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被捕水裏的甕中之鱉

雖然我和蕭克明已經爬出灌木叢走了一陣子,但是棗陽路上的警笛聲,仍然很刺耳。

警察應該就在那裏反複搜索偵查著,尋找任何與我有關的蛛絲馬跡。相信不用多久,他們就會問到一個燒烤攤老板,說有兩個人前腳剛走,還付了一張紅票,沒要找零。

其中一個人,還是道士打扮,非常顯眼。

我向蕭克明道:“你這發髻,剃了吧。太顯眼了。”

蕭克明捂著腦袋,一副髻在頭在、髻頭共存亡的堅毅表情,我無奈,隻能催他快走。

因為我們剛才經過的那片灌木叢裏,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追上來了!看來我和蕭克明的行蹤,確實被人看到了。這個時間往已經關閉了的公園裏鑽的人,引起別人注意也是免不了的事。

我們倆一邊注意隱蔽,一邊四下尋找著可以藏身的地方。

蕭克明指著公園中央的那個大湖,道:“弄兩個管子,我們下水去!”

我點頭道:“好辦法。但是出來的時候**的怎麽辦?”

“尼瑪,你有主意,你說啊!”

子夜時分的公園,就如一個漆黑而寂靜的墳場,悄無人聲,稀稀拉拉的鬆樹、柏樹,還有幾幢緊閉著的房子,像幾座孤零零的墳頭,靜靜無言地對你說,進來吧,不過如果有人來搜,你就妥妥地被堵住,出不去了。

更遠處,波浪形的長風海底世界遊樂場的入口小樓,隱約浮現在漆黑夜色和幾盞外麵馬路上透進來的昏黃路燈光裏。

警用手電的照射,在我們頭頂晃動著掠過。我連忙向蕭克明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貓著腰在樹叢遮蔽的小路上輕腳疾步。但很明顯,這樣下去,我們被找到隻是時間問題。而且這個時間,我們很難給自己出現在這個地方的原因,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後悔鑽進這個地方。如果我們進的是旁邊的居民區,也許就不會這麽為難。今天我是怎麽了?連續犯錯!

不,不是我連續犯錯,而是今天的警察叔叔,實在太給力,動用一切手段,窮追不舍。

小路邊一盞忽亮忽暗的長明燈,旁邊的椅子上,鋪著幾張報紙,旁邊丟著個破毯子。

有流浪漢在這裏過夜麽?

仔細望向那毯子時,忽然覺得眼熟。這不是瘋道人劉慶用的毯子麽?沒錯,這花色、這圖案,絕對是那天我在操場上見到劉慶時,他蓋的那張毯子。難道……他在附近?

萬籟俱寂的此刻,聽不到任何人聲。不,沒有人在。

長明燈照射下,我看到地上竟然有一幅圖畫。

這是用尖利石子在地麵石磚上劃出來的簡筆畫,一個小三角形,頂著一根橫杠,橫杠的左邊上麵是一隻鳥,看起來像個幼兒園小朋友畫的和平鴿。橫杠的右邊卻空空如也。

如果不知道的人,一定會以為這是不知誰家缺教養的小孩留下的塗鴉。但我看到之後,卻怔在當場。

劉慶,這是你在指引我該選擇走的路麽?

蕭克明在後麵悄聲催促道:“臥槽,愣什麽,趕緊走啊!”

我搖搖頭,道:“我走,你不要走了。”

蕭克明聞言略微愣了一下,瞥見地上的圖畫和長椅上的毯子,瞬間明白過來,道:“什麽意思?你又要裝英雄啊你?你以為我會讓你連裝兩次麽?要裝,這次也是我來!”

我扯著他蹲下,道:“剛剛我還在說,你這一身道士打扮太顯眼。但是現在看來,還真是有用。這些東西都是劉慶留給你的。既然你說要有敬畏之心,今天我們就相信他一次。他一定有他的道理。”

蕭克明還待反駁,我繼續道:“沒時間你推我讓了。你tm是不是爺們?是爺們就利索點。你說劉慶是鐵齒神算,到了這時分,我們也隻能相信他了!”

蕭克明望著我,毅然決然地點了點頭。我讓他把那爛泥糊在身上,再躺在地下滾幾圈,搞得灰頭土臉,順便也把地上的畫弄得看不清楚。便就躺在長椅上,蓋了破毯子。這麽一打扮,還真像是個無家可歸的浪**道士。這種人在公園裏並不少見,要唬過警察應該沒什麽問題。

安頓好了蕭克明,再交代兩句,我一個人向樹林裏摸去。

樹影斑駁,萬籟俱寂,隻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伴隨著心跳一同前行。

我走後不久,便聽到隱約有人聲響起,道:“喂,起來!你看到一個人從這裏經過沒有?”

“好像是有。”蕭克明的聲音道。

“什麽時候?”

“就在剛剛,兩三分鍾之前吧。”

“往哪個方向去了?”

“那邊。”

駐足聽到這裏,我繼續快步前行。身後傳來一陣細微的嘰喳聲,離得太遠,已聽不清說了什麽,很快,皮鞋踏地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向我這邊追來。

蕭克明沒有誤導他們,他指的正是我逃跑的方向。那陣嘰喳聲,也許就是警察們在討論我的腳印。沒錯,地上有一層爛泥,如果沒有印上我的腳印,或者蕭克明指錯了方向,他必定洗脫不了嫌疑。

我一邊走,一邊把腰間別著的槍取下來,取出彈匣,路過一個小水潭時,把槍身輕輕丟了進去。接著把子彈一個個取出來,抄小路來到公園中央的湖邊,把子彈和彈匣分別丟進湖裏。

一路上,我盡量撿著幹燥地麵走。這七月的天氣,尚未入梅雨季,地麵上很難留下腳印。而我留下的幾個腳印和痕跡,都是故意為之,想要把警察引向錯誤方向。比如湖邊用帆布遮起來的蓬船、一座二樓荒廢著的餐廳。到這時候,能拖一刻就是一刻。

而我的真正蹤跡,已經走到了長風海底世界館的入口處,大門緊閉,但難不倒我手裏的錫箔開鎖工具。閃身進入,不在話下。

這海底世界我曾經來過兩次,其中一次就是在去南樂路海鮮倉庫之前,帶著灝靈來的。內中布局依稀還記得。我拿出手機照著路,從員工通道進去,門沒有鎖,拐了幾個彎,終於在裏麵的架子上看到幾罐氣瓶和潛水服。這些都是給海底隧道的飼養員和清潔員用的。

我拿起潛水服,拖著個氣瓶,向海底隧道的方向走去。對於在金山島之行中學會了潛水的我來說,接著一點手機光亮,分別接好氣瓶的一級頭和二級頭,並不困難。穿戴完畢之後,館外大門開啟的聲音傳來,我則悄悄地滑落水中。

這是一個裝滿了各種海洋生物的池子,從海龜到鯊魚,應有盡有。當然,這裏的鯊魚並沒有攻擊性。我能感覺到這些早已不怕人的動物在我身邊遊來遊去,但是燈光全黑著,什麽也看不見。

就在這時,海洋館裏亮光大作。那些闖進來的警察,已經找到了總電閘。很快,他們就沿著唯一的遊覽路徑,尋到了海底隧道。

這個玻璃圍城,把我關在裏麵,根本逃不掉。

我至今還記得那七個警察端著槍站在麵前時的模樣。對於我這個甕中之鱉,他們帶著奇怪的表情望著我,不能相信會有人躲在這種無厘頭的地方。

但是他們一時半會兒也拿我沒有辦法。我和他們就這樣隔著厚厚的玻璃板和海水對峙著。過了一會兒,又走進來一個人,讓我心中一凜。

這是一個看上去隻約摸略過中年的男人,略帶古銅色的皮膚掩蓋了真實的年紀。穿著黑色的中山裝,裏麵是一件白襯衣,很簡單、很隨意。比較清瘦,但氣場很強,漫不經心地一站,就有一種壓迫感迎麵而來,不知道是眼神、表情,還是站姿,抑或是種綜合起來的感覺。

我大概在電視劇裏看過這樣的演員,要說感覺的話,應該是和陳道明很像,就是那種積澱良久而又厚積薄發的成熟男人霸氣,稍一顯露,就讓人頓時喘不過氣來。

旁邊的警察見他進來,都是一臉肅然的表情。其中一個快步走過去,輕聲說了幾句,我在水裏完全聽不到。那人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就冷冷地看著我,一點也不著急。

他無需讓人下水和我捉迷藏。這些氣瓶的儲氣量本就不大,白天又都用過,此刻能撐上15分鍾就算是不錯了。由著我得瑟,能蹦躂多久?

很快,他們就離開了海底隧道的走廊,到了我露出水麵換氣的入水平台等著。

隨著氣瓶裏的空氣越來越少,我隻能一點點地接近那個平台。還不等我露出頭來,就被一把揪住,拖上岸去。

連潛水服都沒來得及拖,我的肚子就被猛擊一拳,兩眼頓時金星直冒。接著頭被套上黑布頭套,兩隻手別在背後拷住。一隻大手摁著我的頭,扯著我向前走。

我就這樣被押著,走得很快。走了許久,公園大門拉開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我便被丟進一輛車的後座。車門一關,向前開去。

我已經在心裏盤算著怎麽應付接下來的訊問。按理說,我現在是被拘留的節奏,接下來就會進行訊問,如果被確定有作案嫌疑,那就是公安局提請檢察院批準逮捕,然後就開始漫長的檢察院公訴和法院庭審過程,一旦罪名確立,便被判刑,送入監獄。多半就是個非法持槍和故意傷害的罪名,但是按照重罪吸收輕罪的原則,基本上就是在故意傷害的罪名上加重判刑。但是我如果認罪態度良好,同時那個黑衣凶手的胳膊沒有被我徹底打殘的話,按照傷殘標準評級來說,我的刑罰差不多就在五到八年左右。

中途換過一輛車,我被人肆意地丟來丟去,就像一隻任人擺布的兔子,迷迷瞪瞪地,也不知道這是要去向何方。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車子停住,我又被拖下去,扯進一個鐵門。拖著上了樓梯之後,就被推進一個小房間,頭撞在牆上,疼得我呲牙咧嘴。

我心裏泛起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像是令空把我拖進那個共和新路的鐵牢一般。

這個地方,絕對不是警察局。

看來,這是要上私刑的節奏!

我忍著頭頂和身上各種撞傷傳來的痛,心裏暗自苦笑歎息:劉慶,這次我可是被你害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