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夏芹第一次見到宴辭青,一邊感慨於他俊朗挺拔的外形,一邊又心有惴惴,暗自擔心。
福利院受宴氏資助,已經有十多年的曆史了,當年這棟樓就是宴氏捐款建造的。
這麽多年來,宴氏每年都會資助福利院一筆錢,定時打到福利院的賬號上,從未拖延。
大概這數目對於宴氏來說,隻是九牛一毛而已,平常也隻有一個小財務跟進,諸如打款之後,來一個電話確認是否到賬。
另外一個,就是年底索要福利院當年的財務支出報表,以防有人中飽私囊。
總歸,走的是正規的財務手續,規矩客氣,從未有過別的要求。
可是今天,宴公子不請自來,親自登門,態度誠懇相求,他說想要求證一件事兒。
夏芹眨眨眼,心裏咯噔一聲,暗道不妙。
雖然宴辭青還沒開口,夏芹已經猜到,他要提的事兒,肯定不尋常。
她不敢有任何懈怠,笑得誠懇,忙道:“宴少有什麽事兒盡管說,我當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宴辭青抬眸,院子裏逐漸熱鬧起來,三五成群的小孩子用過早飯,相繼跑出來玩耍。
這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衝夏芹笑了笑。
夏芹方才回過神來,忙衝他做個請的姿勢,引著他往辦公室走。
宴辭青不疾不徐跟在夏芹身後,阿誠小跑著跟過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宴辭青愣了一下,衝阿誠交代幾句,讓他和其他人退到院外守著,自己則跟著夏芹進了辦公室。
賓主落座,泡茶寒暄,切入正題。
宴辭青:“我想查一個人。”
夏芹:“查誰?是咱們福利院的孩子嗎?”
宴辭青點頭,輕啟薄唇,沉聲說出三個字,“白筱宇”。
夏芹愣了一下,眨眨眼,努力回想,可是在她的記憶中,顯然找不到這個名字。
“大概十六年前,他被人領養了。”宴辭青補充道。
夏芹哦了一聲,恍然大悟,也為自己找到了台階。
她惶然道:“我說呢,那時老院長還在,應該是她經手操辦的這件事兒,難怪我沒印象。這樣吧,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我幫宴少查一查檔案,一切再清楚不過了。”
宴辭青點點頭,微微欠身,“有勞夏院長”。
夏芹忙擺手,推辭說,“不敢當,宴氏熱衷公益事業,資助了咱們福利院這麽多年,我們全院上下感激還來不及呢,這點小事兒不過是舉手之勞,宴少您就別客氣了。”
寒暄客套之後,夏芹急匆匆往檔案室走去。
宴辭青坐在辦公室等她,身子靠在木質沙發後背上,一手托腮,一手扣在光潤圓滑的扶手上,指尖一下一下地敲著,發出輕微的噠噠聲。
時快時慢,亦如他現在的心跳聲。
等了約莫半個小時,夏芹抱著一疊資料,急匆匆趕了回來。
推門而入,先忙著賠笑,“讓宴少久等了,實在是時間太過久遠,資料又多,找起來麻煩,有點耽擱。”
宴辭青蹭一下站起來,嘴上說著不礙事,可舉手投足,已經露出慌亂。
他很緊張。
夏芹不自覺軟下聲氣,忙說道:“所幸咱們福利院資料保存得好,從入院到領養手續,一應俱全,一點遺漏都沒有。隻是……”
“隻是什麽?”
宴辭青的聲線不自覺發緊,濃黑細長的眉頭,也不自覺皺了起來。
“隻是時間久了,有股子黴味,還望宴少多擔待。”夏芹把資料放到長桌上,按分類攤開來,衝宴辭青一比手,“您想先看哪份?”
宴辭青迫不及待走上前,望著眼前泛黃的紙張,竟然畏縮起來。
他目光盯在資料上,手上卻像是灌了鉛,重若千斤,抬不起來。
“這份兒是白筱宇的入院資料,這份是他的領養手續。”
夏芹很體貼地把兩份資料放到宴辭青麵前,點了點頭,識趣地退後兩步,避到一旁。
宴辭青緊握的拳頭,慢慢鬆開,拿起那份入院資料,緩緩展開。
入目是一張泛黃的一寸頭像照,三四歲的孩童,眉眼還沒長開,透著幾分稚嫩。
他的目光,順著資料,一行一行往下看。
姓名:白筱宇
性別:男
出生日期:1999年10月17日
生父:不詳
生母:不詳
……
越往下看,宴辭青的臉色越難看,臉上漸漸透出幾分鐵青來。
夏芹有點擔心,試探著問道:“請問宴少,這個白筱宇,跟您是什麽關係呀?”
“朋友。”
他想都沒想,脫口而出,說完又覺失態,偏頭看過來,笑容牽強地解釋:“一個哥們,最近遇到了些麻煩,想起一些舊事來,拜托我幫他查一下。”
夏芹哦了一聲,沒再追問。
宴辭青也沒再理她,拿過領養手續來,很快速地掃了一眼。
這份資料沒什麽可查的,當年宴同盛親自過來辦的領養手續。
名頭雖是養子,可宴同盛對宴辭青的身份深信不疑。接他出了福利院的大門,直奔醫院做了親子鑒定,鑒定結果赫然寫著,宴同盛是宴辭青生物學上的父親。
宴辭青微微握了握拳,默了半響,轉頭問夏芹,“這些資料,我能帶走嗎?”
夏芹一臉為難,“這都是福利院的資料,我們有規定,僅供查閱,不能私自帶走的。當然了,您如果需要,我可以幫您複印一份,您可以帶走複印件。這已經是我職責之內,能為宴少做的極限了。”
宴辭青笑了笑,合上資料,推到夏芹麵前,“那就有勞夏院長了。”
夏芹嘴上說著不用謝,手腳麻利把資料複印好,按分類裝訂起來,拿出一份新的文件袋,把資料統統裝進去,遞到了宴辭青手上。
臨出門時,宴辭青突然想起一件事兒,問夏芹道:“你們福利院,有沒有過一個叫寒溪的女孩?”
“有!”夏芹知道瞞不過去,直接承認。
“她最近有沒有回來過?或者,你們跟她還有沒有聯係?”
宴辭青挑了下眉,眉梢眼角,帶出幾分玩味神色。
夏芹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那丫頭十歲起就被人領養了,後來再沒回來過。”
宴辭青拖著長音哦了一聲,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卻也沒再追問下去。
他抬步出了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