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脈絡(上) 為 @易碎琉璃心 加更
那些技師們在屋裏聽見這般打鬥,又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不知死活的家夥,嚇得驚叫連連,爭先恐後地往門外跑。
算是大白天,被閃光彈直接命中也會造成盲目效果,何況是昏暗的環境裏,突然這麽一下子,那簡直就和瞎子一般。
朱峻軒和於柏勝先後跳了下去,隻聽得裏麵骨折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朱峻軒叫到:“娜兒!”
果然,李飛娜就在下麵。不多時,朱峻軒已經將李飛娜舉了上來,我連忙伸手托住她的肩窩,要把她拉上來。
突然,右邊肩膀上被什麽東西敲了一下,隻覺手臂瞬間失去了知覺似的,托著李飛娜的右手一鬆,她又向下跌去。
我正要轉頭去看,卻被一個巴掌扇在臉上,整個人趔趄一步,差點滾到地下。雖然心知旁邊這人也定然是達度拉組織一份子,要硬抗肯定敵不過,但是見過這麽多大場麵的我,也沒這麽好欺負,借著滑步的時機,手掌撐地,雙腿向著那人站得位置猛踢過去。
那人沒想到我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反擊,一不小心被我踢中腳踝。向前倒去。
此人倒的方向正是那秘密地下室的入口。忽然一隻大手伸出,抓住此人的衣領,借著此人前傾的勢頭,稍微用力便將其扯到地下室裏去。
我連忙把密道口的那堆假垃圾的塑膠蓋子蓋上,給朱峻軒創造全黑環境,形成主場優勢。
朱峻軒既然得了優勢,便毫不客氣,連連出招,隻聽得地下室裏麵都是他出拳時的呼喝聲。那人當真是硬漢,被連揍幾拳,竟然悶聲不吭,一聲慘叫也沒有。
朱峻軒也是懂得見好就收之人,收拾完那個我一直沒看見臉的家夥之後,把飛娜遞給我,然後和於柏勝兩人爬了上來。我把那堆塑膠的假垃圾蓋子緊緊壓住,拿出從化學品供銷店裏偷出來的鎂條,在蓋子周圍鋪了厚厚一圈,不由分說地拿出打火機,將鎂條點燃。
強烈的白光閃耀起來,無法直視,我們幾人都轉過頭去。這鎂條燃燒的溫度有3000多度,直接將那塑膠蓋子融化,流到地上,冷卻之後,便粘了起來。想必從下麵推,是推不動的。至於下麵這些家夥是死是活,就不是我需要的擔心的事兒了。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一個“撤”字。
飛娜此刻還是迷迷糊糊的,我們也沒有其他地方好去。胤老太太的組織、陳子奇的組織和達度拉組織,都廣布著眼線,上海雖大,卻幾乎沒有什麽安全的藏身之地。
唯有一個地方,還算是安全,隻有明瑩知道。就是蕭璐琪所在的那個鬆江大學城附近的房子。
於是,我把於柏勝放在一個路口,讓他自行打車回去,然後帶著朱峻軒、李飛娜,一路飆到鬆江。
把李飛娜安頓在**,我幾乎是顫抖著手,打開了安置蕭璐琪的那間房。
我輕輕地推開門,一個微小的阻力傳來,隨即消失。我這才放下心來。這個房門我曾經特意布置過,門頂和上方的牆之間連著一條細線有沒有人進來過,隻看這根細線便知。
房間的地上和冰櫃上都落了薄薄一層灰。我用手拂拭著,看著蕭璐琪。她依然是那麽美,美得純淨,美得令人心曠神怡。看著她,就覺得這世界一定是有上帝的,不然就不會有這麽美好的人兒。
她旁邊躺著的,是明瑩的心上人蘇楚君。我還記得她穿著豹紋的三點式內衣,臉上蒼白鐵青地站在那個海鮮倉庫裏的可怖模樣,但是此時,她也是一臉安詳。
在江湖裏混得久了,各種亂象紛呈的組織,和危機四伏、刀口舔血的生活,幾乎讓我忘了,我想要做什麽,我想要的是什麽。看著蕭璐琪,我的內心才無比平靜和堅定: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救她。現在這樣的複雜情況,我要趕緊理出一個頭緒來。
整個事件的起因和突破口,其實都在陳子奇那裏。我最近做的這一切,也無非是想把他調查個清楚,獲得他的信任。結果,又是獻身給女屍、又是吸毒,還沒達到自己的目的,先惹了一身的腥臊,實在不劃算。接下來,必須要化被動為主動,不能再這樣被他牽著鼻子走。
而達度拉組織,現在已經徹底挑翻了臉麵,以後見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雖然在漕涇糧庫、寧紹商輪倉庫和那個馬殺雞店,我都沒有留下什麽線索,但是這種組織要想追殺我,肯定還是有辦法的。暗箭難防,隻能步步小心了。
胤老太太那邊,現在主持大局的明瑩和我算是一條戰線上的人,但是董昊這個遊離在體係內外又掌握不少資源的家夥卻和我很不對付,曹文雯也很可能在他主使之下派到我身邊。而且,胤老太太雖然對我很客氣,但說到底,也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係。
至於曹文雯,如果說她背後是警察,這倒是一條可以利用的線。要對付前麵那幾些家夥,單憑我一個人,確實力不從心。但是這姑娘身份成謎,是不是董昊派來的,甚至是不是警察,我還搞不清楚,而且她現在又被黃頂鵬擄走,這麽一來,就更加錯綜複雜了。
這種錯綜複雜的情況,到底能不能找到一個突破口,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起來呢?
我就這麽靜靜地看著蕭璐琪,靜靜地想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天已經蒙蒙亮了。
當朱峻軒把我叫醒的時候,我竟然是靠著冰櫃睡著了。
朱峻軒看著冰櫃,道:“你還搞收集啊?怎麽多了一個?”
我苦笑一下,道:“什麽收集啊,這個是明瑩的心上人。”
“心上人?”朱峻軒瞪著我道,“可是,這是個女的啊?”
“對啊,明瑩愛上的就是女人。”
“哦,”朱峻軒兀自不敢置信地看著蘇楚君,道,“我們那個年代,這種事是要坐著木馬遊街的。”
我“啊”了一聲,道:“不用這麽嚴重吧?”
“怎麽不用。我還不知道。當時的左旗使就是因為這件事,被抓起來遊街批鬥至死的。不過她嘴很牢,沒有把組織牽連出來,隻是當成資本主義腐朽作風被批鬥。”朱峻軒仰著頭回憶,猶自心有餘悸似的。
“左旗使是個女的?這麽說,她沒孩子咯?”
“有的。她收養了一個孤兒。後來她的那個相好的沒被批鬥死,大概繼續撫養了那個孤兒吧。不過那個孤兒是不是長大了,就不清楚了。”
我“哦”了一聲,道:“朱大叔見過這個孤兒?”
“見過一次。那時候左旗使帶著他到老海家逃難。我正好也在。差不多是七二、七三年左右吧。印象裏,那孩子也就五、六歲的樣子,黑黑瘦瘦,不起眼,說話很少。”
我心中一動,連忙問道:“這孩子……叫什麽名字?”
“那時候我也隻有十六、七歲,這哪還記得,”朱峻軒道,“不過聽說這孩子的家裏是被右旗使滅了門的,也不知道為什麽,左旗使卻把這孩子給收養了。”
我在腦中迅速地過了一下時間節點,覺得差不多都能對上,連忙問道:“右旗使?是不是一個留著兩撇小胡子,臉上有塊烏青印記的人?”
“你知道他?怎麽聽說的?”朱峻軒緊緊盯著我道。
“豈止是聽說,”我輕咳一聲道,“我還見過他。”
“什麽?”朱峻軒震驚異常,道,“他現在應該是六十多歲的人了,還出來做事?”
我把手支在下巴上,仔細思索著,又問道:“達度拉組織內部,這左右旗使是怎麽分工的?”
這當然是組織內部的機密,朱峻軒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道:“最高的達度拉使,是精神領袖。在達度拉使下麵,有左旗使和右旗使,左旗使位子較高,年紀較長,定奪任務和監督執行;右旗使年紀較輕,是主要的執事人。達度拉使一般是由左旗使接任的,這時右旗使就會接任左旗使的位置,重新指定一名右旗使。”
我點點頭,心下琢磨著:這麽看來,朱峻軒說的那個“黑黑瘦瘦、不起眼、話很少”的孤兒,很可能就是現在出現在陳子奇的西宮別墅裏的那個“陳敘霖”。1972年時,他才六歲,父親陳子奇和母親都被那個青麵小胡子的右旗使所害(當然,陳子奇其實是自己服下假死藥裝死),他當然成了孤兒。但是被左旗使收養之後,很可能在被收養的那段時間和接下來的三十年的時間裏,發現了關於假死藥的秘密,找到了解藥,把陳子奇複活。陳子奇本就有假死藥,又從陳敘霖那裏得到解藥,於是就利用這些東西,開始拉攏人脈、謀劃一係列事件。其中就包括招攬王永順、毒害蕭璐琪,還要把蕭璐琪送給顧誌雄。但是不巧,顧誌雄在醫院“驗貨”的時候,遇到了我。從這時起,我就一腳邁進了這整個事件之中……
這麽說,在陳子奇的兒子陳敘霖身上,就有解藥的線索?
他,是從哪裏弄到解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