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笑而不語,一個老鴇衝了出來,拉起她的手吩咐道:“快快快,等會就是你上場了,這個花魁啊非你莫屬,都準備好了嗎?”
天上掉餡餅的事都被她遇到了。
花魁比賽前夕,白撿一姑娘,傾城絕色,無家可去。
今年她長樂坊的生意就不愁了!
“什麽花魁?”
法海一怔,眼見兩人轉身離開,他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擰眉道:“不準去!”
誰想對方一個捏訣,他便被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她要幹什麽?
法海心中憋屈,這副狼妖的身軀太過弱小!眼珠子隻能死死地盯著小青不放。
隻見她緩步來到台前,器樂演奏,簫箏樂音聲清淡優雅,她手執彩帶,漫天的花瓣落下,女子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輕舒雲手,步步生蓮般的舞姿,踩著節拍婆娑起舞。
蕭聲漸急迫,她的舞姿舞動得越來越急促,如玉的素手婉轉流連,裙裾翻飛,一雙如煙的水眸欲語還休。
舞蹈在極快速的旋轉中達到**,音樂戛然而止,舞蹈亦適時地隨之靜止。剛柔並濟,緩急交錯的變化,於動靜對比間所形成獨特美感。
眾人的思緒仿若還沉浸在曼妙的舞姿中,不能回神。短暫的愣怔後,是鋪天蓋地的叫好聲。
每個人都將手中的鮮花投向了舞台,選出了最絕豔動人的花魁。
甚至有急不可耐的男子站起身揚聲詢問道:“老鴇,我願一擲千金,買這位娘子的**!”
法海氣得銀牙都要咬碎,漆黑雙眸陰沉晦暗,像是醞釀著可怕的風暴。
該死!她到底在搞什麽?
小青在台上卻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水眸波光瀲灩,頓時迷得台下的人倒吸一口氣。
她問:“我像人嗎?”
“像!”
“若我是妖,各位該當如何?”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就算娘子是妖,風流至死也值當!”
小青頓時粲然一笑,眼睛笑成月牙,讓屋內的花燈也黯然失色,引得台下眾人紛紛神情木楞。
她輕輕抬手,解了法海的定身術。
那人便像風似的衝了下來,二話不說就拽著她的手腕,施展術法回到了山林間。
他胸腔幾乎要被氣炸,大手扣在小青的雙肩,青筋暴起,怒目之下,是一副要吃人的樣子,“你這麽做,到死是為什麽?”
“你為什麽這麽生氣?”
小青不答反問,眸中淺淺透著笑意,反向他走近一步,揚著臉問道:“你喜歡我,是不是?”語氣篤定。
法海一怔,下意識地避開了她的視線像是貓被人踩著尾巴,乍地鬆開雙手,沉聲道:“沒有。”
“真沒有?”
“我知道自己是誰。”
“好,那我回去繼續當我的花魁,尋一個對我以誠相待的人。”
“不行!”
法海想也不想,雙手攔在她的麵前,他默言了許久,一雙幽瞳似是掙紮,想要說出的話又咽了回去。
過了好一會,才薄唇輕啟道:“我...我承認我喜歡你,但我不能。”
“你是妖,我也是妖,為什麽不可以?在外人來看,你就是要妖。”
“我是人,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所以人和妖應該怎麽區分呢?僅僅是身體的血脈?外貌的不同?還是生活的習性?若單論這個,你就是妖不是嗎?”
小青有些諷刺地笑了笑,“人妖善惡之分,不在種族,至於本心不是嗎?”
法海猛地僵住,怔怔地看著她。
“我...”
他心神一緊,想要反駁的話到了嘴邊卻又顯得格外蒼白。從小到大,他所受的教育,便是遇妖殺妖,趕盡殺絕。
但當有一天他自己成為妖時,有人卻告訴他妖也有好壞之分,人妖之分,在於本心。
或許是吧,就像山間的妖精與世無爭,他們隻怕就是貪婪的人類闖進森林砍樹,捕獵,擾亂他們的生活。
隻是他一直都在拒絕接受事實。
也不敢承認,自己做錯了。
“你把我變回去吧。”他淡淡說道。
小青翻了個白眼,這人想得倒是美,果斷拒絕,“不可以。”
"出家人不打誑語,我把你姐姐放出來。"
小青驚愕愣在原地,眼淚頓時像一串串珠子似的落下,雙眼通紅,點了點頭,哽咽道:“好。”
她又拿出了那把精美的團扇,施法時,漫天的金色像星光一般閃爍在兩人身上,璀璨華美。
她念著他聽不懂的咒語,頃刻間,隨著她的吟唱,他隻覺得魂魄輕飄飄的。天色變幻,頓時變得伸手不見五指,直至黑暗散去,再眨眼時,他又變回了那個高高在上的法師。
還沒等他說話,眼前之人卻猛地倒在了地上,口吐鮮血。
他心中一慌,快步扶起她,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名為惶恐的情緒,指腹微顫撫上她冰冷的臉頰,“你,你怎麽了?”
小青卻是釋然一笑,自顧自地喃喃道:
“你可要說話算數啊,騙我的話就是小狗。”
“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了!”
“我...我沒事。我隻是用妖丹跟妖王做了一個小交易,讓他在扇子上施了能將人變成妖的法術。”
法海雙目猩紅,心裏卻是冷得震顫,怒聲道:“胡鬧!我帶你去找回妖丹。”
“別去!”小青虛弱地抓住他的手,搖了搖頭,“沒用了,我體內的經脈全然斷裂了,本來我就活不成了。”
原來一開始,她就在騙他!
像是走進了一個巨大的深淵,讓他感覺喘不動氣。法海忍不住緊緊地抱著懷裏的人,將頭深深埋在她的肩膀,任憑淚水爬滿了雙臉,肩膀也跟著顫動起來。
“你…你怎麽能這麽對我。你怎麽可以用自己的命開玩笑!你若是死了,我絕不會將你姐姐放出來!”
知道他說得都是氣話,小青拿起了那麵團扇,塞到他懷裏,眼中滿是苦澀和酸楚:
“我真的沒事,我隻是有些累了,睡一覺就好了。也沒什麽能留給你的,就將這麵雙麵繡扇子送給你,是我親自繡的,厲害吧?”
她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眼皮越來越沉,瞳孔一點點渙散,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再說一句:
“我...不是故意騙你的,不要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