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切的原委 為平安夜開超級大章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又髒又破的小房間裏。

楊滔、趙辰和辛曉鑫就坐在我旁邊。

“我在哪?”我有氣無力地道。

“這是我以前租的地方,”楊滔道,“差了些,不過沒人知道。”

“朱大叔怎麽樣了?”我勉力撐著身體,想要坐起來,但是全身無力,想挪動一下都困難。

“他已經摸不到脈搏了,應該是進入了那種假死狀態。就在外麵的小廳裏。是不是要買個冰櫃放起來?”楊滔道。

我搖搖頭,問道:“他傷勢如何?”

“很難說。他現在這樣的狀態,加上眼前的情況,我們沒法帶他去醫院。”楊滔繼續道。

我艱難地點點頭,道:“先這樣撐一段時間,等找到匹配的肝髒,給他移植,一定要讓他活下去。蕭家兄妹呢?”

“去醫院檢查了。你忘了?是你讓他們去的。佑哥,今天陳子奇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怎麽會有假死藥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趙辰一連串地說了這一堆話。其實,她方才一直在旁邊動著嘴唇,估計後半句話憋了很久,卻猶豫著沒問出口。現在終於問了出來。

辛曉鑫冷冷地看著我,一直沒有說話。

我看了他們三個一圈,深深地歎了口氣,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隱瞞下去了。”

是啊,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有什麽可隱瞞的?

各位讀者,這是我最難以啟齒的一段話。在之前的行文中,我沒有膽量說出來。但是寫到這裏,我再也不想隱瞞各位,而且,各位可能也已經猜到個大概了。

還是把實情,告訴大家吧。正如當時,我把實情告訴了趙辰、楊滔和辛曉鑫一樣。

也許所有人都在奇怪,胤老太太看起來應該是個最後的boss啊,為什麽之前打敗令空、黃頂鵬和胤老太太時,如此順利?

那是因為,一切都是我一手導演的一場戲。

也許你還要問,林佑,你手上怎麽會有假死藥?

你忘記了麽?我第一次從西宮的KTV密道裏,闖入陳子奇的地下密室時,曾經拿過一支試管。

那,就是假死藥。

那根試管,上麵貼著一個標簽,寫著:3。

3的意思,就是三個人的份量。我將這管假死藥分成三份,留著備用。此後我一直沒有提起,也許大家都忘記了這管藥水的存在。

在金山島上,楊滔已經告訴我,董昊他父親的身份。我知道這個身份所代表的含義:

權力。

當時我就已經稍微猜到,董昊這個富家公子,參與到尋找西施屍體的冒險中來,很可能有什麽蹊蹺。而當我看到西施千年未腐的身體時,對董昊尋找西施的目的,就更加明確了。

而胤老太太派我們這些組織裏的人參與尋找西施,這就說明,董昊父親很可能也是組織之中的人。他的身份地位,別說那時候極其屌絲的我,就連陳子奇這種在市中心有別墅、開著法拉利跑車的人,也根本搭不上邊。

無可否認的是,我在經曆了遊艇、別墅、私人飛機、龍景軒盛宴和陳子奇為我安排的“黃賭毒”等等各種“上流生活”之後,心態不能免俗地逐漸發生了變化。後來,又經受了幾次三番瀕死的節奏,在陳子奇、董昊父親、胤老太太的頤指氣使下艱難地苟活,就連丁老板這樣的幫派小頭頭都可以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甚至令空這種走狗,都讓我鮮血淋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邊是**,一邊是壓迫,一邊是天堂,一邊是地獄,在這種種因素的作用之下,我變了,我變得渴望金錢、渴望權力、渴望成為人上之人,渴望對別人頤指氣使,再也不用受半點閑氣。

但是,正如這個社會中所有的屌絲一樣,不是沒有能力,而是沒有機會。能力的不公平,尚可自怨自艾;但機會的不公平,隻能讓人感到絕望。

事情卻有了轉折。當我從劉慶那裏知道了大伯和我的關係,以及大伯在組織裏的身份之後,我知道機會來了。但大伯留下的巨額資都在胤老太太手裏把持著。所以董昊父親,就成了我實施這個計劃的最好台階。

當時,我還沒有想好要怎麽去接觸董昊父親。

但是,突然,蔣南死了。

蔣南的死,並不在我的計劃之中。但據我猜測,應該是陳子奇下的手。因為蔣南之死,是他發現顧誌強家中遭襲,過去查看,才中了黃頂鵬的冷槍。

至於陳子奇為什麽要奇襲顧誌強,這個原因我後來簡單分析了下:顧誌強家財萬貫,特別是他的那個“上海恒億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更是借著這幾年房地產業的春風,搞得風風火火。顧誌強在2007年5月10日,曾經轉讓了這個公司10%的股權給陳敘霖,從這個日期上來看,這次股權轉讓的目的,是顧誌強向陳子奇“交錢”,讓陳子奇幫他物色一個“假死女屍”供他玩弄。

但是陳子奇這個人,非常陰險毒辣。他的兒子陳敘霖既然已經成了恒億公司的股東,隻要顧誌強一家全部死於“意外”,那麽他在恒億公司的股權,就能順理成章地過戶到陳敘霖的名下。因為《公司法》規定,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轉讓股權時,其他股東有優先購買權。

這種殺人奪股權的伎倆,陳子奇用了不止一次。你一定還記得海鮮倉庫的那場火災吧。放火的人,正是陳子奇手下的那個青麵小胡子。我估計,那個海鮮倉庫的主人“蔣老板”也和顧誌強一樣,轉讓了他自己公司的股權給陳敘霖,後來被陳子奇滅了口。所以陳子奇才會派青麵小胡子去燒掉了海鮮倉庫。這就是明瑩遇到的那場大火的由來。

陳子奇就是這樣利用“美人計”,不,應該是“美屍計”,讓那些玩慣了各種各樣的女人已經覺得了然無味、想要嚐試一下戀屍癖這種“重口味”的老板們,接納陳子奇作為小股東。然後派青麵小胡子殺人滅口,奪取全部的股權,以此斂財。

但是,不管誰殺了蔣南,也都和董昊父親沒有半點關係。

蔣南的死,留給我的,除了悲傷、憤怒和發誓要成為人上人、再也不受欺負之外,還給了我一個機會:

糾集小夥伴、抓住董昊!以此把董昊父親引出來!

給他注射假死藥,然後假借大伯的名義,把罪名都扣在胤老太太頭上,讓董昊父親的怨氣,都撒到她那裏去!

計劃實施得非常順利。這群給力的小夥伴,果然不負我望,在蔣南之死的刺激下,個個打了雞血一般,隻用了五分鍾就完成了破門抓人擄走的一係列工作。

我則悄悄地在辛曉鑫給我找到的硫噴妥鈉溶劑裏,加入了第一份假死藥。這份藥被硫噴妥鈉溶劑稀釋之後,效力發揮得並不快,足夠董昊在進入假死狀態之前,告訴我一些我想知道的東西:除了黃頂鵬之所在以外,還有他老爸的電話號碼。

緊接著,那個青麵小胡子用明瑩的手機給我發短信,約我去好又多超市樓頂,被我當場識破。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我不清楚。但是這個機會,簡直是天賜良機,我怎麽可能放過?

於是,我開著車,讓坐在旁邊的蕭克明打匿名電話給董昊父親,告訴他說:“董昊被人擄走,凶手就在華師大附近的好又多超市樓頂,此人狡猾非常,你必須親自前來。”

蕭克明用的是一次性電話,無法追蹤,而且通話質量很差,聲音會變調,連變聲器都省了。

所以董昊父親後來對我說,打電話通知他的人,用的是一次性手機,聲音無法辨認,從信號的移動和周圍的噪音變化上看,應該是坐在車上。

他說得一點也沒錯。蕭克明就是在我的車上。

從這以後,幾乎所有的事,都在我一手掌握操縱之中。

佛珠一直戴在我手上,我怎麽可能直到摔下樓去的時候,才發現它能伸縮的秘密?其實,到了樓頂之後,我一眼就看出那個假人模特的陷阱,電光火石之間,我便想到了如何製服這個青麵小胡子、如何脫身等等一係列計劃。但是實施計劃需要蕭克明幫我爭取時間,而蕭克明能不能扛得住這個前任達度拉左旗使,我沒有把握。

所以,我故意露出破綻,讓那廝將我推下樓頂,激發蕭克明的鬥誌,自己則借著死遁布置下通電機關,將那青麵小胡子電了個酸爽舒暢。

青麵小胡子被製服之後,我卻故意把手機留在那裏,目的就是讓董昊父親找到我的手機號。我和蕭克明優哉遊哉地吃著燒烤時,其實是在等董昊父親定位我。

甚至,那個劉慶留下的毯子,也是我找人特意丟在那裏的。擺上這個破毯子,是為了讓蕭克明順利脫身。他是我通盤計劃中的一個重要人物,可不能輕易被抓。

隨後,我在長風公園裏一路“逃亡”,沿途布下種種迷陣,在董昊父親麵前不斷證明自己的反偵察能力。最後換上潛水服,進入海底世界的水缸之中,讓董昊父親當場抓住我。我這麽做,並不是因為在抓捕我的人裏,有人要殺我;而是要製造這樣一種假象:好像在抓捕我的人裏,有人要殺我。

其實偷襲我的人,根本不存在。

董昊父親被我的一番說辭弄得半信半疑之後,我就帶他去董昊的所在之處。我知道董昊父親見到兒子的死狀,一定會暴怒,我就是想讓他暴怒。因為處於暴怒狀態的人,頭腦往往已經不夠清醒和理智。

靠著三寸不爛之舌和大蒜的功效,我向董昊父親證明了董昊的假死狀態。與此同時,在這個地方的大門外,有一個人在暗中監視著發生的一切。

這個人,就是蕭克明。

我在趕往好又多超市樓頂的路上,就與他商量好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我和董昊父親等人進入董昊所在的地方之後,蕭克明就在門外暗中監視著。

還記得吧?董昊被我複活之後,吸食“陽氣”的時候,董昊父親的一個手下出去開車。蕭克明就在這時,躲在暗處突然下狠手,朝著他的右眼,將他一拳揍翻。接著摸出他的手機,撥打自己的一次性手機。撥通之後等待幾秒鍾,又將此人的手機關機,收進自己的衣袋裏。

做完這些,蕭克明又第二次打通了董昊父親的電話,威脅他說:董昊已經中了假死藥,如果想要解藥,就把林佑殺掉。

而那個被蕭克明揍翻的家夥,醒過來之後發現手機不見,連忙跑進來報告,卻被我反咬一口,說他是幕後黑手派來的人。當董昊父親查此人的通話記錄時,自然會查到之前蕭克明用此人手機打的那個號碼的通話記錄。於是就對此人是內奸這事兒深信不疑。

所以這個被我誣陷成內奸的家夥,才會惱羞成怒,要向我開槍。他確實是被我冤枉的。

但是,開槍打死他的,卻是田星陽和馮尚兩人,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接著,我表麵上大義凜然、實則欲擒故縱地讓董昊父親殺掉我去換解藥。其實我知道,坐在他這個位子上的人,性格都非常強硬,絕不會屈服於別人的威脅。我越是用話激他,他越不會殺我。

當然,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在這種情況下,隻有兵行險招,才能出奇製勝。我也算拿自己的命,賭了一次。

我賭贏了。

董昊父親答應全力支持我。

這時候我便打蛇隨棍上,告訴他說,大伯留下的紙上,記載著組織的一個高層人物身染重病,活不過五年。而且捕風追影地把胤老太太每天晚上不見客人的習慣,與此聯係起來,把董昊父親的注意力,漸漸轉移到胤老太太身上去。

其實,大伯留下的那張紙,隻有我看過,別人哪裏知道上麵寫了什麽?上麵根本就沒有什麽身染重病的內容,那些“交替使用假死藥和解藥苟延殘喘”的扯淡說法,都是我為了誣陷胤老太太,編造出來的。

但是,單憑這些,隻能讓董昊父親懷疑胤老太太,還不夠扳倒她。所以我特意跑到醫院,先是裝模作樣地教訓了辛曉鑫一頓。這樣做的目的,不隻是在他麵前樹立我的威信;更是要在他不知不覺中,對好口供,不至於把我悄悄在溶液裏下了假死藥的事,抖落出來。

接著我就到了明瑩那裏,讓她借肚餓之名,支開趙辰,接著便問她,胤老太太住在哪裏?

她把胤老太太的住址告訴我之後,我便讓她在我下令的時候,找安徽幫的丁老板,假借胤老太太之名,去問陳子奇要解藥,故意鬧上一番,我才好在一旁偷偷用手機錄下來,作為誣陷胤老太太的另一個證據。

所以,明瑩對我的計劃,是知情的。你應該還記得,在打倒了胤老太太之後,我與她一同看畫時,她突然莫名其妙地問我的那句“你滿意了?”的話麽?其中所含的深意,各位現在應該明白了吧。

她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與我合作,隻是為了救活蘇楚君。她知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的道理。她明白,她自己知曉我太多的秘密。她的離開,不是為了逃避這些是是非非,而是為了……逃避我。

是啊,那時的我,利欲熏心,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在那種心態之下,一旦我得到財產,便將她和蕭克明這兩個知道內情之人滅了口,也絕非不可能的事。

再回過頭來說吧。也許你們已經猜到了,我從嶽陽醫院出來之後,假借給蔣南父母送錢的名義,把楊滔支開,目的就是進入共和新路鐵牢,把令空和黃頂鵬弄出來。

但是,如果令空和黃頂鵬是同時被“救出來”的,那麽前一天晚上打電話給董昊父親的那個人,就不是令空了?他就有了不在場證明了?

我當然不會讓他逃得脫幹係。還記得吧?楊滔在關押令空的房間裏發現了一個時間是前一天的報紙字條,於是據此推斷,令空是前一天被劫走的,而黃頂鵬卻是剛剛被人帶走。其實,那個報紙字條隻是我為了掩蓋令空和黃頂鵬是同時被我弄走這個事實,而故意留下的。這樣一來,令空就沒有了不在場證明,我就可以把他設計成那個“幕後黑手”之一,將許多事都賴到他的頭上。

令空給我打的那個讓我去電視機廠受死的電話,其實真正說話的人並不是令空,而是蕭克明。這次,他用的還是那個一次性電話。

我特意對這個電話錄了音,放給董昊父親聽。他之前聽到過的兩個電話,說話的人都是蕭克明,當然就會覺得這個錄音中的聲音非常耳熟,與前兩個電話裏說話的是同一個人,那自然就證明,前兩次打電話給董昊父親的人,也是令空了。

加上一次性電話的聲音本就會走樣失真,即使董昊父親聽過令空的聲音,我也不怕他會發現什麽異常。

所以,其實我在電視機廠的廠房裏與令空“生死搏鬥”的時候,令空早已被我弄成了一個將死未死的扯線傀儡,連話都已經說不出來,隻是被擺在那裏,等著被我一槍擊中。

那一場槍戰,也是在演戲。

在廠房裏,令空說的那些話,必須是他自己的聲音。因為那是他當場說的,沒有一次性電話的變調效果,如果不是令空自己的聲音,我手裏的錄音就不會被董昊父親采信。

但是令空說的那些話,並不是他當場說的,而是他被我弄出鐵牢之後,百般折磨之下,斷斷續續地說出來。被我截取了其中幾段,放在手機裏,在適當時候,讓當時在場的另一個人播放出來。加上我的一唱一和,聽起來就像是在對話一樣。

也許你會奇怪,和令空一起伏擊的另一個人,是誰?為什麽後來一直沒出現過?

事實是:所謂的“另一個人”,也就是那個朝我扔手榴彈、向我開槍的人,也是蕭克明。

他裝模作樣地和我過了幾招之後,便把那錄了令空聲音的手機丟過來,由我將它一槍打碎,不留任何證據。

隨後,蕭克明就開著我的車,一路到了停車場,藏了起來。每天以菠菜雞蛋麵度日。之前也說過,蕭克明不會開車,所以才把車刮蹭得滿是傷痕。

你們也許會說:林佑,這些事情你都不寫出來,完全掩蓋著,我們怎麽會知道?

其實,我早就留下了許多伏筆。比如我和蕭克明在公園長椅前分離時,我“又交代了他幾句”才離開,我在醫院看望明瑩時,曾經“又聊了一會兒”……還有,你還記得麽?我告別了去給蔣南父母送錢的楊滔之後,還是傍晚,我在文章中寫:“夕陽西沉,扯走了黃昏。入夜已深時,我趁著滿天星空,趕到鬆江”,為什麽就沒有一位讀者想要問問,從“夕陽西沉”到“入夜已深”這麽長的時間裏,我都在做什麽?難道在發呆麽?這種時間線索的跳躍,最是可疑,為什麽沒有人懷疑過?

其實,更大的伏筆,還是我從陳子奇地下密室裏找到的那根試管;以及我在見到董昊“屍體”時,突然要吃大蒜來驗證他是否假死;還有,這麽長的時間裏,怎麽不見蕭克明露麵,他跑到哪去了……等等等等,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也許作為讀者的你,看到這裏會不禁鬱悶:林佑,你這個神經病,吃飽了撐的?你幹嘛不一開始就如實地寫出來,非要在這裏忽悠我們、欺騙我們的感情,你覺得很好玩麽?

如果你這麽想,那我隻能說句抱歉。然後解釋一下我的真正目的:

寫這本到現在,已經有半年的時間了。其間,很多讀者問我:為什麽你不能把推理破案的機會,留給讀者,讓讀者參與進來?

你看,我現在就是給大家了一個最好的機會。

也許你們的印象裏,林佑是個好人。但生活中的所有人,都是同時有著天使和惡魔的兩麵,而且經常處於變化之中。林佑也會變的,不是麽?

我之前寫的那些內容,你完全可以看成一個布下層層迷霧的罪犯的自我供述。而你,則是聽取供述的偵探。我真心希望,你能在我那麽長的供述之中,找到種種疑點,而如果你輕信了我的供述,那你就還不是一個合格的偵探。

懷疑一切吧,少年!這是偵探必備的素質!

如果你能接受我這個說法,那麽我就來繼續解釋其他事件的原委吧。也許你又會問:如果這一切真的都是在你在導演,那麽,出現在明瑩、趙辰和辛曉鑫病房對麵賓館房間裏的人,也不是黃頂鵬麽?

當然不是。那也是蕭克明。

從“夕陽西沉”到“入夜已深”的時間裏的那個時間段裏,我和蕭克明做了兩件事:一是去上海電視機廠的舊廠房裏搭戲台子、布置道具,比如我後來踩中的那個套索陷阱之類。二是我和蕭克明在胤老太太住的威海別墅旁邊的垃圾回收站,買了一張從上海工業大學裏的垃圾箱裏找到的名叫“王建波”的身份證,用蕭克明帶著身份證去那個絲綢之路大飯店,開了個18樓靠北的房間。蕭克明刻意換了衣服,還在衣服裏塞了許多東西,改變了體型。拎著的高爾夫球包裏,裝著我們抓到黃頂鵬時收繳的那把M40A3狙擊步槍。

蕭克明帶著我給他的紅外高能手電,把酒店18樓走廊的攝像頭和電梯攝像頭閃瞎。這種酒店保安並不嚴密,攝像頭記錄隻作為事後調取之用。平時不會有人一直盯著屏幕,所以就算閃壞了攝像頭,一時半會也沒有人修。

如此一來,攝像頭隻拍到了一個瘦高的家夥背著高爾夫球袋走進了房間,沒有拍到他什麽時候走出來。

蕭克明在房間裏將那柄槍和其他一些物品布置好之後,馬上就離開了酒店,趕到電視機廠去,裝成令空的幫手,與我展開假槍戰。

順帶一提,故意設計陷阱、展開槍戰的目的,是要把現場弄得凶險些,以證明我是“正當防衛”才殺掉令空的。

明瑩也知道,所謂的狙擊手隻是我布下的烏龍,所以我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才會那麽鎮定,隻淡淡地“哦”了一聲。

隨後,我命她去找安徽幫的丁老板。之前因為灝靈被綁架事件,她與丁老板已經打過交道,丁老板也不虞有詐,便在明瑩假傳的胤老太太“懿旨”之下,去找陳子奇的麻煩。當時“正好”在場的我,就順道錄了音。

胤老太太在我的這些布置之下,成了一個與陳子奇串通、交替用假死藥和解藥延長壽命、還因此謀害了大伯、誣陷了方言老大爺、把組織搞得支離破碎、獨占大伯的全部財產的大罪人,而且,還要為蔣南的死、董昊的假死、明瑩的下身大出血,以及令空和黃頂鵬的蓄意謀殺我和明瑩等人的事件負責。

這些事件,我都有各種錄音作為證據。她百口莫辯。

當然,我既然要保證大伯財產能落進自己手裏,也就不會給胤老太太任何辯解的機會。我從陳子奇那裏搞到安徽幫丁老板的錄音證據之後,就糾結小夥伴,準備攻入胤老太太的宅邸。但在那之前,還有兩個小時的空白。這短時間裏,我跑了一趟鬆江,不但拿了靈貓卵巢囊腫等物,還取了第二份假死藥,並帶著朱峻軒一同回到市區。

我在延安中路綠地的草坪上給小夥伴們開動員大會時,朱峻軒已經化身成冷血殺手,摸進胤老太太的家,以他超人的速度,幹翻了所有保鏢,並給胤老太太注射了假死藥。等胤老太太進入假死狀態,又在她心口紮了一刀。

所以我帶著小夥伴衝進胤老太太的家時,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就這樣,接管了胤老太太和大伯的所有財產,借助律師們的力量,查清財產線索,把大伯的遺產全部劃到自己名下。

唯一的麻煩是,不知道為什麽,我聯係不上蕭克明了。他從電視機廠廠房開著我的車“逃走”之後,我反複打他電話,都不在服務區。所以我隻能借助田星陽的力量,幫我尋找。

其實,他之所以不在服務區,是因為他一連三天,都靠菠菜雞蛋麵,在沒有手機信號的地下車庫度過。

直到他從車庫裏出來的時候,還不小心撞壞了停車庫出口的升降杆,晃晃悠悠地停在廣場上,本來可以聯係我,卻又被警察張峰遇了個正著,正要倉忙帶著幾件寶物逃脫時,手機也被砸破了。我就隻能靠著車上的種種線索,在那家菠菜雞蛋麵的店裏找到了他,拿回了那些寶物。

也許你還為那個所謂的“神秘人”這麽痛快就把幾樣東西給了我而覺得奇怪。如果我告訴你,那個人就是蕭克明,你還會奇怪麽?

蕭克明並不是心腸歹毒之人,但我用救活蕭璐琪作為把柄,要求他無條件配合我的時候,他也隻能答應下來。

是的,之前的一切,之所以進展得那麽順利,是因為,那都是我的謀劃。那時候的我,被金錢**著,被死亡恐嚇著,我決心不再做一個棋子,任人擺布;我要做一個棋手,把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事實證明,我成功了。令空、胤老太太,那些曾經不可一世的家夥們,在我的謀劃和誣陷之下,沒用幾天時間,就丟了性命,而且,幾乎無跡可查。

林佑節奏,要作惡的時候,很少有人能擋得住。

那你會問,胤老太太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現在回憶起來,我想,對於那時候已經被錢財迷了心竅的我來說,胤老太太到底是什麽立場,與我關係不大。她掌握著本應屬於我的財產,她懷璧其罪,她罪無可恕,她死有餘辜。

這些,就是我之前所做的全部事情。

但是,這些不擇手段、可以說是幾近陰險凶殘的手段,雖然出自我的手,卻根本不是我的本心。所以,後來我才會那麽痛苦,幾乎陷入了恍惚狀態。

所以,在最終陳子奇揭露了真相的時候,我才會突然進退失據、束手無策,林佑節奏,被徹底打亂。

我知道,如果陳子奇把真相全都揭露出來,我就會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罪人,從此萬劫不複。

我也許戰勝了胤老太太,但是陳子奇,卻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從安徽幫丁老板鬧事這個疑點查起,發現了我此前的大部分秘密謀劃。

唉!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吧!

那時喪失了本心、幾乎喪心病狂、所有生活都是在演戲的我,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讓我後怕不已。

幸好,在目睹了一樁樁生離死別、經曆了本心與欲念的死鬥之後,真正的我,終於在那家醫院的病**,回來了。

但是,小夥伴們聽完我的敘述,卻露出了讓我不安的表情……

“我不奢求你們原諒我,我隻是想說出來,讓自己心裏,好受一些。”我說了許久許久,望了趙辰、楊滔和辛曉鑫一眼,勉力動著幹裂的嘴唇,最後這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