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辭青順著原路,從坍塌的那處圍牆翻出去,拍拍手正準備離開,突然身後響起一道聲音。

“小夥子,這就要走嗎?”

那聲音蒼老低沉,仿佛從地獄發出的一般。

宴辭青嚇了一跳,迅速轉身,隻見身後矮牆邊,不知何時站著一個男人。

那人個子瘦高,穿一件黑色的棉服,身上沾著塵土,看上去有些邋遢。

單從外表分辨不出他的年紀,眉眼並不算很老,可一頭白發卻十分搶眼。

那人定定望著宴辭青,眉眼無波,可那雙蒙了霧氣的眼眸寫滿了滄桑。

“你在跟我說話嗎?”宴辭青上下打量他,皺了皺眉,“我們好像不認識吧?”

“你不認識我,可我認識你。”白發男人目光坦然,目光緊緊盯在宴辭青身上。

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好像要把他徹底掃描個透。

那人眼神很不友好,讓宴辭青有一種**身子被人瞻仰的錯覺。

他不由沉了臉,冷聲冷氣問道:“你認識我?那你說說我是誰。”

“你是宴同盛的兒子,對不對?”

“宴家在青州名聲在外,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能認出我的人海了去。

你要是真的認識我,就說我的名字,我的年齡,我的愛好,別拿一個某某某的兒子來唬人。”

宴辭青以彼之道還之彼身,一雙淩厲的眼睛,來回打量那個人。

那人不顧他的打量,沒好氣地問:“你到白鸕村來做什麽?又潛入白家做什麽?”

“用不著你管。”宴辭青神情桀驁,一副傲氣公子哥的派頭。

“你在查白霏霏?”

那人一語中的,死死盯著宴辭青,細查入微地盯著他的每一個反應。

果不其然,在聽到白霏霏名字的時候,宴辭青一下子愣住,就連眼神都變得幽怨黏纏起來,“你怎麽知道的?你認識她?”

那人卻是笑了起來,根本不理宴辭青的問題,自言自語道:“真的很像,沒想到你們這麽像。”

這話含糊,宴辭青張了張嘴,心生膽怯,卻是問不出口。

那人不等他問,徑直說道:“白霏霏就是你的母親,這點毋庸置疑。”

這消息如晴天霹靂,震得宴辭青站立不穩。

“你今年二十三歲,對不對?”

“……”

“你以前叫白筱宇,這名字還是霏霏幫你取的。”

“……”

宴辭青臉上的表情,從目瞪口呆,到瞠目欲裂。

他暗暗咬著唇,極力在腦海裏搜尋關於這人的信息。

他自認記憶力不算差,可他可以百分百確定,這人他以前從未見過。

“你到底是誰?”他咬著牙問。

那人卻冷笑了聲,揚聲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知道你是誰。”

宴辭青不說話,顯然沒明白他這句到底暗含了什麽意思。

那人又補充道:“你得知道,你先是白筱宇,再是宴辭青。”

繞來繞去,故弄玄虛。

宴辭青瞬間暴怒,一下子就急了,他咬牙發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繞彎子耽誤本小爺的時間,我可沒空跟你在這猜謎語。”

“你這臭脾氣,跟你老子一個樣,真是讓人惡心。”

那人也不示弱,看向宴辭青的眼神,透出恨意。

信息不對等,對方顯然知道他的所有情況,而他對對方卻是一無所知。

這感覺讓人很抓狂。

宴辭青一個箭步衝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子,用力一掰,咬牙問道:“你到底是誰,你認識我父親?”

那人用力掙了掙,甩開他的鉗製,漫不經心說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誰,你隻要知道,害死白霏霏的凶手就是宴同盛,以後一定要替她報仇,就可以了。”

他說什麽?爸爸害死了媽媽?

宴辭青擰著眉頭,一雙黑亮的大眼睛透出幾分頹敗來。

爸爸對媽媽那麽深情,怎麽會害死她呢?

這……不可能!

這消息太過突然,讓宴辭青一時很難接受。

他腦子裏一片空白,忘了怎麽去思考,甚至一時想不起自己是誰,身在何處,要去何方。

隆冬時節,他隻覺得後背冷汗淋淋,一顆心從僵死的狀態中,一點一點恢複心跳。

恍若死而複生。

他再次抓住那人的腕子,咬牙質問:“你剛才說什麽?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別說一遍,再說十遍也是一樣,害死霏霏的劊子手,就是宴同盛。”

“不可能~~”,宴辭青目眥欲裂,胳膊用力一甩,把那人狠狠按在牆上。

“你到底是誰,是誰指使你找到我,跟我說這些鬼話的?是不是宴芷然?肯定是她,為了私吞宴氏,這種事兒她做得出來。我才不會相信你說的鬼話。”

宴辭青幾乎瀕臨崩潰的邊緣,可被他壓製著的那個人,表情卻是越來越冷靜。

“我不是什麽宴芷然派來的壞人,我說的都是實話。你要接受不了,我也沒辦法,但是……事實如此。”

“事實?”

宴辭青冷笑一聲,“你有什麽證據?沒有證據胡謅一通,就是汙蔑,小心我要你的狗命。”

他咬著牙,瞪圓了雙眼,朝那人揮了揮拳頭。

那人歎口氣,推開他的胳膊,說道:“證據我自然是有的,你跟我來,我帶你去看。”

說完,兀自往山上走去。

宴辭青跟他走了幾步,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他扭頭尋找阿誠的身影,可找了一圈也沒找到。

飛快地把剛才的信息一一複盤,他突然發現,好像自己落入了一個圈套裏。

有人先把阿誠引走,而這個中年男人就在這等他,就是為了跟他說那些話。

他是誰的人?

目的是什麽?

宴辭青猜不透。

他抬頭望向那人的背影,隻見那人佝僂著背,走在蜿蜒崎嶇的山路上,並沒回頭。

此時已經到了傍晚,他要帶自己去哪裏?會不會有危險?

這些問題,宴辭青不得而知,卻又不得不防。

那人走了一段,見他沒有跟上,這才轉身居高臨下看了過來。

他衝宴辭青喊道:“你不是在找你媽媽嘛,現在我帶你去見她。”

這句話極具**力,尤其是對宴辭青來說,他像是一顆疲憊不堪的小蝌蚪,在幾乎絕望的邊緣掙紮徘徊了好久。終於有人向他拋出橄欖枝,說要帶他去找媽媽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不會放棄機會。

宴辭青毫不猶豫,跟上了那人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