是這個女人狡猾多端,極其聰明。我對她的話,不敢輕信。如果她隻是順著我的話喊了一聲,卻隻是為了迷惑我,那麽事情就會更加複雜。所以在沒有充足的證據之前,我不敢輕易把李芊羽歸在陳子奇、王永順那一夥裏。

但是現在,我卻堅信不疑。這個白色桃核,必定是王永順從墨墨的媽媽身上取下來的兩個卵巢囊腫之一。另外一個,被他落在我家冰櫃裏,我由此開始了對王永順的懷疑,繼而調查到眼前這個巨大的陰謀迷霧之中。而這一個,我曾經見過一次,就是在第二次去太平間時,在王永順的抽屜裏見過!當時和它一起出現在我眼前的,是日記本和一堆女人用的劣質化妝品。

這麽說來,就是王永順把這個卵巢囊腫,連同從我家找來的蕭璐琪屍體一起,交給了那天早上襲擊我們的槍手,帶到了島上。我從槍手屍體上搜出來,交給了李芊羽。李芊羽在出洞之前,受我脅迫,又交給了我。

所以,李芊羽和陳子奇、王永順就絕逼是狼狽為奸、一丘之貉。

想到王永順,又想到他第一次到我家來的時候,說的那些猥褻言語,比如讓蕭璐琪穿著肚兜跳豔舞什麽的,我突然驚醒過來:就在剛才,我也沒能控製住自己,隻因為獲得了蕭璐琪身體的控製之法,就起了邪念……

冷汗不禁涔涔而下。俗話說,群處時要守嘴,獨處時要守心。剛剛我就差一點,沒有守住自己的心,差一點、差一點我就成了第二個王永順!

我把地上的白色桃核收起來,望了望蕭璐琪的臉蛋。突然發現,她的嘴唇已經不像之前那般蒼白,而是逐漸地有了一點點淡淡的血色。

看到這嬌豔欲滴的嘴唇,我不禁又想起最初去太平間偷她的屍體,還有剛剛把她搬到我家來的時候,她時常醒來,逮住我就是一頓吸陽氣的場景。奇怪的是,那時候沒有這白色桃核的作用,她為什麽會有那般舉動?後來為什麽又不再曾來吸過陽氣了?

陽氣?陽氣是什麽東西?我搖搖頭,苦笑一下。在現代醫學看來,陽氣,隻不過是中醫的一種想象出來的說法而已。那麽……如果從科學的角度出發,所謂的“吸陽氣”,究竟吸的是什麽呢?

一個又一個謎團,在我的心裏,就像是氣泡一樣升起,四處彈跳,讓我心癢難耐。想要解開謎底,卻又不知道從何下手。

腳步聲響起,我轉頭看去,卻是朱峻軒走了進來,他默不作聲,走到冰櫃旁,看了看裏麵躺著的蕭璐琪,壓著嗓子道:“林佑小兄弟,這姑娘……”

我苦笑一下,道:“朱大叔……她……”

朱峻軒望著蕭璐琪,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我驚訝地看著他,他笑了一下,道:“這兩句,飛娜她娘靠在我肩膀上的時候,最愛念。我記得第一次我進到那個通往海水裏的洞穴裏探查,那時候水性不好,差一點死在裏麵。她一邊哭,一邊摟著我念這兩句,念著念著,我就突然醒過來了。”

我怔怔地望著他,沒有說話。

朱峻軒繼續道:“當時我感覺自己身在黑暗裏,有一道光照著我,接著就有一個很亮的洞口,我很累,很想要穿過去。但是隱約聽到飛娜她娘的聲音,我心裏有個聲音說,如果你穿過了這個洞,當然能休息了。隻是,你會讓這個女人,隨你而去麽?直教人生死相許,你難道不明白是什麽意思麽?於是我咬著牙,退了回來,就醒了。”

我想起當時在那寒穴泉洞的爛泥之中,差一點窒息而死。瀕死體驗之時,我也是感受到了蕭璐琪給我的精神支持,才勉強苟活了下來。此時聽朱峻軒這般說,也是感同身受,不由得點了點頭,道:“朱大叔,我們都遇到了最愛的女人,也是她們,教會我們珍惜生命。為了她們,我們都願意拚上自己的一切,去換她的幸福。對麽?”

朱峻軒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花了幾十年,明白了這個道理。你這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想法,很不簡單。”

我看著這位在政治上思想極其單純,卻有著深刻情感體驗的真漢子,微笑了一下。感覺自己的心,似乎上了一個層次、一個台階,就像是武俠小說裏的高手,學到了更高級的內功一樣。但在我看來,學那些勞什子內功武術,爭那天下第一的虛名,遠不及如眼前這般,獲得一點靈魂層麵上的解脫與感悟來得重要。哪怕成了第一高手,多半就是如獨孤求敗那樣寂寞一生,求一對手不可得。而所謂的成功,不隻是目標的實現,更是實現目標後,心靈上的寧靜。

我的目光流轉,重新轉到蕭璐琪身上。輕聲地道:“璐琪,你是我一生所愛。為了你,我發誓要為你,撥開這眼前的迷霧,讓你能親自感受一下,我手心的熱度!”

蕭璐琪依然那樣平靜地躺著,但是我總覺得,她笑了。

朱峻軒道:“很晚了,早點睡吧!”

我點頭道:“朱大叔,明天我要去見剛才那個姑娘的領導,是個老太太,她聽了你的事,也想讓你和我一同去見她。我想,有了她的支持,飛娜一定能過得安穩些。你看……”

朱峻軒不假思索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