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紙裏包不住火
我一口氣奔到六樓,一邊上樓一邊還聽著手機,可是,無論我怎麽敲門,始終沒有人回應我。
心裏哇涼哇涼的,我頹喪著下了樓,走回車裏。
邢碧暄淡淡地道:“怎麽了?人沒了?”
我有氣無力地點點頭,道:“應該是。我敲了半天門,都沒人開。他們不可能聽不見敲門聲。”
“你沒鑰匙啊?”
“……”我一陣無語,沒好氣地道,“有鑰匙還用敲門麽?”
“那你找個鎖匠來開門,進去看看唄。”
我一個激靈,道:“對啊!總要確認一下的。但是這地方我也不熟,那裏去找鎖匠?”
邢碧暄也不答話,手指在筆記本電腦的鍵盤上按了幾下,道:“打這個電話,一個6,七個1。61111111。”
我連忙撥通電話,師傅說半個小時能到,讓我等一等。無奈,我隻能坐在車裏,兩眼發直,傻愣愣地望著黑夜的天空,心裏一團亂麻。
半個小時之後,開鎖的師傅到了。
我驚得幾乎說不出話。
因為來的不隻是師傅,還有一個我最不想見到的人——李芊羽。
李芊羽冷笑著道:“聽說你遇到了點麻煩,來幫幫你。”
我心裏大罵。看來,邢碧暄肯定是和她一夥的。我給她打了電話之後,她馬上聯係了李芊羽,這女人竟然馬上想出了這麽一套完整的計劃,引我一步步上鉤。
說白了,不光是她對我不信任,陳子奇對我也不信任。我的硬傷,就在於投誠了之後,享受過了女屍的“貼心服務”,吸了毒還參與聚眾**,但是始終沒有交出蕭璐琪。非但沒有交出來,還對此事閉口不提、守口如瓶。
我靠!我怎麽這麽傻!黃頂鵬、於柏勝和邢碧暄三個人的名單,都是李芊羽交給我的。我之前還留了個心眼,在去蕭璐琪所在的房間之前,讓於柏勝先回了家。現在怎麽就這麽傻,居然帶著邢碧暄來到這裏?
達度拉組織的目標很可能隻是朱峻軒和李飛娜兩個人。蕭璐琪很可能還在房間裏。這下,李芊羽找到了蕭璐琪的所在……這可如何是好?
李芊羽冷冷地望著一副熱鍋上的螞蟻模樣的我,陰測測地笑道:“佑哥,遇到什麽麻煩呀?”
邢碧暄在一旁插話道:“他忘了帶鑰匙,要去六樓開鎖,這不,開鎖的師傅都來了。”
“那就趕緊的吧,”李芊羽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嗬嗬,佑哥,你遇到麻煩我總是第一時間出現,是不是很感激我呀?”
我手裏要是有個榔頭,現在就敲過去了。
沒辦法,事已至此,畢竟紙裏包不住火。我隻能硬著頭皮,帶著鎖匠師傅、李芊羽和邢碧暄上了樓。那師傅似乎不知道這裏麵的緊張情勢,看了一眼門鎖,道:“嗨,這種鎖,小意思。”說著,摸出兩根開鎖工具,就鼓搗起來。
我連忙拉住師傅,道:“師傅,你不用看看房產證什麽的,就這麽開了?”
李芊羽笑道:“房產證不是也在裏麵麽?你怎麽給他看?”
我垂頭喪氣站在一旁,無奈地看著師傅的動作。我也算是半個鎖匠,一看他這架勢,知道這門鎖在他手下,走不過三個回合就要妥妥地棄明投暗。
隨著鎖芯的跳動,李芊羽臉上的冷笑越來越重,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幾乎要到了嗓子眼。
終於,鎖芯哢噠一下,開了。
李芊羽粉手伸出,握住門把一轉,便要推門而入。
我急忙拉住她的手,道:“這是我的房間,你幹嘛?”
“參觀。”李芊羽冷冷地道,也不理睬我的反對,一腳就將門踢開。
房間裏竟然空空如也!
我慌了神,一個個房間打開去看,這房子除了牆,什麽也沒有。我慘叫一聲,抱著頭蹲在地上。不知道該怎麽辦。
李芊羽正要說話,我突然跳起來,指著她道:“你滿意了吧!你看到了吧!我最重要的東西都沒有了,你滿意了吧!你不是說我遇到麻煩你就出現麽?你給我去找啊!去啊!”
李芊羽也沒想到這些凶手會如此凶殘,連tm家具都搬了個精光。一時說不出話來。我跳著腳道:“你們都出去,麻溜的都給我出去!”
那鎖匠師傅一臉無辜地道:“哎唷,怎麽,招賊了?趕緊報案啊。哎,我這開鎖的錢,你得先付了啊……”
我指著李芊羽道:“你!把錢付了,走吧!你們都走!”
李芊羽見這架勢,怕會惹火上身,連忙掏錢給師傅。扯著邢碧暄就走了。
我“嘭”地一聲把門摔上,跑到窗台,看著李芊羽的車載著邢碧暄,一溜煙地走了。
我沒有驚訝,沒有惱怒,隻是左邊眉毛抬了抬,露出一絲笑意,喃喃地道:“手下敗將,還來陰我?”
其實,我剛到這裏停好車,進了樓洞,就摸出自己的手機,接了起來,一邊上樓一邊聽著。起先,手機聽筒裏一片寂靜,隻有輕微的按鍵聲。隔了一會兒,一個聲音響起,道:“芊羽嗎?嗯,他藏身的地方是在鬆江區穀陽北路的東明花苑,12號樓3單元6樓。具體房間不清楚。”
這個邢碧暄,果然是李芊羽的人。我就一直在奇怪,李芊羽在金山島上的時候,心機何等深重,怎麽我到了陳子奇的別墅之後,她突然像是個吃了三斤鉛塊的瘋婆子一樣,智商情商下降得那麽快?
不出所料,她以前是賣萌,現在是賣傻。目的都是麻痹我的警惕心,伺機調查我。但是,不管她賣的是啥,我都沒買過賬。不過表麵上的戲碼還是要演足的,所以我一直沒有拆掉她在我車上裝的gsp跟蹤器。
至於邢碧暄,雖然我是真的想讓她找出車上的定位器,但是剛進她的房間,我就覺得不對頭。她經常用手搓鼻子,說明她有鼻炎或者鼻竇炎一類的病。她房間裏有一股白醋的味道,正是鼻炎患者用來殺滅空氣中的細菌、把發病幾率降到最低的土辦法。這說明她對自己的身體和生活還是很在意的。既然如此,為什麽她房間裏卻搞得如此之亂?這之中蘊含著的隱隱的違和感,便讓我提高了戒備心。氣味,是最容易被人忽視的東西,特別是邢碧暄這樣整天生活在醋味之中的人,更是沒把已經司空見慣的氣味當回事。但是,在我這裏,紙,總是包不住火的。
堆在床腳的被子是厚重的冬被,即使再不會生活的人,也沒可能到了這七月酷暑天氣還蓋這種被子。而且堆放的方式,並不是睡醒之後隨意亂堆,而是剛拿出來堆在床腳的。另外,我故意裝作不小心,踩扁了一個地上的桶裝方便麵的盒子,卻發現裏麵竟然是幹的,一點剩湯都沒有。好吧,你可以說這個姑娘酷愛喝方便麵的湯。但是踩扁了盒子之後,我又用手去扶那桌子,桌子上很幹淨,沒有灰塵,你說一個隨手亂丟吃完的方便麵盒子的邋遢大王,會去擦桌子麽?
所以她提出要跟著我同行的種種理由之後,我沒有堅持要把那個“定位器”挑出來,就是要看看,這個奇怪的女孩子,到底想耍什麽花樣。
我在路上打給朱峻軒的那個電話,一開始打得通,之後就突然“不在服務區”了。要知道,我租的那個樓,沒有電梯和地下室一類能夠屏蔽信號的地方。就算他們遭遇了達度拉組織的襲擊,電話被踩碎,也應該是“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才對,怎麽會不在服務區?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身邊這位電腦絡高手,邢碧暄,把我和朱峻軒的手機通路切斷了。
所以,我根本沒有把她帶到蕭璐琪、朱峻軒所在的小區,而是胡亂找了個小區,瞅準一個連陽台都沒有封、根本沒人住的六樓房間,把車開到了樓下。(現在的房子空置率這麽高,找個沒人住的房子比找個隨地大小便的地方都容易)。就算邢碧暄要跟上來,我也可以用“敲不開門”、“沒人在”之類的借口搪塞過去,把邢碧暄和她背後的李芊羽,引到錯誤的方向去。
邢碧暄沒跟我上樓,那就更方便我行事了:上樓之前,我在開後備箱的時候,偷偷地用自己常用的手機撥打了另一部今天下午買的手機,這部手機當然調成了靜音模式。然後把這部手機塞在外套裏,丟在車的後座上,快步走進樓洞口,按下接聽鍵。這樣,就能監聽車裏的動靜。
於是,我就聽到了邢碧暄打給李芊羽的那段話。心裏有了底。接下來,當然要發揮咱這影帝級的表演能力,演一場戲給李芊羽看,用這個無人的空房間,徹底斷了她那查我老窩的念想。
我坐在地上,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背上的那個邢碧暄所謂的定位器,嗬嗬,哪有這麽高科技的玩意兒?如果隻是擠粉刺的感覺就能植入一個自動發射定位信號、還能感應血**溫的定位器,在這個小三橫行的年代,正室們還不要一人瘋搶幾十個,然後各種給老公擠粉刺?邢碧暄拿這種話來糊弄我,莫非以為我是寫科幻小說的作家麽?我就算是作家,寫的也一定是推理小說。科幻,不是我的菜。
既然這個定位器是扯淡的玩意兒,今天傍晚的公路遇襲事件,多半就是一個巧合。我也說了,那條路附近都是工地。誰不知道,現在的包工頭多半是黑社會出身,再不濟的也多少有些黑社會背景。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了搶施工項目,不惜打砸殺人的例子比比皆是。下午的那些拉土石方的大卡車,還有車上下來的人,用棍棒敲我車子的手段,典型的黑社會作風。據我估計,因為我和另外一個與黑社會結仇的人開了同樣的車,於是我妥妥地成了替罪羔羊。但是,說到底,那隻是一個巧合而已。
包括灝靈沒接到我的電話,也是巧合。
幾個巧合和我的推理,偶然結合在一起,竟然順道把李芊羽耍了。她現在大概是去向陳子奇匯報,已經一無所有的我,還是可信的。
傻傻的小羽,總是自作聰明的小羽,時常幫我向陳子奇傳遞假情報的小羽,你說,我怎麽就這麽喜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