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我受夠了
既然董昊父親身邊的內奸已經除去,我隨即被鬆開了手銬。揉著已經發麻的手腕,我仍舊在想胤老太太就是幕後黑手的可能性。
明瑩加入組織時經受了許多折磨,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麽,但是胤老太太對此肯定知情。這麽說來,明瑩昨晚被逼供時,遭遇身體上的侵犯,正是因為胤老太太了解她的弱點,才教那逼供的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胤老太太還說,她和令空對陳子奇都並不了解。但是,如果他們想查陳子奇,究竟有多難?這種說法,根本就是假話。他們說不定就是與陳子奇狼狽為奸,或者受了陳子奇的指使和控製。
如果得了絕症的人真的是胤老太太,她為了續命,就要借助陳子奇手上的假死藥和解藥。陳子奇當然會利用這個機會,把一心延命的胤老太太吃得死死的————不給配方,隻給藥物,想活,就得聽我的。
看來,董昊父親的擔心不無道理。如果陳子奇真的與胤老太太達成了這種協議,由她出手,暗中害死大伯,也並非不可能之事。
我把這些想法說給董昊父親聽,他也表示有一定道理,不過還是要用事實說話,如果有什麽需要,可以和田星陽說。如果有急事,就直接給他打電話。
我自然連忙謝過,董昊父親又交代了兩名心腹幾句,把他們介紹給我。一個就是剛才說的田星陽,另一個叫馮尚。兩人才審問過我,沒想到我這階下之囚轉眼成了董昊他爹的幹侄子,唱紅臉的田星陽還好些,唱白臉的馮尚,臉上還有些不自然,我自然好言相慰,不在話下。
接著向董昊父親問道:“剛才給您打電話的那個人,和之前告訴您,是我綁架了董昊的人,聲音聽起來一樣麽?”
董昊父親點頭說聽起來是一樣的。都是個男人。
“能不能查一下,剛才打給您的電話,是在哪裏打的?手機號碼的機主是誰?”我向董昊父親問道。
“查不了,”董昊父親道,“用的還是一次性手機。”
我歎了口氣。一次性手機這東西真是麻煩之極,手機信號基站不會保存它的通信記錄,所以也就無法通過基站來定位它的位置。
董昊父親讓人給我拿了套衣服,那張假身份證也還給了我。我終於換下這身穿了幾個小時的黏糊糊、不透氣的潛水服,感覺精神爽利了些。從這個地方脫身出來,我沒有讓他們送我,獨自打了輛車,隨便找了個看起來又髒又破,不會仔細審查身份證的賓館,住進了一個醃臢亂舊的房間。
這時,天已經蒙蒙亮了。渾身疲倦的我,和衣往**一倒,立刻人事不知,睡著了。
這一覺,就睡到下午。醒來之後,朦朦朧朧地望著賓館發黴的天花板,想著昨晚幾次瀕死、任人拿捏、差點丟了性命的感覺,不知不覺流下淚來。
自己都覺得可笑。為什麽會哭?我也不知道。
也許覺得,在這個偌大無垠的世界上,竟然沒有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隻有在這個沒人找得到的破賓館裏,才能安穩地睡上一覺。在這個眾生紛紜的世界裏,竟然沒有一個能真正交心的人,所謂的愛情,不管一開始如何轟轟烈烈,還不是說走就走;所謂的友情,不管怎樣地發誓肝腦塗地在所不辭,還不是說變就變;就算董昊父親承諾的所謂幫助,也隨時可能反過來把你打下十八層地獄,反複無常;隻有所謂的敵人,卻像是真正的朋友一樣,時刻想著你。但他想的,不過是怎麽把你弄死。
我不知是怎麽了,緊緊地揪著被子,深深的孤獨和無力感,就像是見不到底的漩渦一樣,把我拖進那無光的黑暗深淵中去。往事一幕幕地浮現出來,我活到現在,到底抓住過什麽,到底留下過什麽,到底為了什麽而活著?
也許,我向來都是個沒目標的人。上學時,有老師和家長督促著,每天隻知道看書、考試;靠著一點小聰明考上大學,就開始了放羊的生活,雜七雜八的書看了一堆,遊戲玩了四年,回想起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大學畢業了,工作不好找,公務員沒門路,於是又讀了研究生;研究生畢業了,被導師介紹到一個所謂的投資公司,渾渾噩噩地做了三年,依舊什麽都不是。
那些靠著家裏關係就能輕鬆摟錢的官二代、富二代,那些商界巨子,那些福布斯、胡潤排行榜上有名的人,那些長相姣好的男星女星……每天在新聞上拋頭露麵、侃侃而談,我隻能看著、羨慕著。即便是幾年後,有了微博這個東西,我可以去關注他們,甚至偶爾還因為得到了一點他們互動而頓時覺得自己也高端大氣上檔次起來,但是回到自己的那個出租屋,我,還是我。
那些人的精彩,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歎了口氣,搖搖頭,從這些胡思亂想中清醒過來。
沒錯,我是不學無術,我是一事不成,我是默默無聞,但是隻要我想要,我一定能得到!
我要!
我要變得強大,變得富有,變得有權有勢!
一億?不夠!我要更多!我要擁有讓我不再這樣被人呼來喝去,不再在董昊父親麵前低眉順眼,不再在幕後黑手的眼皮子底下疲於奔命的足夠身份和身價,因為,我受夠了。
我受夠了!
我把蓋在身上的臭被子一掀,站起身來。一把拉開烏黑粘手的窗簾,任由陽光灑進來,落在我的肩上。
出了賓館,我在報刊亭買了個不記名的sim卡,通訊器材店裏買了台山寨手機,招了輛出租車回到長風公園,在那個海洋館裏找到了藏在隱蔽地方的車鑰匙,開了車直奔明瑩所在的醫院而去。
朱峻軒已經回鬆江的房子,我看著在病**臉色嘴唇白得嚇人、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明瑩,不禁心裏感歎。趙辰已經估計是一直在照顧,困得趴在病床邊睡著了。
讓這吃貨大條的姑娘來照顧明瑩,真是難為她了。
我沒有去打擾兩個人,轉身出了房間,又找到了辛曉鑫。
他住在一間擠滿了各種人的病房裏,又小又破,沒有空調,這大夏天,能把人活活悶出褥瘡來。一見我,連忙笑道:“哎呀我去,領導來了,來來來,領導坐。”說著就要下床,去搬椅子。
我擺擺手說不用,你小子給我正經點,別他媽整天這麽油腔滑調的。
辛曉鑫還是沒個正經地道:“艾瑪,領導越來越有派頭了,果然是領導。”
我冷哼了一聲,道:“你能下床就好,我們出去聊聊。”說著,拎著他到了住院樓外麵的草地上,嚴肅地道:“你給我弄的那個硫噴妥鈉,把人弄死了。你怎麽搞得?”
辛曉鑫嬉皮笑臉地道:“領導開什麽玩笑,我哪能糊弄你呢,那玩意弄不死人的。”
我沒理他,隻淡淡地道:“我現在沒有心情開玩笑。昨天因為你弄的硫噴妥鈉,我幾乎沒了命。說難聽點,我現在是來討債的。你最好小心說話。”
辛曉鑫臉色僵住。他從沒聽過我的這種口氣。雖然管我叫“領導”,也是帶著調侃和玩笑的口氣。也許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感覺到我像個“領導”了。
他的聲音開始有點發抖,道:“我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啊……”
我冷笑一下,道:“曉鑫,別的我不多說了。既然我來和你談,就是給你個機會。這事兒,要麽是你幹的,要麽你就是被人盯上了。你要清楚,我昨晚上差點死了,但是我沒死。我沒那麽容易死。想整我的人,遲早會被我整。李芊羽就是最好的例子,在金山島上你也見過了。你現在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三個問題。”
辛曉鑫哆哆嗦嗦地道:“什麽……您說。”
“你有沒有在藥裏動手腳?”
“沒有,絕對沒有,我對天發誓,絕對……”辛曉鑫眼瞅著就要把手舉起來,真個要對天發誓。
“行了,”我打斷他,道,“你從哪裏弄到的藥?”
“是在南翔那邊,一個……幫派手裏。”
“湖北幫,葉銳?”我皺眉問道。
“是……是啊……”
果不其然。上次我去找葉銳時,他一聽到我說的那句暗語,就說既然我是胤老太太的人,他自然會幫忙。對胤老太的手下尚且如此,如果胤老太本人的吩咐,就更讓他無不遵從了。
這麽說來,幕後黑手是胤老太太的可能性,更大了。
“最後一個問題,”我冷冷地盯著辛曉鑫,道,“你還想不想跟著我混?”
辛曉鑫戰戰兢兢地道:“想,當然想。佑哥,兄弟們都佩服你,真心佩服……”
我微微點頭,道:“既然想跟著我混,以後辦事就利索點。昨兒晚上這種事,我不想再遇到第二次。”
辛曉鑫忙不迭地點頭,說一定不會一定不會。
我淡淡地道:“那就回病房去吧。沒你的事了。”
說罷,我一個人走到了住院部,對著一個看起來主管模樣的中年男人,道:“我有個朋友住在這裏,我去看了,房間太小太破,給他換一間單人病房,有空調的。”
那主管上下打量我一番,道:“你以為有那麽多病房給你們住啊?有地方住不錯了!我們的單人病房都住滿了,住不慣就搬地方,正好給人挪床!”
我冷冷地道:“給我朋友換個房間,你開價,我出錢。”
“喲嗬,年紀不大,口氣不小啊?”這主管訕笑道,“還和我橫上了,你有錢了不起啊?這是什麽地方?這是嶽陽醫院,你以為有錢就能住單間?”
我二話不說,轉身走開幾步,一個電話打給田星陽。
很快,這主管身邊的座機響了起來。
他沒好氣地瞪我一眼,接起電話道:“喂?哎,院長,您好啊……”電話接完,他頭上已經是汗水涔涔而下,向我道:“您……您是什麽來頭?”
我冷哼一聲,道:“什麽來頭?夠讓你給我朋友換房間的來頭,就夠了!”
說罷,便坐在一旁,看著這主管忙前忙後,過了半小時,我到了辛曉鑫新換的單間裏,看著他一臉激動感恩的表情,道:“既然你說,跟著我混。我自然不會虧待了你。”
辛曉鑫連連道:“我跟,我一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