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股指期貨

這個信封之所以讓我好奇,是因為它是從一個著名的國際投行的證券投資研究及谘詢部門郵寄過來的。看起來像是一份內部的宏觀研究參考報告。這種宏觀報告一般不會明確地推薦股票,但是你也知道,中國股市被稱為“政策市”,現在是2007年7月初,而在一個月之前,5月30日的淩晨發生了著名的“半夜雞叫”事件————股票交易印花稅突然從千分之一上調到千分之三,不但讓所有人都是大跌眼鏡,更導致中國股市的上證指數已經在突破4000點大關之後又大幅回落。到底接下去會怎麽走,我也很好奇真正的專家會怎麽看。

我拆開了信封,裏麵果然是一封研究報告。

報告裏稱:預計印花稅的推出不會改變中國股市未來繼續上行的趨勢,因為主要的資金,比如國有企業基金、公募基金、社保基金,當時尚未解套。為了保證這些“國家隊”的資金,特別是養老金的安全,因此上證指數將繼續爬升至5500點左右,甚至可能突破6000點大關。但提醒股市投資者注意從2007年4月份開始的美國次級貸款可能引發的一係列影響,選擇適當時機,套利退出。

這個報告接下來用了詳盡的數據來分析並支持這一觀點。

它說的沒有錯。上證指數此後仍然一路高歌、突飛猛進,終於在2007年10月16日達到了6124點的曆史高位。在那個時候,無數股評家在叫囂著衝到10000點,人們擠破了腦袋往股票交易所裏麵鑽,甚至有無數人群站在玻璃窗之外,盯著裏麵紅紅綠綠的股票報價屏,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但是,此後的整整一年時間裏,又回落到1664點,股市一片哀鴻遍野,許多失去了辛苦工作掙下的一切的憤怒股民,叫囂著讓那些吹牛皮的股評家出來負責。但是,那些人隻會指著每個股票交易所大廳裏掛著的“股市有風險,投資需謹慎”的牌子,笑而不語。

2007年6月的我,並不知道這場危機已經迫在眉睫,到底是什麽讓中國股民千萬億的資金就此蒸發。是因為美國次貸危機?還是因為全球金融危機?抑或是因為我們本身的經濟問題?我不知道。任何一場人類瘋狂盛宴,無論是英國的南海泡沫危機、荷蘭爆炒鬱金香,抑或日本80年代的房產泡沫、包括中國90年代炒作郵票、金銀幣和電話卡,00年代炒作茶葉、蘭花、紅木等等,最終都逃不過泡沫破裂的下場。

回想那些除破裂結局之外別無他途的慘烈曆史,我隻能默默地祝福現在還在考慮買房的人們,一路順風,好運常在。

言歸正傳,雖然我至今不知道2007——2008年的股市慘跌是緣何而起,但是當時的我,也絕沒有想到:我後來的所作所為,竟然可能成為了引發那次股市超級暴跌的原因之一。

當時在我手中的那份報告,前麵都是陳述觀點和論證觀點的部分;而後麵的一段話,卻引起了我的興趣。這段以“接下來回答陳先生的問題”為開頭的文字裏提到:從種種跡象及與上層人士的溝通得知,中國的股指期貨市場,很有可能在兩年後開辟。

股指期貨!

原來,這份報告其實是一個回函,解答了陳子奇此前向這家著名投資谘詢機構提出的問題。而陳子奇關心的,竟然是股指期貨什麽時候開通。

在我因為蕭璐琪而卷入這場事件之前,我是一名在投資公司工作的**絲小白領,但對股指期貨這個東西,還是略有耳聞。說白了,這玩意就是賭博。賭的是未來股票指數是漲是跌。如果說股票的交易,隻有股票漲了才會賺錢的話,股指期貨的交易就完全顛覆了這種思維:期貨合約可以賣空,也就是說,如果你賭未來股票指數下跌,而它真的跌了,你就會賺錢。

但是,股指期貨與賭博不同的是:資金存在巨大的杠杆。如果你去賭博,不考慮抽頭之類的費用,一萬塊錢就隻能換到麵值一萬塊錢的籌碼。但是你可以用幾分之一甚至更少的錢,利用杠杆撬動巨大的利益或者風險,一旦獲利,那就是讓你抓狂的巨額利益;當然,風險也會隨著杠杆成倍增加:如果稍微跌一點,隻要你沒錢繼續跟進,就會被強製平倉,所有投進去的錢都沒了蹤影。

不過,任何以賭博為本質的玩法,都有一個相同點,那就是總有人想要出老千,『操』縱局麵。

股指期貨是賺是賠,取決於股市的漲跌。而股市的漲跌,說到底,是取決於市場的信心、取決於人們有沒有敢於買入並持有股票,還是因為某種恐懼而賣出股票。

如果陳子奇掌握了複活秦始皇的方法,把這個消息大肆公布出來,會對中國造成什麽影響?也許實際影響不多,但是,一個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已經死去兩千多年的殘暴**君主,突然複活,這種匪夷所思的事件對民眾的心理上的影響,會有多大?其實,他看重的就是這種心理影響。如果秦始皇真的複活,中國股票指數必定瘋狂下跌。如果那時候股指期貨已經開通了,而陳子奇事先已經建立了大量空頭頭寸,股指跌得越慘,他就賺得越猛,這就是以小博大的杠杆力量。

想到這裏,我額頭的汗水不禁涔涔而下。如果陳子奇隻是想要變成世界首富,那也罷了。但是,有一個名詞,叫做蝴蝶效應,意即地球一側的某隻蝴蝶扇動翅膀所引發的氣流,可能通過一係列的連鎖反應,引發地球另一麵的一場災難『性』風暴。如果秦始皇複活,這種事件相當於多少蝴蝶一起扇動翅膀?這種事件,會引發多少場無法預見的災難?

我無法再想象下去。之前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秦始皇本身能有多大作為這個問題上,但是換個角度來看,這個事件本身的影響,早已超越了秦始皇本身。

哪怕他在複活了秦始皇之後,一刀把他再送回墳墓裏去,這個事件的影響,都不再是任何一個人所能控製的。

我再一次痛苦地把頭埋在雙手之間,想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那個解『藥』,就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動『亂』的導火索。誰掌握了它,誰就有了顛覆世界的力量。我真要為了複活一個心目中的女神,而幫助這個惡魔實現他的野心麽?

就在這時,陳子奇突然開門進來。

我沒有任何慌張或者隱藏的動作,很自然地拿著報告,向他道:“這份東西寫得不錯,論點鮮明、論據充分。”說著,順手遞給他。

陳子奇接過去,迅速瀏覽了一遍,道:“嗯,確實不錯,還很有前瞻『性』。”說罷,意味深長地望了我一眼。

我輕鬆地答道:“預測上證指數能到6000點,是個比較大膽的說法,不過從這些數據來看,未必不可能實現。不過接下來的情況就不太好說了。”

陳子奇微笑道:“林先生對股票也很感興趣?”

我點頭道:“以前差不多就是做這一行的,多少有點了解吧。”

正在說話間,手指頭上還纏著繃帶的馮四推門進來,道:“楊紫汐的事情怎麽處理?”

陳子奇眼中凶光一閃,冷冷地道:“這種叛徒還有什麽好說的?拖到下麵去就是了。”

馮四應了一聲,順道瞪了我一眼,便出去了。

我心裏一緊,如果曹文雯不是陳子奇的人,而我又發現她有問題,多半也會把她拖到地下室去,打上一針然後掛起來做陳列品。這麽說來,在確定曹文雯的真正目的之前,我還得和她繼續周旋下去。

陳子奇向我道:“那個小胡子,什麽時候去查?”

我搖頭,道:“昨天的事情之後,他必定打草驚蛇,這事兒得稍微緩一緩。”

陳子奇“嗯”了一聲,道:“那麽這件事就拜托林先生全權處理了。”

我心裏大罵這貨虛偽,明瑩已經在興眾小學附近見到李芊羽,明擺著她已經在追捕那個青臉小胡子了,你還在這裏妝模作樣?心中不爽,便道:“好的。小羽在哪呢?我還要和她確認些事情。”

陳子奇臉上略一尷尬,道:“她去處理一個叛徒的狀況了。”

“就是剛才馮四說的那個楊紫汐?”

“是的。”

“陳老板,你生意做得大,手下人員也多。我現在連個名頭都沒有,也不知道能使喚哪些人,你看……”

“這個,我已經讓小羽處理了。她傍晚左右就會和你交接的。對了,給你聘的這個護士,”陳子奇望了一眼曹文雯睡的那張折疊床,道,“有什麽不盡心的地方沒有?”

“暫時沒有,”我拱手道,“還要多謝陳老板費心安排。她今天回去探親了。”

“這點小事,何足掛齒,”陳子奇很優雅地道,“林先生好好休息。我先告辭。”說罷,拿著那個報告,轉身出了門。

“和這家夥對話真是讓人身心俱疲。”我這麽想著,靜靜地坐在**,翻弄著手機。明瑩那邊進展如何,李芊羽是否發現了她,曹文雯到底是不是陳子奇派在我身邊的探子,我和李海波的對話她知道多少,會不會向陳子奇告發我,那個黑黑瘦瘦的家夥和陳子奇到底是什麽關係……所有這些事情,相信隻有到了今天晚上,才會有個結果。

事已至此,任它來去。既然如此,不如先睡一會兒罷。

臨近晚飯時分,李芊羽黑著臉走進我的房間,開口便道:“你到底,有什麽貓膩?”

她這話一出口,我便愣在當場。心知這句話若是答不好,分分鍾就成了那鐵鉤上的肉,掛到十二月,正好成臘肉。但是臉上仍然淡淡地道:“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