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姬扶搖絕不會問出這種問題,她隻會覺得,嘉涵縣令平亂有功,當獎。

可如今她橫穿半個大玄去找夏神威,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讓她心中的某些認知開始動搖,甚至懷疑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到底是對還是錯。

官吏在豪宅暖房中大魚大肉,百姓家徒四壁,連草根都吃不上,隻能被活活餓死,難道這就是她想要的大玄?

“公子,不管怎麽講,造反都是不對的,那些反賊全都該死。”

綠玉生怕其他幾人說出造反的話,趕緊陪笑著對姬扶搖說。

“綠玉,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不造反是餓死,造反是被朝廷處死,那我當然要造反。不成也就是個死;萬一要成了,那不就能吃頓飽飯,多活幾天?”

李大龍對綠玉的話嗤之以鼻,他本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主,不然也不會領人去劫道。

李二狗和李三虎跟著點頭,李大龍是他們大哥,大哥怎麽說,他們就怎麽做。

“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我會怎麽做,到時候再看吧。”

王子遠看出姬扶搖似乎不喜歡造反,嘻嘻哈哈地敷衍過去。

“吃飽,最重要。”

茅剛夾一塊油光水滑的肥肉片子到自己的碗裏,十分認真的地說。

這話聽起來是反對造反,可仔細琢磨就會發現,隻要能吃飽,茅剛不介意造反。

姬扶搖的臉色變了幾變,隨後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招呼大家吃飯。

晚上,綠玉給姬扶搖洗腳的時候,小聲安慰她說:

“陛下,茅剛李大龍他們都是粗人,大字不識幾個,他們的話都是刁民之見,您用不著放在心裏。”

綠玉服侍姬扶搖這麽長時間,當然看出,茅剛等人的話,對姬扶搖有很大衝擊。

“你的意思是,朕的眼光不準,一路上收下的人都是刁民是吧?”

姬扶搖的臉上平靜如水,淡淡的看著綠玉問到。

“侍女不敢。”

綠玉被姬扶搖一句話嚇得跪在地上,連連請罪。

“起來吧,這件事跟你無關。隻是朕之前老是說以大玄子民為重,可今日才發現,朕以前隻是說嘴,卻從未站在百姓的角度上想過,他們要的到底是什麽。”

姬扶搖的聲音很輕,但說出來的話卻很有分量,

“茅剛和王子遠,他們在河蘭城賣力氣,為的不過是吃飯;李大龍領著莊上的青年街道,也是為了吃飯;那些攻打嘉涵縣衙的反賊,同樣是為了吃飯。”

“說來說去,他們就是為了吃口飽飯,又有什麽錯?”

“若是有錯,也是朕的錯,朕這個皇帝沒有讓他們吃飽,才是天大的錯。”

姬扶搖閉上眼睛,一股深深的挫敗感在心中升起,比趙賊軟禁她時更加絕望。

“陛下,那是反賊們不懂大義,跟您沒有關係。”

綠玉拿起軟布把姬扶搖的腳擦幹淨,拚命想理由為姬扶搖推脫。

姬扶搖沉默半晌,突然穿上靴子吩咐綠玉,

“把子遠大龍他們都叫來,我有話要跟他們說。”

......

晚上八點,南城機場。

陸景到了機場門口,給曹希芸打了電話,曹希芸出來將他接到貴賓室。

“爸,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找到黃精的陸景,陸景,這是我爸。”

兩人來到貴賓室後,曹希芸笑嗬嗬地向一位看起四十歲,精神充沛的中年人介紹。

“您就是曹唯寶曹大夫?久仰大名,今天能見到您,真是太榮幸了。”

陸景連忙伸出手,熱情地對曹唯寶說。

“陸先生你太客氣了。這次我還要多謝你,如果不是你找來的黃精,我的新配方不會有那麽強的療效。”

曹唯寶的聲音溫潤低沉,聽起來就讓人覺得可靠放心。

“曹大夫,你叫我小陸就行。您為了咱們的傳統文化跟那些東瀛人比試,我心裏佩服的很,能為你出上一份力,是我的榮幸。”

陸景欽佩地看著曹唯寶,這樣的事情可不是誰都有勇氣做的。

“原本我對這次賭鬥還有些忐忑,可有了你的藥,我現在是信心大增。”

曹唯寶滿意地拍拍陸景的肩膀,這次他可是幫了自己大忙,順口問道:

“年份這麽長的黃精你是從哪找的?我之前問過朋友,根本沒有這種極品藥材。”

自從國內經濟騰飛,中藥材的價格便一漲再漲,年份長的藥材早就被挖掘幹淨,市場上根本找不到。

現在國內的藥房都有自己的藥材種植基地,既省成本又能保證質量。

可這樣的藥材基地都有固定收割時間,根本等不到五十年,自然也養不出陸景手中那樣的黃精。

“我是從一個朋友手裏搞來的,他老家附近有一片未開發的老林子,裏麵有很多藥材,也是托您的福氣,他才能恰好找到這隻黃精。”

陸景當然不可能暴露姬扶搖和大玄的存在,笑著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

“沒想到你的朋友還挺厲害的。”

曹唯寶想到陸景賣出的人參和黃精,猜出他不想暴露藥材的來源,也就沒有追問,反而跟他閑聊起家常,

“小陸,你是南城本地人嗎?家裏是做什麽的?”

“爸,你問這些幹什麽?”

曹希芸眉頭微皺,之前在盛雅琳的生日聚會上,她已經知道陸景的來曆,隻是沒跟曹唯寶說而已。

“閑著沒事,跟小陸聊聊家常。”

曹唯寶看著女兒惱怒的樣子,心中暗笑,這傻姑娘,還真以為陸景是她男朋友的事,自己不知道?

“我是南城本地人,現在經營著一家小超市。”

陸景沒有提父母的事,含糊不清地回答。

“開超市?這麽年輕就能開一家超市,小陸你年輕有為啊!”

曹唯寶見陸景老實回答,又順著工作問了一大堆的問題,比如談過幾次戀愛,平時喜歡什麽之類的,基本上把他的情況摸清楚了。

“爸,機場通知我們登機了,我們走吧。”

坐在一邊的曹希芸,生怕曹唯寶問起父母,勾起陸景的傷心事,著急地催促道。

看著女兒著急的樣子,曹唯寶不緊不慢地問:

“你老是催我幹什麽?難道,你和小陸之間,有什麽不能告訴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