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奇怪的姑娘

“什麽?你怎麽知道就是他給我們寄的那些照片?”李芊羽訝道,“那我們還等什麽,趕緊去找啊!絕對不能讓他跑掉!”

我苦笑一下,道:“剛才你沒聽到警笛?剛剛可是槍戰啊,警察這會兒早就已經把那地方封鎖了,你再回去,是想自投羅網麽?”

李芊羽一想也是,便不再多言。

其實,警方隻要完成了現場勘查,就會帶相關人員回去作筆錄。隻要我們等一會兒再回去,也是可以避過警察的。但實際上,我不想讓李芊羽真把那哥們抓住。畢竟,如果他的目的也是幹翻陳子奇一夥,那倒說不定可以幫上我的忙。

隻是,現在我也是“陳子奇一夥”的人,怕是對我來說,他除了是個大殺器以外,很難成為朋友。

回到陳子奇的別墅,李芊羽自行向陳子奇匯報去了。曹文雯看到我這一身傷,連忙幫我重新整理傷口。一邊包紮,一邊嘮叨:“這傷口反複折騰,隻怕是不容易好了。”

我笑道:“如果是這樣,那不如拿瓶強力膠過來,把傷口粘住。”

曹文雯愣了一下,天真無邪地笑道:“哈哈,哪有這回事。林先生真愛說笑。”

我也陪著笑了兩聲,心裏卻想:其實在很多緊急時刻,強力膠確實是處理傷口的好東西。隻是在除了軍隊訓練之外的絕大部分救生講座上,都不會告訴大家這個事實。

曹文雯剛把傷口包紮好,陳子奇便施施然來到我的房間,向她點了點頭,示意她出去,然後用那種一貫非常好聽、極具魅力的聲音道:“小羽的報告我聽過了。林先生果然厲害,一眼就看出那些照片的問題,還能馬上找到那個發照片的人。”

我笑笑道:“陳老板過獎了。我不太相信照片上的漏洞你看不出來。如果說那些照片帶給你什麽擔憂,也許事情沒那麽簡單。”

“是的,”陳子奇略微點點頭,道:“這些照片雖然粗製濫造,漏洞百出,但是它們可能都是真實事件的還原。”

我皺眉道:“你的意思是,這些照片雖然是假的,但是拍攝的事件確實真實存在的?問題是,這個拍照的人怎麽會知道發生在明朝和清朝的事件?”

“最大的可能當然是有一個專門的組織製造了這些事件,留下了一些描述或者記錄。後來的人就根據這些記錄,還原了現場。”

我淡淡地盯著陳子奇,沉默著。

“林先生有什麽想問的?”陳子奇見我表情奇怪,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道。

“我真正好奇的是,你是怎麽知道這些事件是真實存在的?”

陳子奇的表情略微猶豫了一下,道:“因為最後一張照片,我見過實景。”

“實景?”

“對,照片裏的人,是我的一個熟人。”

我見他眼神黯淡下去,想起那具漂浮在浴缸裏的屍體,不禁感歎:這個年紀輕輕就在上海漂泊的人,說不定也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便道:“照你這麽說,那個照片不是現場拍攝,而是後來才還原的情景?”

“是後來拍的。首先,屍體不對,其次,瓷磚上的花紋雖然類似,但並不相同。不過……”

我順著他的話接上去道:“不過,那個三環嵌套的標誌卻是在同一個位置,是麽?”

陳子奇望了我一眼,道:“林先生,你總是有一種良好的知覺,這種知覺總是讓人驚訝。這真是件很有趣的事。”

我苦笑一下,道:“嗬嗬,如果連這個三環嵌套的標誌都不是在同一個位置,你怎麽會把一個死者不對、環境也略有不同的照片,和當年目睹的那件命案聯係起來呢?”

還不等陳子奇回話,我繼續道:“問題是,你隻見過這一個命案現場,前麵三個是不是子虛烏有、杜撰出來的,我們誰都不知道。與其說這是一個詛咒,”我頓了頓,道,“不如說這是一個警告。告訴我們,如果這個標誌出現在這棟別墅,我們很快就會成為死人,是吧?”

陳子奇“嗬嗬”笑了兩下,沒有說話。看他這表情,似乎完全不把這警告當做一回事。

我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身體,道:“現在,陳老板,麻煩你和我說一說,你所目睹的那樁命案吧。”

陳子奇又沉默了一下,顯然是想起了某些痛苦的往事,道:“我隻能說,我看到了凶手的模樣。”

我側著頭,道:“是不是一個半邊臉上有胎記、留著兩撇小胡子的人?”

“你怎麽知道?”

我搖搖頭,道:“就是今天下午我追的那個家夥。這個命案,發生在什麽時候?”

“不大到二十年吧。”

我沒有再追問下去。十幾年前,陳子奇大概隻有幾歲,照這個情況來看,被溺死在浴缸裏的那個人,多半就是陳子奇的父親!以我和他現在的關係來說,就算我問下去,他也不會再多說什麽。在這樣的組織裏混,最重要的技能就是知道什麽時候該閉嘴。

不過,為什麽凶手被小時候的陳子奇看到了模樣,卻沒有幹掉他?這似乎和南樂路海鮮倉庫的情況有些相似:凶手被劉驍驍看到了模樣,幾天過去了,卻沒有殺掉劉驍驍滅口,反而偽裝成她的老師。

之前我還以為,這是因為劉驍驍的證詞沒有被警察采信的緣故,現在從陳子奇過去的情況來看,似乎凶手並不對年幼的孩子下手。

另外,如果被溺死的人真的是陳子奇的父親,他母親恐怕也難以幸免。如果真是這樣,陳子奇現在和比他大這麽多的瑜欣生活在一起,他的戀母情結似乎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各人都有各人的不幸,哪怕是最壞的人。我在心裏歎了口氣。

陳子奇用一種調侃的口氣道:“林先生,怎麽突然沉默了?”

我苦笑一下,搖搖頭,道:“沒什麽。今天遇到這個凶手的時候,他帶著人皮麵具,我沒有看清他的樣貌。但是如果他在十幾年前就有闖入別人家裏殺人的本事,用的還是溺斃這樣的手段,應該不是個毛頭小夥子。十幾年過去,我想他現在年紀應該也不小了。等我的傷恢複些,就再去找他一次。”

陳子奇笑道:“林先生,恕我直言。聽了今天小羽的報告,我認為你並不適合街頭肉搏這種事。還是吩咐給別人去做吧。你隻要告訴我,他在什麽地方就可以了。”

我盯著他的眼睛,道:“很遺憾,這個人在什麽地方,我也不知道。還需要查清楚才行。在調查這種事上,我想還是我來做比較適合,而且,”我頓了頓,道,“我會帶個保鏢的。雇傭保鏢的錢,我來出,但是希望你不要插手。”

陳子奇不再反對,隻是很有禮貌地笑了一下,點點頭,便出去了。我總覺得他這一笑,大有深意。突然明白過來:如果今天李芊羽能通過車上的信號追蹤器找到我的位置,她多半會發現,我的車曾經在劉驍驍就讀的那所學校附近停了很久。這麽說來,他很有可能就會去那個學校裏查明我到底找過誰。

想到這裏,我連忙鑽進被窩裏,埋頭給明瑩發短信:“鬆江區新廟三路934弄,眾興小學,四年級老師張楷。盡量抓活。此人危險,身手速度快,可帶上朱峻軒。陳的人也可能去抓他,小心。”

我剛剛按了發送鍵,蒙在頭上的被子猛地被掀開。嚇得我連忙把手機捂在**。抬眼望去,卻是我的助理兼護士——曹文雯。她雙手叉腰,一副女漢子的表情,道:“林先生,請不要捂著被子睡覺,會缺氧的!”

我舒了口氣,道:“沒事,小時候爸媽不允許我玩遊戲,我就偷偷躲在被窩裏玩掌機。成了習慣了。見笑見笑。”

曹文雯“噗嗤”一下笑出來,沒再說什麽,眼睛卻有意無意地瞄向我的手機。

我被她的眼神搞得心裏有點發毛,故作鎮靜地道:“我覺得傷口沒什麽問題了,如果沒什麽事,我想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曹文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好吧!”說著,便躺在她自己的**。

我心裏輕歎一聲,悄悄地把短信刪掉。希望明瑩能夠早一步找到這個叫張楷的“張老師”。不過,有了今天這場街頭全武行追逐大戲,隻怕那個假張老師不會再繼續扮下去了。明瑩抓住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張老師”,與此事毫無關係。

想著想著,一陣倦意襲來,我也沉沉睡了過去。

半夜裏,我被一陣煩躁的心神所襲擾,突然醒了過來,卻發現曹文雯悄悄地拿著個手機,在翻看什麽。

那是我的手機麽?朦朧之間,我看不清楚,所以決定讓這姑娘自己告訴我。於是我輕輕地動了一下,發出兩聲夢囈般的聲音。

曹文雯一聽動靜,馬上將手機放回原位。我眯著眼睛瞧,她的動作十分麻利,而且並非直接把手機放在我的**,卻是先彎下腰去,把手機貼近地麵,停了一兩秒鍾,見我沒有反應,然後才舉起來放在我**。也就是說,如果我突然醒來,她可以把我的手機在她手上的原因解釋成:“你的手機掉了,我幫你撿起來。”

這等心機,隻怕她不僅僅是個護士。

我一邊繼續保持著鼻孔進出氣的頻率,一邊又翻了個身。心裏卻在奇怪:難道她不是陳子奇的人麽?

這個手機裏的信息和通話記錄,我早在來陳子奇的那個KTV的路上,就已經刪除幹淨。重要的電話我也刪掉,都記在腦子裏。如果手機裏有什麽重要信息,在我昏迷的時候,陳子奇和他的手下之前也有機會看個飽,為什麽曹文雯還要偷偷地翻我的手機?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她並非陳子奇一夥。

但是,她也不可能是胤老太太的組織派來保護我的。如果是那樣,她應該早些和我取得聯絡。

這個曹文雯,又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