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辭青趕到醫院的時候,丁慕川正躺在病**直哼哼。

他穿著病號服,護士剛剛給針口換了藥,說笑調侃了他一句,回身走了。

宴辭青看得目瞪口呆,等護士出了病房門,他湊上前不解地問道:“你小子這是又怎麽了?難道又被那丫頭給……”

兩手用力握了握拳。

蛋碎的哀傷,男人都懂。

丁慕川某處一緊,掙紮著朝宴辭青的方向揮了揮拳,齜牙咧嘴罵道:“滾一邊去,你就不能盼我點好啊。哥們我要是斷子絕孫了,我的財產也輪不到你繼承。”

“那你這到底是怎麽了?以前壯得像頭牛,這陣子怎麽跟林妹妹似的,把醫院當家了。”

宴辭青說笑過後,言歸正傳。

“哥們我呀,做好事兒了。”丁慕川神情語氣,十分自豪。

“什麽好事兒,得到醫院來做呀?又或者,是什麽好事兒,把你做進醫院裏來了?舍己救人?”

丁慕川搖著頭,一臉神秘,壓低聲音道:“哥們我呀,捐了點東西。”

“捐了什麽東西?”宴辭青不解的目光,從丁慕川的臉上往下移,落在他身體中央的某處上。

隨即撇了撇嘴,一臉嫌棄道:“捐那玩意還用住院?宣傳冊上不都寫著‘隨捐隨走’嗎?”

“你小子現在變壞了,太壞了,你給我滾一邊去。”

丁慕川被氣得麵紅耳赤。

“老子捐的是骨髓,骨髓。”他不管不顧低吼道。

宴辭青眨了眨眼,顯然有點出乎意外。

“十八歲的時候,閑著沒事幹抽血登記了一下,這就入了骨髓庫。其後十多年也沒人找過我,我自己都忘了這茬了。

前陣子骨髓庫給我打電話,說有個孩子得了白血病,跟我的血液正好匹配,希望我捐骨髓救他。

哥們我也怕啊,本來都拒絕了,奈何看那孩子太可憐,心裏不忍,一咬牙一狠心,捐給他100毫升的。

其實捐完就可以走的,大概哥們這陣子玩太凶,體虛,站起來暈了一下,他們不放心,非要我住院觀察幾天。”

丁慕川一聳肩,輕描淡寫訴說著自己的英雄壯舉,。

要是放在以前,宴辭青高低要調侃他幾句的,可是小穀剛剛經曆了病痛折磨,他太了解家長們的焦急心情了。

這時候,他隻覺得丁慕川崇高偉大,簡直讓他刮目相看。

“你小子,真是……是個男人。”

文采了得的宴辭青,撿了一句最糙的話來誇人。

丁慕川嘿嘿笑著,一邊示意他坐下說話,一邊玩笑道:“你小子這輩子第一次誇我,咋跟罵我似的。”

宴辭青衝他豎起了大拇哥,“你是英雄,大英雄,舍己救人的好事兒,已經做了兩次吧?回頭給你申請個見義勇為獎,也讓大眾知道知道你小子的真麵目。”

“滾一邊去,哥們救人,可從來沒想過那些虛名。”

“不圖虛名那是你高潔無私,你的光輝形象,將永遠印刻在我心裏。”

越說越不像話,倆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宴辭青四下看看,病房裏冷冷清清,床頭櫃上還有點亂,一猜就知道這些日子他一個人在這,過得很辛苦。

“你怎麽不提前說一聲,找個人照顧一下呀。”他一邊收拾一邊抱怨。

“本來沒打算住院的,奈何架不住她們太熱情,我隻好勉為其難住兩天吧。大家都忙,也不好意思臨時找人,將就一下也就過去了。”

“這事兒家裏知道嗎?”

丁慕川搖搖頭,“我家章女士那脾氣,你是知道的,她覺悟低,護犢子,如果知道我無償給別人捐了那麽寶貴的東西,非揍我不成。”

“那……唐小靈知道嗎?”宴辭青小心翼翼地問。

丁慕川頓了頓,臉上笑容僵了幾秒,隨即若無其事搖了搖頭。

“她都不理我了,故意提起這事兒,像是邀功似的,讓人懷疑我的動機。做好事不留名,不是傳統美德嘛。”

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可眼神中露出的落寞,卻是蓋也蓋不住的。

人越長大越孤單,看似身邊熱熱鬧鬧,實際能開誠布公說心事的沒幾個。

宴辭青忙岔開話題,“我最近都不忙,有事兒你就給我打電話,隨叫隨到。”

丁慕川握拳抬手,跟他碰了碰拳,笑道:“真兄弟,謝了。”

他本來想像以前一樣,展現一下豪氣的,結果動作太大,牽扯了針口,痛得兩條眉毛擰到了一起。

他絮絮叨叨又說起最近時運不好,出院之後要到寺裏去拜一拜,約了宴辭青一同前往。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宴辭青才告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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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蘇羽開車接上張瑞彤去福利院。

打從上車起,張瑞彤就沒閑著。擦粉、描眉、夾睫毛、塗口紅……忙得不可開交。

蘇羽沉默著開車,目不斜視,望著前方。

“喂,蘇羽,你看我眉毛畫得勻稱嗎?有沒有一高一低?”

她扭頭詢問蘇羽。

蘇羽瞄了一眼,淡淡道:“沒有”。

張瑞彤左右看看,修整一下,這才滿意。

掏出兩支口紅,在姨媽紅和西柚紅之間猶豫不決。

“選哪個呢?姨媽紅會不會顯得顏色太重了?西柚紅倒是挺顯年輕的,可是又怕夏院長覺得不夠莊重。”

她絮絮叨叨,旁若無人自言自語一般。

蘇羽心裏亂糟糟的,根本沒心思聽她說這些,直到她拿胳膊肘撞他一下,這才扭頭看她一眼。

“選哪個?”她一臉認真問道。

因為工作關係,這陣子兩個關係還算很近,說話也不像以前那樣生疏。

可蘇羽畢竟是男孩子,雖然跟寒溪和唐小靈的關係很親密,卻也界限分明。他們三人平常很少談論跨越性別的私事。

像張瑞彤這樣,直接拿著口紅,讓蘇羽幫忙挑色的情況,從來沒有發生過。

蘇羽愣了一下,臉一熱,敷衍道:“隨便……都行。”

張瑞彤聽出了他的不上心,衝他翻了個白眼,幹脆自作主張,挑了一支在唇上試了試,雙唇抿了抿,扭頭又問:“姨媽紅薄塗,是不是很奈斯?”

她眨著眼睛,等著蘇羽的回答。

蘇羽假裝鎮定,看也沒看嗯了一聲,可他一張臉紅到了耳朵尖,自是逃不過張瑞彤的眼睛。

萬年不變的冰山臉,總算是被她撼動了幾分。

她得意地勾了勾唇,扭頭看向一旁,沒再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