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畫中的美人墓
明瑩接過我遞給她的手機,也看了起來。
我靜等了一會兒,道:“我想問幾個問題。”
她抬起頭看著我。
“第一,為什麽選中我?”
明瑩捋了一下耳邊的頭發,道:“需要理由麽?”
我沉默了。我不知道她所在的那個組織,到底有著怎樣的規模,裏麵有多少像胤老太太那樣的能人強人,為什麽他們會選中我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毛頭小子,不惜用一場盜屍鬧劇來拖我入夥?
答案,可能都在眼前這個女人身上。也許是她向組織說了什麽。難道,是拍著胸部,哦不,拍著胸脯,推薦了我?這麽說來,我在她這裏,倒不見得如她說的那般不堪,說不定她還是很看好我的?
“第二,我能不能見一見那個曆史學家?”
“為什麽要見?”
“我說,我隻是拍了幾張圖,就被你拉來做這個苦差事,我連這個已經沉沒的康城到底是怎麽回事,都不知道,你指望我去破解它的秘密?你覺得可能麽?”
“不必見了。”
“為什麽?”
“我們也找不到他了。”明瑩微微垂了一下頭,道。
“什麽?難道去世了?”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
我沒有再問下去,隻道:“好吧,第三,我們到底要去找什麽東西?”
“施夷光。”
我嘴裏的香草味冰渣,差一點就要噴到明瑩臉上。
施夷光???
開什麽玩笑!?這個人,真的存在嗎?我都不敢確定。
如果你不知道施夷光是誰,也許情有可原。但是如果我告訴你,她的另一個更加廣為人知的名字,如果你不知道,我就無語了。
她的另一個名字是:
西施。
沒錯,就是那個古代四大美女之首,被越王勾踐送給了吳王夫差,使得夫差在姑蘇為她大興土木,建造春宵宮,築大池,設青龍舟、館娃閣、靈館、響屐廊等等宮殿的千古美女;也是那個使得夫差如醉如癡,沉湎女色,不理朝政,終於走向亡國喪身之路,死於勾踐複仇大計之下的那個千古美女。
傳說她在吳王身亡之後,與舊時的老情人、越王勾踐麾下第一智臣範蠡私奔,到了山東境內。範蠡發揮經商才能,積下偌大家業,成為巨富名賈——陶朱公。西施也成了闊太,與這位聲名比今天的李嘉誠還要響亮N倍的大才子,成就了一段才子美人的萬年佳話。
但是,為什麽聽明瑩的意思,這個四大美女之首的西施,竟然是在已經沉沒的康城裏?
明瑩見我發呆,冷笑一聲,道:“說到美女,就想入非非?”
我搖搖頭,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她冷哼一聲,說這事你不必質疑。我們這幾天已經詳細探查,有充足的證據證明西施的墓,就在康城。畫這幅圖的人,是一個東晉時期的軍官,雖然手中有刀槍,卻是個十足的風雅之士。與顧愷之、王羲之都是好友。他十分仰慕西施的絕代芳華之神采,所以特意把西施墓的位置,用一種隱秘的方式標注在了這幅圖上。此人死後,其家庭遷徙到了北方,這幅圖就隨著族譜一起被供奉在家族祠廟之中。直到民國時期,祠堂被毀,這幅圖差一點流失在戰亂之中,卻被一位西南聯大的曆史係教授所獲。這位當時已經快到中年的教授,擅長繪畫,又精通曆史,對此圖研究頗深,發現了其中西施墓的秘密。但是這位老教授在文革時慘遭批鬥,被關牛棚,這幅圖也被紅衛兵付之一炬。這位老教授在友人幫助下,幾經輾轉到了香港,憑著記憶畫出了一幅贗品,在一次上世紀90年代末的一次拍賣中,這幅贗品被一名大陸富商拍下,帶到內地,但是無人知曉這幅畫裏的秘密。那名老教授去年在香港去世之前,曾經在最後的遺言裏說起這幅畫,還沒說完便撒手人寰。還沒等事情傳播開來,那個大陸富商的家中卻遭盜竊,這幅畫也被偷走,從此下落不明。不知道為什麽,卻出現在盧工郵市的一家小店裏。
我冷笑道:“什麽叫不知道為什麽,你們組織已經覬覦這幅畫很久了,一聽說失竊,必定在各個可能銷贓的地方嚴密布防。一旦出現,就會被你們得知。”
明瑩搖搖頭,道:“這你就錯了。”
我見她說得堅決,問道:“你們組織,難道不是也在調查陳子奇麽?”
她又搖搖頭,似乎一聽到這個名字,臉上便蒙了一層憤怒的神色,道:“是我在調查這個混蛋,才誤打誤撞進了組織。”
明瑩說話總是讓我摸不著頭腦,我聽得煩躁。於是口氣生硬地道:“姑娘,如果你再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告訴我到底你們組織是怎麽和這幅畫搭上邊的,這事兒,我隻能撂挑子了!”
明瑩看了我幾眼,喝了一口咖啡,才慢慢地道:“前幾日,那個曆史學家在盧工郵市閑逛,見到此畫。他曾聽他一個與那位老教授相識的朋友講起過這畫,當時便覺得這畫有蹊蹺,可能就是康城地圖,於是想要買下。但開價十萬那個老板仍猶豫不決。他也沒多少錢,猶豫了很久,才向組織求助,把西施墓的事情和盤托出。組織派我去那個老板店裏探訪,正遇到你在店裏,我就在外聽著。卻聽到那店主說出陳子奇的名字,便向組織匯報。同時也提到了你的事。組織便指名拉你下水,一同調查。我知道你今天必定會再去那個店蹲點,雖然沒有跟上你和那個陳的手下,但是今天組織是趁你不在家,對你做了一點測試。胤老很少誇讚誰,今天對你的表現還算認可,倒是少見。”
聽她這麽說,我還是有那麽一點成就感的。但是這種成就感很快就被煩悶打破,我便道:“你不必奉承我。我被你們拖了下水,實屬無奈。你們竟然抓住我的痛腳,脅迫我,如果……如果……”
“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女的,你才不會受脅迫,是吧?”明瑩冷笑道,“我聽胤老說你家裏擺了個冰櫃,放著一個美女的屍體,真是別出心裁,豔福不淺!”
擦,我怎麽好像從這話裏,聽出了一點吃醋的味道似的?連忙晃晃腦袋,把這種不靠譜的想法甩了開去,道:“什麽豔福?我根本沒動過她。”
明瑩輕輕啐了一口,道:“都洗過澡,還有臉說這話?”
我一時失語。突然道:“你們怎麽找到我的住址的?今天下午那個胤老太竟然知道我給她洗澡,你們到底什麽時候開始監聽我的?”
明瑩隻是冷笑,並不說話。
我很難斷定,到底明瑩是跟蹤了王永順,在王永順找到我家地址時,她順帶也就確定了我家的位置,還是在那天我和她在醫院偶遇之後,她對我起了疑心,暗自跟蹤我,抑或是在海鮮倉庫裏打過交道之後,她才開始調查我的?
當然,這三種情況之中,最後一種的可能性最大;不過對我來說,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無所謂。事實就是,這個組織盯上了我。
我歎了口氣,對她的冷漠態度十分無奈,隻能再道:“還有一個問題,這幅畫現在在陳子奇手裏,隻憑手機裏這幾張照片,夠不夠?”
明瑩聽了我這話,撇了撇嘴,瞟了我一眼,道:“不然怎麽辦?難道還要去把那畫偷出來不成?”
我已然對這態度很不爽,但是為了在大庭廣眾下給她麵子,強壓著火氣,道:“先不說偷不偷的問題,隻說這幾張照片是不是夠了?如果不夠,再想辦法。”
“想辦法?什麽辦法?你覺得以你的本事,能把那幅畫偷出來麽?不自量力!”她一邊說著,一邊翹腿抱胸,一副輕蔑的表情。
我當然也知道,那個西宮別墅十分隱秘孤立,難以接近,而且空間不大,一旦潛入,很難找到騰挪藏身之處,更何況還有個保鏢駐守,如果是個練家子,我那一點點在學校裏學的搏擊防身之術,未必能扛得住他。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這個人總是一股子不服輸的勁。特別是別人看輕我的時候,這股勁就越發往上湧。也許我是有一種想證明自己、得到別人認可的衝動吧。或者說,就像信樂團唱的那首《海闊天空》一樣:“冷漠的人,謝謝你們曾經看輕我,讓我不低頭,更精采的活、讓我擁有好故事可以說……”
莫名地想起這首歌,也想起了以前經常和我同唱這首歌的人————上一個公司的同事,名叫傅黎東,和我同齡,193的個子,曾經是籃球國家二級運動員,讀過人民大學的MBA,也在帝都自己獨力開過一個小飯店。見慣世事的他,處事老練,為人仗義,很讓人喜歡。和我意氣相投,臭味相投,經常混在一起,唱歌喝酒,不亦樂乎。
當我被明瑩看輕的時候,眼前卻不知為何,浮現出李海波、傅黎東、黃東棟、夏雨這幾個好兄弟的模樣來。也許,人在遇到麻煩事的時候,總是會不由自主地第一時間想到最親密的朋友。之所以會想起,因為你知道,他們都是能不問理由地站在你這一邊的最可信任的朋友。
但是,這次的任務,恐怕除了眼前這個冷漠如霜的女人,沒有其他人能幫得到我。雖然為了蕭璐琪的安全,我硬著頭皮接下了這個任務,但是未來將會麵對什麽,我真的不知道。
我感受著這種未知的恐懼和強烈的無助感,心裏卻泛起了更強的意誌。突然,嘴巴不受控製地對明瑩道:“你隻需要告訴我,這幅畫的原稿,有沒有用。其他的不勞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