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舊的總結,新的開始 兼慶800推薦票

那個器官陳列室

那本記載著蕭璐琪屍體出入庫的清單

那個試驗室

一罐502膠水

一個正好放進一個人的鐵皮櫃

一個空的鐵架子

一桶從屍體裏取出的人油屍蠟

幾根散落在蕭璐琪儲屍櫃的假發

王永順抽屜裏散放的化妝品

……

難道……

我第一次去那個太平間的時候,剛一開鐵門,曾經見過一具幹屍,應該就是掛在那個現在已經空空如也的架子上。

這具幹屍沒有被放在那間器官陳列室裏。

王永順莫非就是把幹屍放進鐵皮櫃裏,覆上屍蠟,在幹屍的臉上壓上一個蕭璐琪臉型的倒模,然後加溫加壓,讓融化的屍蠟滲進幹屍的皮膚,膨脹起來,變成一個剛死的屍體模樣,再用502膠水粘上一個和蕭璐琪發型相似的假發,略微化化妝,就製成了蕭璐琪的樣子,以此來蒙混過關的麽?

不腐幹屍,和不腐濕屍一樣,都是極其罕見的東西。我知道在湘西的某些地方、長江三峽崖壁上的懸棺裏、某些民國甚至更早時期的墓葬裏,這種東西確實存在。我曾經看過中央電視台播出的一個科普節目,就是專門介紹百年、千年的屍體不腐之謎。很多白發蒼蒼的老科學家窮其一生也未能解開此謎,大多數的解釋都隻是假設,不停地被推翻。時至今日,幹屍、濕屍的形成原因還是一個謎。人們隻知道它的形成條件比蠟化屍體的形成條件還要苛刻很多倍,而且經過風幹的屍體,毛孔非常粗大,脂肪損耗殆盡。如果讓屍蠟滲進去,皮膚就可以恢複彈性。若再塗上些增白的化妝粉底調整膚色,要做成一個剛剛死去的屍體模樣,未必不可能。

蕭璐琪死亡的那個夜裏,王永順通宵加班,隻要有合適的物品,要用石膏或者什麽東西,製作一個蕭璐琪臉部倒模,是非常容易的事。至於幹屍的臉部在加溫加壓和加入屍蠟的條件下,能否在膨脹過程中變成與倒模的模具完全符合或者非常類似的模樣,我並不清楚。但是這似乎是以其他屍體冒充蕭璐琪,而又不引起任何懷疑和追究的唯一可能的方法——因為死去幾十年、上百年的幹屍,早就沒了親屬,不會有人因為屍體的丟失來醫院鬧事。

唯一的問題是眼睛。幹屍的眼睛已經完全萎縮,但是要買兩個義眼裝進幹屍眼眶,再用眼皮蓋住,誰會去關注?別說義眼了,就是裝兩個乒乓球進去,又有個人會真的掀起眼皮看個究竟?

這件事,王永順多半已經做過一次了。因為他的日記本最後麵的那個表格裏,寫著“2007年4月15日替代品完成”的字樣。這件事對他來說,已經輕車熟路,正如聖經上說的那樣:“已有之事,後必有之;已行之事,後必行之;陽光之下,並無新事。”

他日記本上的表格裏,5月23日那一欄,也寫著“替代品完成”的字樣。指的多半就是用幹屍替代蕭璐琪的事情已經完成。

原來,這就是他來我家時,不經意間說出來的那個“任務”!

我把整個過程,在腦海中重新梳理了一遍。

蕭璐琪因病住院,在5月24日,王永順見到了她(也就是他的日記本上寫的“2007年5月24日今天見到的女人,太美了,如果她穿著茜茜的抹衣,會是什麽樣子”,這個女人肯定就是蕭璐琪),覺得她十分美麗,便向那個陳子奇打了報告。

陳子奇首肯此事,並像4月15日那次一樣,提供給王永順一種毒藥(也就是王永順日記的表格裏所說的“材料”),用在蕭璐琪身上。王永順還找了一隻黑貓(也就是墨墨的媽媽),殺死了它,掏出她已經囊腫的卵巢,用什麽特殊的方法弄幹。然後把它的屍體和墨墨扔在了太平間裏。

中了毒的蕭璐琪,當晚被醫生宣告搶救無效死亡,時間是5月26日0點38分。這時王永順還在加班,他先是趁著半夜無人,製作了蕭璐琪臉部的倒模,還給她穿上了茜茜的肚兜,讓她在囊腫卵巢的氣味控製下,跳了一段豔舞。但是他發現蕭璐琪是處女,就不敢對她的身體有下一步的動作,估計是要把她送給陳子奇去“享用”的。到了5月26日下午,幹屍到貨,想必是用於什麽“科學實驗“的借口,王永順在接貨的過程中,不知道為什麽將幹屍放在了鐵門前麵,被闖入太平間的我撞見。然後王永順將幹屍放入太平間最裏麵的試驗室,卻聽到了我發出的動靜,前來探查,被我一招打翻在地,昏了過去。

我偷出蕭璐琪的屍體,此時王永順多半已經醒來,追了出來,見我已經上了出租車,便記下車牌號。難怪當時我抱著蕭璐琪上了出租車,車子啟動時,我突然感覺到有人在窺視似的,原來就是王永順。

他馬上聯係出租車公司,大概是以丟了什麽東西在這個車牌號的出租車上為借口,聯係到了出租車司機,打聽到了我家的地址。第二天,他來到我的小區,向居委會阿姨打聽了我的具體樓號、房號(這件事,居委會阿姨曾經向我提過)。然後找到我家,故弄一番玄虛,想把我騙住嚇住,讓我乖乖把蕭璐琪的屍體交給他,沒想到卻被我和詐屍的蕭璐琪合起來痛扁一頓。當然,以上純屬我的推測,並無根據。但是我相信,這些猜測,即使猜不中也不會差得太遠。

被痛扁的王永順,以為我也是一個資深“煉屍人”。出身湘西的他,恐怕從小就聽說過這類的事情,便也深信不疑。於是他向陳子奇作了匯報,請示是否要幹掉我。陳子奇恐怕是否定了王永順的這個想法,並讓王永順繼續行事,以幹屍偽造蕭璐琪的屍體,蒙混過關。

我猜想,陳子奇之所以沒有來偷或是搶蕭璐琪的屍體,很可能也被王永順誤導了。他們以為,我是一個比他們還擅長屍體控製之術的“煉屍人”,被我控製的蕭璐琪,甚至不受黑貓卵巢囊腫氣味的影響。而陳子奇所需要的,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屍體,而是一個中了毒、處於假死狀態,並能夠被卵巢囊腫氣味所控製的活死人。因此,陳子奇想先找到破解我對蕭璐琪的控製的方法,然後再奪回蕭璐琪的身體。所以他才讓王永順以幹屍打發了蕭璐琪的家人,把事情蒙混過去,然後再慢慢對付我。

也許在陳子奇這樣一個手眼通天的江湖大佬眼裏,我根本就是個像跳蚤一樣的存在。隻要他找到了破解我“控屍秘術”的方法,分分鍾就可以幹掉我,搶回蕭璐琪。

估計那個竊聽器,也是他派人裝在我家的。為的就是從聲音的蛛絲馬跡中,找到破解我“控屍秘術”的辦法。

想到這裏,我不禁苦笑了一下:我哪有什麽“控屍秘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麽讓蕭璐琪動起來的,更不知道為什麽蕭璐琪前天為什麽不受王永順的控製,反把他痛打一頓。

難道……

難道這就是真愛的力量?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愛?緣分?別說蕭璐琪這樣的女神,本就和我這種屌絲不是一路人,就像陳小春《沒那種命》的歌裏唱的那樣。而且愛這東西,虛無縹緲,你說有就有,你說沒有就沒有,怎麽能算數?肯定是某種我也不知道的原因,物理、或者化學的作用,使我在無意間奪取了蕭璐琪“屍體”的控製權。

是什麽呢?

突然想起,我TM沉浸在推理思考中太久了,手指上還沾著那極度腐敗惡臭的屍蠟,艸!我去年買了個表啊!我站起來,連跑帶跳地衝進衛生間,一陣狂洗,手指上總算沒了味道。但是想想還是一陣惡心。

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見到墨墨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我,那姿勢很像是擺在店裏的招財貓。

想起它的遭遇,不禁一陣心寒。忽然有一種感覺,好像有些地方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是哪裏。

算了,現在的我已經是用腦過度,實在不想動了。二探太平間,已經讓我發現了很多事情,再加上一些合理的推斷,對事實的還原應該也差不多了。我這麽想著,往**一躺,盤算起下一步的策略來。

最核心的問題,還是給蕭璐琪解毒,讓她複活。那麽首先,我必須確定到底她中了什麽毒,然後才能尋找解藥。原本我還覺得這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現在陳子奇為我爭取了足夠的時間,倒沒那麽緊迫了。

既然這個陳子奇把我和神棍混為一談,那我就繼續裝神弄鬼好了。這麽想著,我就掏出手機,把按鍵音調到最大,按了11個數字之後,等候片刻,道:

“喂,三叔,您最近在長沙呢?身體挺好把?嬸嬸也挺好吧?嗯,我也挺好。有個事情要問您一下,我們祖傳的那本書上,關於活死人的控製秘法裏麵,有沒有提到如果這個活死人被兩種秘術同時控製,應該怎麽把另一種消除掉?哦,哦,嗯,嗯,好,對,是,好的,我知道了。這些東西,我回去準備的。嗯,農曆七月十五是吧?就可以做法是吧?必須要到那個時候麽?哦,是這樣,對,那天是鬼節。嗯,我懂了,如果不到那時候,活死人就會真的死亡是吧?好,我不會做傻事的。放心,我現在很安全,不會被鄰居發現。嗯,好的,謝謝三叔,三叔再見!”

一個人自言自語了半天,我自己都佩服自己這吹牛逼不打草稿的本事了。其實哪有什麽三叔,全是我在那裏扯淡給那個裝了竊聽器的人聽的。這樣一來,他就會報告給陳子奇,大概到農曆七月十五,也就是8月20日,我應該都還能安全。嘿嘿,竊聽器這東西絕對雙刃劍,在被竊聽的人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它很有用;一旦被發現,被竊聽的人就會給出最猥瑣的回擊,就像我這樣。

當然,給蕭璐琪解毒這件事,還是刻不容緩的。因為多拖一天,蕭璐琪生還複活的希望就少了一點。

這件事,我不可能交給警方去查。因為蕭璐琪是醫院宣告死亡了的,無論如何,我這個盜竊屍體的罪名,好容易靠著一具幹屍壓了下去,可不能再自投羅網。

艸,我TM才是真正的孤軍奮戰啊!王永順怎麽就有那麽大個後台在支持啊?我這種低級小白領怎麽就攤上這麽個事了啊!如果那天沒有賤賤地去看蕭璐琪,如果那天沒有去太平間再看她一眼,如果沒有一時腦子發熱把她的屍體偷出來,這些事,就根本不存在了。我不用在這裏提心吊膽怕被抓去坐牢,也不用費盡心思地一次次闖龍潭虎穴,更不會在家裏被裝上竊聽器,這種情況,對一個普通人來說,是不是壓力大了點啊?頂不住啊我!

也許大家會覺得我是個變態,戀屍癖,嗯,確實,妥妥的變態,我自己也這麽覺得。那麽,我既然是個變態,為什麽還會有這麽多吐槽,為什麽還會後悔偷回了屍體?

我要問一句,真要是捫心自問,你難道真的從來沒有過哪怕一瞬而過的變態想法麽?那些偷內衣**的,公交車性騷擾的,孌童、喜歡**的人,如果你是在日常生活裏結識,並不會覺得他是如此怪異。人,一念天使,一念惡魔,總是來回遊走於界限之左右。我林佑,雖然一時頭腦發熱偷回了屍體,但我是個有固定工作的法學碩士,父母的驕傲,有自己的正常生活,當這具冰冷的女神屍體給我帶來無限煩惱的時候,我也會動搖,我也會想到放棄。

發誓很容易,說大話很容易,你會因為一時的歡愉,許下一輩子的諾言,但是這一輩子裏,你會有多少次意誌的搖擺反複?關鍵是你能不能堅持。

每次我動搖的時候,都會去看看蕭璐琪的麵容,那天使的麵孔,會給予我勇氣。

看著蕭璐琪,心定了下來。但又不免有些擔心。到底對方水有多深,我根本不知道。這個陳子奇,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往下麵繼續走的線索,在哪裏?

對了,王永順的本子上,記載著兩個地址,我是不是應該去探一探虛實?

我在心裏默默地對自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佑,走起!”

墨墨跳上床來,看了看我,“咪”地叫了一聲,然後團成一個小煤球模樣,兀自睡了。

墨墨,你在給我鼓勁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