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陌吻回了一句話,那麽吳桐也沒有客氣。
她把玩著辦公桌上的筆,然後看著她,“陌吻,當年你什麽都不是,走在人生低穀;
我一手將你拽到了名匠,看著你的生活開始走向正軌,我也替你高興。”
吳桐還想說一些難聽的話,以此來壓住陌吻,但是想了想,她內心深處不想跟陌吻徹底撕破臉。
於是將話咽回去。
她一來想要看看,陌吻的底線在哪裏。
二來,想要看看,自己對陌吻的恩情,能讓陌吻讓步到什麽樣的程度。
綜合上述的一切,才能調整兩人之間最佳相處方案。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很了解陌吻的人,實際上這樣的認知,也沒錯,畢竟陌吻是個重情義的。
不然她這些年從她腦袋上搶走的功勞,陌吻早就翻臉了。
事實證明,陌吻不僅沒有跟她翻臉,反而還能維係表麵上的和諧,她也不是不意外。
陌吻太會做人,或許是因為社會打磨,不管是什麽原因,吳桐還是想要以自己的方式。
重新做一個評估。
免得到時候翻車。
陌吻聞言,微微頷首,“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記得吳主編對我的恩情;
因為記得吳主編的恩情,所以會更願意將自己的功勞往你身上推,你出口要的我也不搶;
即便那些事情是我做的,我也沒說過任何一句不好的話;
一做就是兩年,吳主編現在有什麽不滿意的嗎?
還是眼下手裏關於薄簡的采訪,也要掛你名字?我無所謂,但這是最後一次。”
吳桐臉色沉了下去,“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陌吻道,“吳主編,我們之間,認識了這麽多年,我變了,但是你也變了;
你很清楚,你當年隻是伸出援助之手,我能混成這樣,是我自己努力得來的;
是,沒錯,你救了我,可也沒在職場上去教我怎麽做,即便如此,我還是很感激你;
前麵這兩年的功勞,我都可以算在你的頭上,作為你伸出援助之手的感謝;
可這不代表,會成為我一直被你禁錮的表現,從我身上吸血,吳主編步步高身,
我並不會嫉妒,隻是恭喜,可現在,我們家情況不一樣,您知道我要自己養孩子;
所以以後的功勞,就不勞駕跟吳主編分享了。”
吳桐不想跟陌吻撕破臉,可陌吻卻跟她撕破臉,這對吳桐來說,非常的接受不了,也十分生氣。
她目光如炬的看著陌吻,“看來,你想清楚了如何處理我們之間的關係。”
陌吻嗯了一聲,“想清楚了。”
吳桐冷笑,“你是不是最近聽到公司的董事們,想要給你開拓出一個財經版塊出來;
所以也不把我當回事了?覺得也就那樣。”
陌吻疑惑一閃即逝,“我不知道吳主編的意思。”
董事們的事情,她怎麽會知道?
吳桐最近看她不爽,難道是因為這個?
吳桐見她臉上的情緒也不像是騙人,畢竟當初的陌吻就不會這些小手段。
可是陌吻剛才也說了,人都是會變了,萬一現在她變得很會玩心機手段呢?
吳桐突然有些惱恨,當年自己為什麽要將陌吻帶到這裏,成為一個這麽優秀的人。
如果沒有名匠這個跳板,陌吻指不定現在還在哪兒受苦呢?
雖說這兩年來,她拿走了陌吻一些采訪,可那些采訪,能跟恩情比嗎?
有人看事就是如此,別人做什麽都是錯,自己做什麽都無錯。
自己不開心,旁人更不能開心。
吳桐哼笑一聲,“陌吻,希望你記住今天的拒絕,董事們能這麽對待今天的我;
也能對待明天的你。”
陌吻從未打算從別人手裏撿便宜,她愛自己的工作,同樣,也更愛生活。
如果為了某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東西去失去一些什麽,她心底自有掂量,不會給人看笑話的機會。
吳桐深呼吸,“既然走到這一步,我也沒什麽好說的。
既然你作出了選擇,那麽手裏的薄簡,我會另外派人接觸,以後就不必跟了。”
吳桐這話,擺明了想要罷免她的意思,陌吻自然不會服氣,她盯著她,勾勾唇,“吳主編,您這樣,有違名匠的員工守則;
作為領導濫用職權,經不起查的,我但凡舉報一句,我們兩人都會鬧得很難看。”
“你威脅我?”
陌吻,“不敢,隻是希望吳主編不要做得太絕;情分不在了,麵子還要給吧。”
吳桐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冷箭,直逼陌吻而來,陌吻就這麽站著,不動聲色。
幾分鍾後,陌吻沒興趣繼續在這裏耗著時間,轉身往外走,“吳主編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如果還是結果不可逆;
那就各憑本事拿下薄簡的采訪,不然這一局,勝負還未完全定下來呢。”
吳桐指著辦公室大門,“你滾出去,我現在一句話也不想跟你說。”
陌吻如蒙大赦,幾步走過去,拉開門出去了。
她走出門外,關係好的一些員工會用眼神示意她沒事吧。
陌吻也不是多嘴和控製不到表情管理的人,她衝著眾人和平的笑笑,搖搖頭,“大家忙著,沒什麽事。”
副主編們的消息,自然是比其他人要靈通很多的,梅沙就是這樣的其中一個。
她開場遇冷,完全沒有得到半點可能性機會。
回到這裏,還被吳桐施壓,心底早就窩著一肚子的火。
見陌吻如此雲淡風輕,冷嗤一聲,“裝什麽裝,進了主編辦公室,你還以為你是原來的身價呢?”
陌吻麵不改色,懟回去,“你難道是原來的身價?”
梅沙說不出話來,就覺得陌吻是故意當著大家的麵,給她找難堪。
她咬緊牙齦,心底憤怒不已。
不過很快吳桐出來說的話,就讓她開心了起來,因為陌吻手裏的采訪,被吳桐分給了男的那位副主編。
他叫丁立。
平日裏話也不多,跟誰的關係都很一般,突然一個大餅砸到自己頭上,他有些意外,隨即下意識的看向陌吻。
欲言又止。
吳桐自然看到了他的表情,問了一句,“怎麽,你做不到?”
丁立怎麽能說自己做不到,但是這時候也不適合說,總覺得自己不厚道。
陌吻怎麽磨下這個采訪的,他們特比清楚,十分艱難,前前後後,網上生活中圍追堵截。
人家才答應這次采訪的,可這麽幾秒的時間,吳桐就從陌吻手裏搶過來,送給他了。
拿著都有些良心不安。
私下裏,丁立找過陌吻,在四下無人的公司側麵,露天停車場。
丁立整個人坐立難安,雖然向來副主編之間有競爭力,可也沒有這麽惡意競爭到如此。
他想了又想,才決定來找陌吻的,陌吻看著他,“丁副編找我有什麽事嗎?”
陌吻長得出挑,看著脾氣也很好,可共事多年,誰不知道誰是什麽樣的。
丁立在所有的副主編中,最不想的就是得罪陌吻。
但是現在腦袋上懸著一把刀。
他不作出選擇,怕是不行。
丁立咳嗽了一聲,“陌副編,我沒有那種想要從你手裏搶工作的想法,這件事……”
“我知道。”
陌吻打斷他,“這件事我們都沒法控製,我也知道你的難處。
既然吳主編將這件事讓你去辦,那你就去。
約好的采訪時間,已經告訴你了,其他的,我也不管,不插手。”
丁立得到一些私人消息,董事們有意讓陌吻升職,這不管是傳聞還是真實。
都是一個尷尬的時期。
他對陌吻並沒有什麽意見。
存在競爭關係,並不代表,他不待見陌吻。
跟其他兩位相反,他很欣賞陌吻的業務能力。
這會兒陌吻鬆口,他也並不輕鬆,薄簡這種程度的人,能被陌吻磨下來。
並不代表是誰都能去采訪。
不是沒出現過這種情況,一年多前,梅沙半路準備攔截陌吻談攏的一個采訪。
可是最後的結果大家都看到了。
很失敗。
他想問陌吻,薄簡是如何磨下來的,可張不開口,搶走人家工作,還偷師學藝,這就不太道德了。
丁立說,“抱歉。”
陌吻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丁副編,已經說過了,這件事,我沒放在心上。”
既然想要從中攔截,那就去攔,她不多管,攔截走了,算他們的本事,攔截不走,那就是自己的問題。
到時候上麵沒有爆點,沒有銷售量,吳桐成功的履曆上會劃上狠狠的一筆,不會給她任何麵子。
她心底也清楚,欲言又止的丁立想要問什麽。
可抱歉,她跟他們的相處,並沒有那麽愉悅,也沒有告知注意事項的義務。
不多管閑事就是她最好的回饋。
跟丁立分別後,陌吻去最近的地鐵口乘地鐵。
地鐵人多,擁擠不堪,她好不容易擠上去,卻被不知名的人推了一把。
成年人的世界裏,每天都有人崩潰,她反思過自己在名匠這幾年,她是不是真的那麽差。
可越是往自己身上找原因,越是覺得自己委屈。
她不是受不住這份委屈,而是覺得這份委屈,讓她無所適從。
……
她在小區門外的攤上,給小孩買了一份栗子。
盯著栗子,她的眼睛就開始發紅,賣栗子的是個大爺,看她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於心不忍。
詢問了一句她怎麽了,說生活就這樣,委屈了就哭一哭,困難總會過去的。
她淚眼模糊的接過栗子,道謝付錢,然後離開。
她不知道情緒崩潰隻需一瞬間,而別人看到她情緒崩潰會不會覺得矯情。
但陌吻真的覺得自己很累,活了二十多年,從未有過的累。
還是黑洞洞的樓梯間,帶著腥氣和臭味。
她站在自己家門口,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這才掏出鑰匙打開門。
小孩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聽見門響,立即從沙發上跳下來,直奔她而來。
“陌陌,你哭了?”
不過離了不到一米的距離,小孩就敏感的察覺到什麽,薄薄的唇抿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帶著幾分難過。
“陌陌,照顧我,是不是很累啊。”
她那一瞬間,有抱著他大哭一場的衝動,可他還那麽小,她不忍他負重。
她蹲下身,揚了揚手裏的栗子,跟他視線平視,“沒有哦,就是剛才,突然想到了一個十分感動的人,就有點難過,跟寶寶沒關係;
你還沒吃飯啊?”
陌吻輕易就看到了餐桌上溫著的飯菜。
阿姨並不留在她們家過夜,每天七點半到家,五點離開。
阿姨離開的時間,都是小孩自己在家,小孩已經足夠獨立懂事了。
懂事得她都為他感覺委屈。
“等陌陌。”
小孩上來,圈著她的脖子,將小臉埋在她的頸窩處。
她失笑,崩潰的心情因為他,突然好了起來,將人抱起來。
“好吧,謝謝寶寶等我一起吃飯,我們先吃飯,其他的事情,晚點再說,好不好?”
孩子在她懷裏點頭,“好。”
她將包放在沙發上,隨即抱著孩子走向餐桌,給他剝了兩顆栗子,塞到他嘴裏,“試試好吃嗎?”
他嘴巴小,一顆栗子就顯得脹鼓鼓的,他眼睛亮如星辰,點頭嗯了一聲,“特別好吃,謝謝陌陌。”
“客氣了寶寶。”
……
雖然薄簡覺得兩個人的感情,還是需要兩個人自己解決,可晚上還是給薄執去了一個電話。
那時候,薄執還在實驗室,他們手裏正在做的項目,如果成了,價值估計五個億賣出。
其中專利就涉及十二項。
平日裏,薄執忙得見一麵都難,碰麵完全看緣分。
薄念跟他住在一起,也鮮少見到自己哥哥,薄念偶爾還會在群裏吐槽。
全世界我哥最忙。
這話一點毛病都沒有,當真是薄執全家最忙。
電話被薄執調成了靜音,所以壓根沒注意電話響,薄簡一連打了五個電話,沒人接。
心下稍微想想,就明白了。
想著那就等薄執看到他電話的時候在說,這一等,就是三天。
也正好是他跟陌吻約好采訪的時間,就在去見陌吻的前十分鍾,他接到了薄執的電話。
“什麽事兒?”
薄簡:“……大哥,你這麽多天才給我回電話?”
薄執聲線淡淡的,“難道你想一周後?”
那才是常態。
薄簡無語一秒,正色道,“跟你說件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