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決裂

我搖了搖頭,起身穿衣。忽然,門外傳來一陣聒噪。

這聲音,卻似有些耳熟。

出門去看時,正是盤踞黃埔區的安徽幫老大,許久不見的丁老板,帶著一群人,在陳子奇別墅門外站著。

陳子奇就站在門口,與他們對峙。

我走上去拱拱手,道:“丁老板,好久不見了!”

身後一群糙漢的丁老板,臉上一副找碴的表情,冷冷地望了我一眼,道:“你什麽時候也混到這裏來了?”

我淡淡一笑,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

丁老板冷哼一聲,不再理我,向陳子奇道:“廢話少說,你老子今天不把東西交出來,別怪我不客氣!”

陳子奇聳肩笑道:“丁磊,你不用在這裏耍勇鬥狠。你知道我不吃這一套。要不是看兩家的女人有些交情,今天你就不用想站著回去。”

我聽了這話,一陣蛋疼。陳子奇家裏連個能打架人都沒有,在這裏橫什麽橫?

這也正是丁老板說出來的話。

正說話間,忽然一大群人呼呼啦啦圍了過來,頓時把丁老板他們壓在了中間。我舉目望去,帶頭的正是追過我的那個叫“大曄”的KTV主管經理。

怪不得陳子奇這麽囂張,不遠處那KTV裏全是他的人。一旦有事,全都提著鋼管砍刀衝上來,等閑之輩還真擋不住。

硝煙味越來越濃。大曄帶頭,掂著鋼管眯著眼睛盯住丁老板,隻等陳子奇一聲令下,就要開打。

我把手抄在口袋裏,往前一步,道:“丁老板,我們也有一麵之緣,你今天到這裏有何貴幹,不妨說出來,也少點血光之災。”

丁老板也是見過江湖場麵的人,身處下風卻氣勢不減,道:“我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今天你要是不把胤老的藥交出來,咱們也沒個善了。”

我忙道:“什麽藥?”

丁老板翻了翻眼皮,道:“我給胤老跑腿,我不知道什麽藥,胤老隻說藥沒給足。識相的就把藥交出來,不然別怪我不給麵子。”

聽著他這話,我心思百轉千回:莫非陳子奇果真給胤老太太定時提供假死藥和解藥,但是昨晚聽我說胤老太覬覦那些開啟秦始皇陵的物件,為了暗中幫我解除胤老太的阻礙,便沒給她解藥?怪不得昨天晚上陳子奇臉上一副殺氣騰騰。

我想通了這一節,心說這次陳子奇可是幫了我大忙,當然不能讓這丁老板再囂張下去。當即不等陳子奇說話,我便把手往兜裏一插,昂胸道:“你要什麽藥,和我無關。但是你這副屌樣,我看著很他媽不爽。你以為這是哪?”

丁老板大概之前還以為我要當和事老,沒想到我突然翻臉,神色數變。我話音剛落,早就在一邊牙癢癢的大曄也叫起來:“你個老小子,敢對陳總這態度,活膩了你!”

兩邊人馬大都是血氣方剛拜了大哥準備混一混上海灘的小痞子,《古惑仔》這類電影肯定看過不少,到這關口哪裏還擋得住,也不知是誰一聲發喊,鋼棍砍刀便掄將起來,頓時場麵一片混亂。

混混打架,絕無章法。見人便揍,逮住就砍。你推我搡,棍來刀去,轉眼間幾個家夥就掛了彩。那丁老板雖然平時一副款爺派頭,畢竟也是雙手沾血混出來的,毫不含糊,拳打腳踢間,竟把大曄放倒在地。

我伸手擋著陳子奇,瞅準機會一腳踹去,正踢在一個舉著棍子衝過來的家夥的迎風骨上。無奈我這打架功力太淺,這家夥雖被我踹中要害,前衝的勢頭卻半分不減,眼看手中棍子就要砸在我腦袋上。

就在此時,這家夥已然飛起的身子突然像是靜止了一般,突然頓在半空,接著被一股大力拋出,斷線風箏一般徑直向後落去。

我驚訝地望著旁邊,一個黑瘦的身影乍停又起,向著人群中衝去。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竟然是那個整天悶聲不吭的陳敘霖。別看這人又黑又瘦,似是弱不禁風的模樣,打起架了,那叫一個幹脆利落、虎虎生風。我心下了然,他畢竟跟著達度拉組織的左旗使那麽久,學到些拳腳,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隻沒想到,他那羸弱的身體裏有這麽大的力氣。

陳敘霖衝入人群之中,來往如同鬼魅,他雖沒有巴焦人的天生神速,但對付一般的混混卻已是綽綽有餘。幾個兔起鶻落之後,丁老板帶來的人便倒下不少。陳子奇身邊繞出李芊羽,粉臂舉槍,一聲嬌叱。丁老板饒是凶狠,怎奈雙拳難敵四手,此時已經被砸了兩棍。又見到熱兵器,知道硬抗不是辦法,一拳砸翻一個架著砍刀的KTV服務生,接著狠狠地道:“給我住手!”

他中氣頗足,震懾當場。連陳敘霖也停了手腳,冷冷地望著他。

丁老板向陳子奇道:“你還要打?”

陳子奇沒有說話,隻冷笑地看著他。

我接上去道:“隨你。”

丁老板冷利的眼神盯住我和陳子奇,道:“好,今兒我人少,你就給我記著。”說著,回頭道:“弟兄們,搬上人,走!”

一群人都望向陳子奇。隻見他將頭一歪,示意放他們走。

等那些人走光,也沒有警察來問。想必這公園裏的保安之流,早已被陳子奇買通,都是他手下的人。丁老板此番到別人地盤鬧事,著實不夠明智。

陳子奇拍著我的肩膀道:“佑兄好膽識,做大事的材料。”

我“嗬嗬”著應承兩句,心裏盤算的,則是另一回事。

胤老太太每天晚上服藥假死,這時候卻有人來找陳子奇要解藥,這就是說……

她老人家現在還沒醒過來!

找了個借口,我溜出陳子奇的別墅,打電話召集人手,向威海別墅圍攏而去。

將近兩個小時之後,楊滔、趙辰、明瑩、辛曉鑫,才陸續聚集在我身邊。我並沒閑著,急匆匆地跑了一趟鬆江的那套房子,拿了一樣東西在身上。

我們聚在一塊草坪上,曬著下午慵懶的陽光。這塊草坪叫做“延安中路大型公共綠地”,當然,這隻是官方地圖上的叫法,位置就在南北高架路和延安高架路的交匯處,這個地方說別的大家可能不知道,但是有一個東西我曾經提到過,就是那根神奇的“龍柱”,它就矗立在我們南邊不遠的地方,支撐著兩條高架和上麵往來不息的車流。

我嚴肅著表情,開口道:“把大家都叫過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和大家說。你們四個都是組織裏的人。說到底,都是胤老的手下。但是我要問一問你們,如果我今天決定和胤老決裂,你們是要跟我,還是跟她?”

楊滔比較穩重些,道:“林佑,我們和你一道經曆過許多事,現在你是我們的核心。跟你,我們沒話說。但是,為什麽要和胤老決裂?她待你有什麽不好的地方?”

我憤然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大家了。這個組織的話事人,本是我大伯。但是幾年前,令空用手段將他害死,胤老太太作為我大伯的左右手之一,竟然包庇元凶,還把罪名嫁禍在其他人頭上,搞得組織分崩離析。這是其一。其二,胤老太知道我就是我大伯的侄子之後,千方百計地加害於我,前天把令空救出來,連施計謀,差點把我整死。蔣南之死,也是令空找槍手所為。還有……”

我頓了頓,望了明瑩一眼,見到她堅毅的眼神,繼續道:“明瑩這次遭遇歹徒,也是胤老太指使人做的。隻有她最清楚明瑩心裏防線的弱點在哪裏。”

明瑩的臉上蒙了一層冷霧,看得出,她和我的想法,幾乎一致。她曾幾次提起,加入組織時,受到過非人的“考驗”,再加上她有次突然問我“**”的罪名,我當然能猜得到,這個冷若冰霜、一心隻愛蘇楚君的女子,為了救她的心上人,遭到了何等恐怖的對待。

其他人臉上也十分凝重,就連最愛嬉鬧玩笑的辛曉鑫,被我教訓過一頓後,此刻也分外嚴肅認真。我環視眾人,繼續道:“這還不算,胤老太和令空兩人,為了報複我,派了殺害蔣南的凶手,去狙擊在醫院的明瑩她們三個,並以此為要挾,想把我引到一個僻靜無人處殺掉。”

楊滔歎了口氣,仰望一下天空,道:“真不明白,我們都在為組織賣命,到底這是為什麽!”

我冷哼一聲,道:“為了她自己。我大伯2003年的時候在香港花旗銀行的保管箱裏留下一張紙,上麵說胤老太得了絕症,活不過五年。”

“啊?為什麽她現在還……”辛曉鑫望著我道。

“因為她每天隻活不到十個小時,”我淡淡地道,“你們都知道,胤老太絕對禁止任何人在晚上的時候去找她。就是因為她用那種讓蕭璐琪、蘇楚君陷入假死狀態的藥,讓自己假死,到了白天,再用解藥活過來!”

明瑩瞪著眼睛望定我,緊咬著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

沒錯,胤老太手上,就有假死藥的解藥,明瑩曆盡千辛萬苦為組織賣命,就是為了找到這解藥去救蘇楚君,但是,胤老太竟然一直隱瞞著她!

楊滔終於按捺不住,低吼了一聲:“林佑!你說怎麽幹吧!”

我揚起眉毛,道:“如果我猜得沒錯,胤老太現在就處於假死狀態。隻要衝進她家裏去,就能真相大白。我,今天就要去討一個公道,你們跟不跟我?”

麵前的四個人,都霍地一下站起來。

“走!幹他姥姥的!”我喝罵一聲,帶著四個人果決地向胤老太的住所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