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劫後餘生,又見威脅

明瑩心神一震,憑著感覺把車調到原來方向,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隻聽哢嚓一聲,右邊的倒車鏡被什麽東西整個兒連根撞斷,飛了出去。

“嘭!!”地一聲,身後一聲巨響傳來,震耳欲聾。原本還在腦門後麵晃來晃去的車燈光線突然減弱。很多碎片飛過來,有些竟然砸在我們車頂上。劈裏啪啦像是下雨一樣。

我怕明瑩分神,忙對她道:“別回頭,穩住方向盤,鬆油門,減速!”

我回頭從車窗看去,那輛普拉多已經停了下來,一個車燈也滅了。一個人影從車上下來,似乎憤懣不已,怒罵不止。

明瑩一邊握著方向盤一邊道:“怎麽回事?”

我用盡力氣也看不清那個人的模樣,隻得把頭轉回來,道:“剛剛經過的是一個危橋,為了避免它被大車壓斷,公路局在橋頭橋尾插了限寬的粗鐵棍。我們車子窄可以過,那大車就過不來,撞廢了。”

剛剛的事情,我想起來還後怕。橋上的鐵棍,這隻怕已經是許多年前插的了,到如今,那鐵棍上的警示漆都掉光了,這一塊又沒路燈,所以很難發現。但是,如果剛剛明瑩沒有拿住方向,恐怕先撞在鐵棍上的,就是我們。

明瑩此時已經完全鬆了油門,車子漸漸減速下來。又向前滑行了很久,見路邊有個小區的大門敞開著,便拐了進去,找了個車位,緩緩駛入。待完全停入庫中,明瑩猛踩刹車,同時啟動手刹,車子抖了一下,終於停了下來。

我們三人在車裏都是一陣大喘氣,我感覺身上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手和腳無法抑製地在顫抖。剛剛這段追逐戲,我隻在美國大片裏見過。我向你保證,隻有你像我一樣,親身經曆一次,才知道什麽叫生死時速,什麽叫命懸一線。

李宇波教授臉色如紙,慘白得難看無比,緩了幾分鍾的氣才道:“林、林佑,你到底是什麽來頭?”

“我是什麽來頭?”我不解道,“什麽意思?”

“你是CIA特工麽?”李宇波一副美劇看多了的模樣,盯著我問。

我淡淡地道:“什麽也不是。你別怪我踢你折了你手就好。”

李宇波歎了口氣說我又不傻,如果不是你那一腳,我命就沒了。

明瑩在一旁道:“現在不是分功勳章的時候。收拾東西,打車去令空家裏。速度快!”

我暗地裏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下了車,我便向明瑩告別,說我實在撐不下去了,還不知道敵人是誰,就已經上升到了持槍殺人的高度,這架勢,我玩不起,真心玩不起。你們打車去令空家吧,我真的要回家抱著被子哭一場去了。請你轉告胤老太太一聲,這遊戲,我退出了。就這樣吧,好自為之多保重吧您呐。

我不想去令空的家,不是因為我討厭他或者因為他曾經闖進我家偷了蕭璐琪的屍體還給我打恐嚇要挾的電話,而是因為這眼下的情況,連手槍都出現了,這莫非就是國產淩淩漆裏“要你命3000”大殺器的節奏麽?這也太危險了吧?我一個平頭老百姓,不是FBI不是CIA不是海軍陸戰隊不是國家安全局,傷不起啊我!

為什麽我要冒這麽大的風險?為了蕭璐琪?為了一個已經死掉的美女?隻因為我看過她一眼,對她心生愛慕,便要把命都搭進去?

你甭以為我不敢為她去死。沒錯,我是對她一見鍾情;沒錯,她是我的真愛;沒錯,我可以為了她付出我的一切。但是,這個扯淡的鳥組織,要拿她來要挾我,讓我冒這麽大的風險,那我還不如去把她搶回來,然後和這鬼組織拚個你死我活來得痛快!至少,就算我掛了,也知道是誰殺了我!不像現在這樣:到處是埋伏著的冷槍,天天提心吊膽地防著暗地裏的敵人,沒準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就在我伸出手去攔出租車的時候,一隻手飛快地伸過來,猛地抓住了我抬起的手腕,壓了下來。

是明瑩的手。

她冷冰冰地道:“你如果走,你會在冰櫃裏見到一具四分五裂的女屍。”

我許久沒有感受到眉毛的跳動了————當我感受到威脅,卻又完全蔑視這種威脅的時候,左邊的眉毛就會不由自主地跳動一下。

盯著明瑩,我一字一句地道:“很好,你的組織很強大,也許我在你眼裏,就是一隻螞蟻。我知道你隻要一個電話就能讓我抱憾終生。如果是這樣,麻煩你讓你的走狗,順便把我也一起幹掉。否則,我發誓我要把你們整個兒翻過來。”

李宇波完全沒想到情況會突然變成這樣子,愣在一旁,手足無措。

我甩開明瑩的手,看都不看她一眼,繼續伸手打車。

她就這樣在我身邊站著,一動不動。我感覺到她的目光盯在我的臉上,火辣辣的,故意不去看她,隻顧抬著手,盯著遠處路口的每一輛車。

許久沒有車來。

她的手,又伸向我的手腕,這一次卻很緩慢。

我不勝其煩,躲了開去。厭煩地扭頭看她。

這次卻換我愣住了。

此時的她,已經完全沒了剛才的那股凶蠻好勝放狠話的勁兒,卻像一隻孱弱無助的小白兔一樣,鼻翼忽閃忽閃的,整個人都在輕輕地抖動著,兩隻眼睛緊緊地盯著我。也許剛剛在危急時刻我的鎮定表現,已經讓她對我產生了一點依賴感。看她的表情,似乎在想如果我一走,她下一秒就會沒命似的。

無論她再怎麽凶蠻,再怎麽威脅我,其實我知道她的個性,隻是一時火大,並沒往心裏去。但是此刻的她卻是一個鮮活的、無助的生命。她也有對生命的眷戀,有對死亡的恐懼。我承認,我從來沒見過她有過這樣的表情。

見她這樣,心一下子就軟了。

接下來,就是懵懵懂懂地被脫了臼的李宇波拉上了出租車,去往令空家。一路上盡聽李宇波抱著膀子在那裏哼哼,聽得我心煩意亂。

明瑩已經從那種無助的表情裏恢複過來,但現在的她卻換上了一副陷入了深思的表情。這樣一個神秘莫測的女人,已經戲耍了我好幾次,莫非剛才的表情,也是裝出來的可憐勁兒?

唉……為什麽我總是這麽心軟,吃軟不吃硬!

令空打開門,發現是我們三個,尤其是有我在,別提那臉色有多差了。明瑩臉色也很差,因為她剛剛見到了我心灰意冷的一麵,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令空雖然偷屍體那天被我戲耍得很慘,但畢竟是組織裏的中堅力量。聽明瑩說了情況之後,二話不說,很幹練地掏出手機打了幾個電話。先是安排了一輛拖車,去拖明瑩的寶馬送修,又安排了一個組織的小隊去明瑩家踩點探查,接著和一個精通中醫推拿的老專家,讓李宇波去他家裏把關節接上。

我坐在令空家的沙發上,像個局外人一樣看著他通過電話指揮若定的模樣,看著他這個180多平米的五室兩廳,看著這些價值不菲的歐式家具,這個房子竟然沒有一個女主人。也許,是因為他的工作性質,所以不想娶妻生子,怕徒增拖累?

我默默地想:令空,他這樣忙碌,為了什麽?他為他的組織做這些事的目的,他指揮的那些人,為他做事的目的又是什麽?甚至,令空,他手下的人,還有來殺明瑩和李宇波的殺手,他們活著的目的,到底是什麽?金錢?名譽?地位?權力?還是所謂的義氣、規矩?

沒有目的就去做一件事,莫非就是所謂的愚蠢、無知和衝動?

而我呢?我在這裏,目的又是什麽?

人,活著,目的又是什麽?吃喝嫖賭盡情享受,還是設定一個可能根本沒有意義的目標並為之拚死奮鬥,還是既然來到這世界上了就這麽渾渾噩噩地活下去?

活在這般造物弄人、萬物芻狗的世界裏,根本左右不了自己的命運,隻能被命運無情地玩弄,那些目標,無論是中考、高考,還是升官、發財,真的就是我所想要的麽?得到了,又能如何?得不到,又會怎樣?

活著,到底為了什麽?又是為什麽,我們如此恐懼死亡?

明瑩見我怔怔地出神,泡了一杯茶,遞給我,道:“謝謝。”

我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想起她剛才要挾我的話語,冷冷地道:“謝什麽?我也不想死。自救而已。”

她沒有因為我的冷言冷語而反唇相譏,卻坐在我旁邊,道:“你身在此,你心或遊離在外,若以此論,你自救,亦是救了別人。”

我身心均是一震:她竟然說出這般有佛理的語言來?不由地望向了她。

明瑩沒有再看我,隻是抱著自己手裏的那杯茶,看著杯口霧氣氤氳,若有所思。

我呷了一口茶,極濃。苦得直咂嘴。

令空安排了一切,讓李宇波坐在椅子上等著車來接他去見那個老中醫。自己搬了個椅子,坐在我和明瑩的對麵,道:“對方是什麽人?”

我和明瑩均是搖頭,表示不知。

我突然對李宇波道:“李教授,你剛剛說到你父親從什麽人那裏聽說了兩件事,到底是什麽?”

明瑩在一旁接話道:“剛說到那裏,便遇襲了。”

我點頭道:“是的,你也聽到門外一聲輕輕的槍栓響了吧?”

明瑩“嗯”了一聲,道:“沒聽到有腳步聲,大概是已在門外候了多時。”

令空看了看我們幾人,道:“這麽看來那個殺手是聽到李教授說到要緊處,為了不讓他吐出秘密,才進來滅口的?李教授,你說的那兩個事情,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