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過了八點半,重慶深秋的夜晚,很黑很黑。
抬頭往天上看,黑暗像墨水一樣濃。
夜色這麽深,更襯得對岸的燈光絢麗多彩。
橋上有來往的車流,亮色的前燈,紅色的尾燈,從身邊飛速駛過,在黑暗中,也變作了熒光棒。
蘇雲隨著陳曦走在大橋上,並排著,慢慢向著對岸走。
江麵有濕冷的風吹到橋上來,很大,吹得他們頭發都淩亂了。
風吹來陳小姐的發香,蘇雲悄悄聞著,心裏快活著。
他想:如這樣的良辰美景,如這樣的絕色佳人,他何德何能,能同時享有這般福分。上天對他確實太偏愛了一點。
蘇雲自忖,他這輩子沒做過什麽壞事,也一直努力著、奮鬥著,可他也不敢說這都是他應得的。因為陳小姐實在是太好了。
橋上也有其他人來往,也有別的男生身邊陪著漂亮姑娘,可是蘇雲知道,他們都遠不如他幸運,因為她們都遠不如陳小姐的好。
“冷起來了呢!”陳小姐的聲音隨著風輕輕飄來。
蘇雲向她看去,陳小姐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運動款外套,下身也是寬鬆型號的牛仔褲,是一種休閑的運動的感覺。
她雙手插在衣兜裏,手帶著衣擺相互交叉,抱著身嬌體弱的自己。
“你冷嗎?”他問道。
陳小姐歪頭看他,看了一會,笑問道:“如果我說我冷,你會把你的衣服給我披上嗎?”
這是一般的偶像劇、言情劇裏男女主的經典橋段,也是一般的年輕大學情侶會經曆的事情。
但,沒有如陳小姐這般會主動要求的。
多半就是調侃、玩笑,而有少許的認真。
“……”
蘇雲低頭,稍微估計了一下,這個溫度、這個風速,他隻穿一件短袖的話,也大概頂得住。
如此,他伸手去拉外套拉鏈。
“笨的喲!”陳小姐的手還揣在衣兜裏,靠過來給他一拳,笑道,“我不冷啦!”
“……”
就知道會這樣。
蘇雲順勢作罷,也把手揣進衣兜,像陳小姐一樣。
“我們要進洪崖洞裏麵去嗎?”他問道。
“不進去。”陳小姐回道,“今天人這麽多,進去逛一圈,至少得兩三個小時才能出來。然後,裏麵還沒什麽好看的。
“隻有那個地方……”她伸手指了指洪崖洞半中的位置,“那裏有個觀景台,從那裏往下麵看,風景很好。”
“所以……”蘇雲確認道,“我們不進去是吧?”
“當然了!”
“那我們過去幹嘛?”
“飯後走一走啊!”陳小姐說道,“反正時間還早,對不對?
“難道你沒聽說那句話嗎?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我們飯後走了這麽長,那不得活到九百九十九?”
“……”蘇雲問,“你高考數學一定是滿分吧?”
“嘿嘿!”
兩人慢慢走過了大橋,走到了洪崖洞下方的商業街,他們沒打算上去,就跟著人群亦步亦趨地走。
擔心走散,沒走幾步,陳小姐就把雙手抓住了蘇雲的手臂。
走在人群中,蘇雲才知道何鴻飛為什麽後麵都不再出來了,這般的人山人海,視之所及,全都是人。
所以,節假日不要出去玩。
隻是在下麵的商業街逛了逛而已,等他們繞出來,就已經是十點過了。
蘇雲想,還好沒上去,陳小姐的兩三個小時一定是保守了,如果上去了,沒個四個小時還真出不來。
時間也差不多了,他們直接去了輕軌站。
剛開始,車上人很多,蘇雲護著陳曦在人群中隻站著,隨著往學校去,人越來越少,多半是學生了,位置也空出來了。
他們就找了個位置並排著坐下。
坐著無聊,蘇雲很快就取出了手機。
玩著手機,他不經意間一抬頭,發現對麵座位上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車,位置空出來,一眼就能看到對麵的窗玻璃。
而窗玻璃外是黑暗,裏麵是光亮,玻璃就像鏡子一樣照出了他和陳小姐。
他們並坐在位置,一高一矮,竟十分般配,像是情侶,像是……結婚照。
而陳小姐正在通過鏡子看他。
鏡子裏的她,滿眼都是他。
見到被他發現了,她也不害羞,隻是傻笑了起來。
蘇雲已經辨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感覺了,他頓了頓,說道:“你……你笑得好猥瑣!”
“你才猥瑣!”陳小姐給了他一拳,“哼!”
陳曦覺得這家夥真是討厭,自己正開心呢!
說這樣的話,影響自己的興致!
這家夥什麽都好,就是不會說話!
鍛煉了這麽久,好像也收獲甚微。
鏡子裏的他們,好像是在另一個世界。
陳曦想,自己真是幸運。
有一次重來的機會。
重來一次,彌補一切缺憾,讓一切都走向完美。
隻是,一切都好像太過完美了。
這讓她總是會想,自己何德何能,能有這樣的完美的人生。
她又總是害怕,害怕這是她的幻想,這是鏡花水月,這是一個夢。
是一個,她臨死之前,臆想出來的夢。
“蘇雲……”她輕聲喊他的名字。
“嗯?”
蘇雲一愣,無緣無故的,怎麽會喊自己的名字。
他想,“當老媽突然喊你全名的時候。”
“怎麽了?”他看向她。
陳曦看著車窗上他們的倒影,問道:“你看過《黑客帝國》嗎?”
蘇雲沒看過,也不懂陳小姐的意思,隻說道:“有所耳聞。”
“你說……”陳小姐道,“要是我們這個世界,隻是一個矩陣世界怎麽辦?”
“什麽矩陣世界?”
“幻境!”陳小姐道,“這一切都是我們幻想出來的,真實的我們,其實隻有一個腦子,被泡在營養液裏。”
蘇雲聽著陳小姐的話,想著陳小姐可能的來曆,很快明白了陳小姐的意思。
他問:“你是說,我其實是假的嗎?”
陳曦沒有說話。
“車窗上的倒影是假的。”蘇雲伸手到陳曦眼前,引導她看向自己,“你眼前的是真實。”
“如果你隻是係統讓你覺得自己是真的呢?”陳曦問。
“如果都是假的,那也不要緊。”蘇雲笑道,“隻要你感受到的、體驗到的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隻要你覺得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一切都可以是假的,此刻愛你的我是真的,我的愛,也是真的。
陳曦看著蘇雲眼裏的笑意,重重地點了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