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驚爆!出生以來的安排 為15000推薦票開大章

我心想,能拖一刻是一刻了!一咬牙,雙腳用力蹬住兩邊的洞壁,艱難地把背包脫下來,將那塊包著嬰孩指骨的濕巾塞進口袋,接著便把背包裏麵其他有些份量的東西,諸如手槍之類,都丟將下去,砸那女屍。有些能砸中,發出沉悶的響聲,但是大部分都伴隨著一路向下的清脆聲響,與女屍“擦肩而過”。

丟無可丟時,我連背包也往下丟去。隻盼能多撐一會兒。

但是,眼下這個情況,又有誰能來救我?

當我無可奈何地把手電都丟下去的時候,黑暗如潮水般向我湧來,心裏泛起絕望。

黑暗中的絕望,更甚數倍,更容易讓人想要就此放棄,一死了之。

就這麽完了麽?

下麵的悉悉索索聲音,越來越清晰。

這個被大蒜味複活的女屍,就像一個永不止疲倦和疼痛的終結者機器人一樣,飛快地向上爬著。

此時我不禁無比後悔:如果最初她爬起來的時候,我就忍著惡心和那女屍數十年積累下來的口腔細菌,給她一個熱情洋溢的法式熱吻,此刻她就已經軟倒在地,不再動彈。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將我逼到絕路。

那女屍的聲音已經清晰可聞時,我終於忍不住巨大的恐懼,叫道:“救命啊!把這蓋子打開啊!”說罷,用手猛砸了蓋子幾下。

上麵的人顯然聽到了我的叫喊。那女人的聲音響起道:“怎麽回事?床下有人?”

茶叔卻道:“什麽啊,外麵的動靜。快,披件衣服去看看!”

接著便傳來床的晃動聲、穿衣服的聲音和兩人的對話聲。

我心裏破口大罵。這茶叔老頭兒果然有問題。明知道我在床下密道裏,卻往外走,明擺著要把我困死在這裏!

再無他法。隻能用手緊緊撐住洞壁,蜷起雙腿,準備在那女屍摸上來的時候,狠狠地蹬她一腳。

這也不過是苟延殘喘之法。我蹬了,但是因為用力過猛,身子向下滑去。

手掌在粗糙的洞壁上摩擦著,劇烈的疼痛鑽心般傳來,令我幾欲放手。

但是我知道,隻要一鬆手,就完了。

腦中最後一點清明,讓我的手腳死死撐住,止住了滑落之勢,又摸索著向上爬去。

那女屍雖然吃了我一腳,但此刻又向上爬來。

我心道,完了。準備鬆手,給自己一個痛快。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隻聽地麵上傳來一聲女人的驚叫,接著茶叔的聲音響起道:“你是誰?”

聽這架勢,似乎有人闖進了茶叔的臥室?

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過後,拉扯床腳的聲音奏起。我頭頂的鐵蓋子突然打開,並不明亮的光線照進來,我卻兩眼一黑,手腳酸軟,差點就向下跌去。

幸好,一隻手伸下來,緊緊抓住了我。

“是你?”被拉出洞穴的我,眼睛剛剛適應,才看清這來人的模樣,有氣無力地道,“快把蓋子蓋上……”

那人隻是笑笑,也不答話。把我整個兒拖出洞穴之後,便將鐵蓋蓋上,再將蓋子上的旋鎖擰緊。

這下,那女屍,想必是出不來了。

茶叔目瞪口呆地盯著我,道:“你……你怎麽會從這裏麵出來的?”

我哪裏還有力氣回答他?已經輕微汞中毒的我,隻覺得頭暈目眩,嗓子裏火燒火燎,在地上直喘粗氣。

救我那人卻向茶叔道:“這位老居士,剛才真是對不住了。不如我們幫你保守秘密,你也幫我們保守秘密,大家算是扯平了吧!”

茶叔一直緊瞪著我,聽了這話,卻也不得不點頭。

如果下麵的情況被警察知道,隻怕他也逃不了被當作五屍疑案之凶手的重大嫌疑。

那人攙了我一把,道:“林兄,能走麽?”

我神智已經有些模糊,勉力點了點頭。便在他的攙扶之下,兩腿酥軟、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剛出得茶叔家弄堂口,卻見一個穿著道袍、滿身醃臢的老道士已經站在路燈下,笑眯眯地望著我們兩人,道:“不錯、不錯,這情景,讓我想起許多年前啦!如今一個侄子,一個徒弟,又重演當年的一幕,真是有趣之極、有趣之極啊!”說罷,拊掌而笑。

沒錯,剛才救我於危難的這個人,正是那個用招魂術忽悠於我、被我反坑了五千塊錢、同時也是眼前這瘋道人劉慶的徒弟——茅斌。

我苦笑道:“老神仙,我大伯才不會像我這麽狼狽。這次若不是您和茅兄來得及時,我真就栽了……”

“嗨,小娃子,莫要過謙嘛,你大伯當年被我從些亂七八糟的地方拖出來的時候,比你也好不到哪去。再說,你大伯見過多少世麵?來這裏之前,他已經是道上有名的盜墓高手了。隻是大家不知道,那個一擲千金買收藏品的大企業家,會親自下墓而已。話說回來,怎麽樣,我這六壬理算,很準罷?我就算出你今天要遭這一劫……”劉慶一打開話匣子,就喋喋不休起來。也不管我這雙手血肉模糊,身體困頓乏力的狀態下,是不是在聽他說話。

茅斌插話,打斷了劉慶道:“師傅,您就別忽悠林兄了。要不是樂水伯曾經把這下麵的所見所聞說給您知道,您也未必算得這麽齊備……”他見劉慶瞪他,連忙頓了頓,“林兄情況不太好,先去醫院才是真的。”

“哦哦,也是啊,”這瘋道人眯起眼睛瞧了瞧我,轉身伸出手去,要攔出租車。

我艱難地抬起手來擺了擺,啞著嗓子道:“老神仙,我的車就在旁邊……茅兄會開車不?”

茅斌搖搖頭。

劉慶卻在一旁說,開車,我會!

我看著他瘋瘋癲癲的樣子,也隻能無奈地道:“那就開我的車去。我大伯的筆記還在車裏,別丟了……”

於是茅斌扶著我,踉蹌著走了一段,取了車,直奔醫院。

剛一上車,我就覺得身體無比沉重,瞬間便睡了過去。

這一覺,隻感覺一夢千年。

我這一生,過去時光裏的點點滴滴,都在夢裏重新浮現出來:

別家孩子都在大街上撒尿和泥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我的父親拿著鐵尺,像監工一樣監督著我讀那些枯燥無味的書籍,直到我開始入了迷、上了癮,他又怕我近視得太厲害,於是限製我看書的時長……

我考完高考,分數本來已經夠了北大的分數線,父親卻力勸我去上海,讀法律。還把我當時最尊敬的老師,我的高中班主任,請出來勸說於我。最終我選擇了華東政法大學作為自己的母校。

朦朦朧朧之間,總覺得這一切,似乎冥冥之中已有安排。

直到我的腦海裏,浮現出茅斌的影子。我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在哪。

但是總覺得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有些事情沒有想通,無論如何試圖喚醒自己,卻始終也不能完全清醒過來。

等等,

茅斌……

茅斌?

我的眼前忽然浮現出第一次見他的那一幕:他拿著我準備好的火車票,突然放聲大笑著走出門去。

然後我就休息了一會兒,把蕭璐琪放回冰櫃,就在那時,發現了王永順留在冰櫃裏的靈貓卵巢囊腫。

然後我就開始在網上對王永順展開人肉搜索。

然後我就……

然後我就接到我爸的電話,他讓我去盧工郵市幫他買一件“羊年紀念幣”!

(然後我就遇到了灝靈、明瑩,二探太平間、夜闖海鮮倉庫……這些先略去不提。)

然後過了幾天,我才到了盧工郵市,也就是在那裏,遇到了我爸的朋友——在郵市裏開店的錢途錢老板!

然後我在錢途那裏買了羊幣。準備告辭時,卻被錢途一把扯住,拉到了曹斌的古字畫店裏!

然後我就看到了那幅《康城地域圖》!!!

雖然那個時候,我已經知道了“陳子奇”這個名字,也正是因為這個名字,我才對《康城地域圖》特別感興趣……

但是、但是,為什麽我總覺得,這裏麵有些蹊蹺?

我爸為什麽在我小時候,逼著我看那些奇門遁甲、先天五行之類,以及各種亂七八糟的書?又是為什麽,大伯和劉慶給我留下的各種謎題中,都正好用到了我小時候看過的那些玩意兒?

我爸為什麽在那個時間,打電話讓我去盧工郵市?是不是因為茅斌認出了我與我大伯的關係,也隱約猜到了我藏在床墊下的秘密,於是把這一切告訴了劉慶,而劉慶又把這些,告訴了我爸???

從茅斌出我家的門,到我爸給我打電話,中間隔了起碼一個小時,完全夠時間給他們去聯係。

我爸讓我去盧工郵市,除了買羊幣,還有什麽原因沒有?他是不是讓我去盧工郵市,然後錢途就會“很自然”地帶著我去看一看《康城地域圖》?

是不是如果我接到我爸的電話,第二天就馬上去盧工郵市,《康城地域圖》就不會被陳子奇買走?

大伯為什麽在共濟會小樓的地下室裏留下的那段給我的話?他怎麽會知道我很有可能會走上他的道路,跟隨他的腳步去到那裏,見到他留下的字跡?

難道……不是巧合?

難道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巧合?

難道唯一的巧合,就是李海波生了病,我去幫他簽字做手術,卻遇上了蕭璐琪?

難道就算我不遇到蕭璐琪,我也會在我爸的安排下,見到那幅《康城地域圖》,然後順著這幅圖的標記,找到西施的屍體,見證假死藥的神奇,最終追隨著大伯的足跡,踏上揭開這一切謎題的路?

難道大伯早就和我的奶奶、爸爸取得了聯係,聽說了我這個不到一歲就能朗讀大眾日報的侄子的種種“事跡”之後,建議我爸給我買一些“現在肯定沒用,但是以後可能用得著”的書,還逼著我看?

還有,還有明瑩說過的那段話……

那幅《康城地域圖》,原本供奉在繪圖之人,也就是那個與顧愷之、王羲之交好的東晉軍官的家族祠堂裏,直到民國年間,祠堂差點毀於戰火,那幅圖輾轉到了一位西南聯大的曆史係教授之手。原圖在文革中被毀之後,這位教授在友人幫助下到了香港,憑記憶畫出一幅贗品,在90年代末的一次拍賣會上,這幅贗品被一名大陸富商買走……

這名大陸富商,莫非就是我大伯?

後來,那教授去世前,說出了畫裏的秘密,那幅贗品就被“偷”了。如果買畫的人真的是我大伯,誰有本事從這個聰明絕頂的大伯手上偷走那幅畫?

除非,偷畫的人是害死我大伯的人。

令空!

但是,他雖然偷了畫,卻不敢明目張膽地交給陳子奇,大概是怕胤老太太或者什麽人查出他對我大伯做的齷齪事,於是通過在盧工郵市的古字畫店裏寄售的方式,想要洗清自己的嫌疑。

我爸那時候可能還不確定是不是該讓我攙和進來,就以買羊幣為借口,讓我去一趟盧工郵市,真正的目的,其實是借我之手,把畫買回來。

但是,我晚了幾天才去,這幅畫已經被陳子奇專門派去的手下買走。

同時,胤老太太發現了我的存在,於是讓明瑩激我,奪回這幅畫。

後麵去金山島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不是令空能阻止的了……

想到這裏,半夢半醒的我,不禁汗濕了後背。

原來,這才是大伯留下的那段話裏,那句“本不想刻意安排你的未來”的真正含義!

我的未來,一直是被安排的?!

想到這裏,我突然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睛,發現嘴巴上帶著氧氣罩,手上插著輸液管,還裹著厚厚的紗布。

茅斌的聲音在旁邊響起,道:“別亂動,醫生說你有些汞中毒跡象,還有些皮外傷,幸好都不太重,調養幾天,便就沒事了。”

我口鼻上帶著驢嘴裏的嚼子一樣的氧氣罩,說話不利索,隻能先微微點頭,艱難地道:“我要去趟金鍾路上的萬國寶通……”

金鍾路,我太熟悉了,就在我最早住的那個小區的後門。也就是我把蕭璐琪從太平間偷出來之後,把她的身體抱下出租車的那條路。

沒想到,茅斌微微一笑,道:“你要去金鍾道的花旗銀行,是吧?放心,多虧你那張送我去廣州的票,我已經去看過了。保管箱完好無損,等你身體好了,跑一趟香港就行了。”

金鍾道?不是金鍾路麽?

我這才想起,大伯寫的確實是“金鍾道”,不是“金鍾路”。金鍾道是在香港,不是上海。而在2001年之前,香港都管花旗銀行叫作“萬國寶通銀行”。大伯寫下那句話時,也是1991年左右,他寫下這個“萬國寶通銀行”名字,一點也不奇怪。

怪不得,那天胤老太太用私人飛機帶我去香港龍景軒餐廳吃飯時,在車上看到了茅斌的影子!

原來,他就是去看看大伯留在花旗銀行的保管箱,是否完好。

原來,我口袋裏的那兩把在大伯的筆記本裏擺得像是共濟會徽標一樣的鑰匙,不是用在共濟會那座小樓裏,而是用來打開銀行保管箱的鑰匙!

我將眼一閉,又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