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同盛現在覺得,勢頭有點不大妙。

如果隻有一個薑寒溪,他是全不放在眼裏的。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沒什麽勢力,就算有幾個幫手,也翻不出什麽風浪。

宴氏的律師團,還有白秀芝和宴芷然的手段,對付那丫頭絕對綽綽有餘。

可現在情況有變,平白跳出來個蘇大富攪局,現在又拉扯進來一個常青禾。

這兩人以前跟著他,對做過的壞事可是一清二楚,萬一留下什麽鐵證,將來怕是要翻車。

蘇大富這人不足為懼,有勇無謀,稍稍用點手段就能哄住。

常青禾可是個不容小覷的人,他心思細,手段狠,當年全身而退,給彼此留了退路。可手上到底握著多少把柄,宴同盛卻是心裏沒底的。

現在情況很複雜,常青禾敢於跳出來,說明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宴同盛歎了口氣,心道不妙。

思來想去,他把電話打給了宴芷然。那丫頭手段狠辣,做事直接,這事兒交給她去辦,快刀斬亂麻,以防後患。

電話裏不能細說,他掛了電話等人的功夫,卻沒想到把宴辭青給等了來。

宴同盛一臉驚喜,笑著問道:“兒子,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你。”宴辭青神色平常。

“我聽康元說了,股東會上你落了下風?”

宴同盛一臉慈愛,含笑勸道:“大男人不拘小節,這等小挫折,沒必要放在心上。”

宴辭青沒說話,把大衣脫下來掛好,轉身看了過來。

宴同盛隻覺得他心情不太好,還以為因為股東會的事兒在煩惱,又勸道:“你先避一避你大姐的鋒芒,暗中多做些籌謀,等回頭機會到了,再奪回控製權,也是一個穩妥的做法。你放心,康元和繪春他們兩個,我都托付過,會幫你的。”

宴辭青沒接話,徑直坐到了病床邊的椅子上。

宴同盛笑著湊上前,壓低聲音問道:“那東西,你拿到了嗎?”

宴辭青點點頭。

宴同盛一副塵埃落定的踏實模樣,拍了拍胸口道:“拿到了就好,拿到了我就放心了。你好好保管,留著以後有大用。”

所謂大用,就是未來對付宴芷然的手段。

宴辭青定定望著他,不說不笑,一臉嚴肅。

今兒他很反常,話少得離譜,一雙眼深邃幽暗,藏著莫名的憂傷。

宴同盛心疼啊,以為自己的寶貝兒子,還沒從婚變的挫折中走出來。

心疼又無奈,還有微微的抱怨,宴同盛勸道:“你這孩子,心胸得放寬廣些。大男人做事,不拘小節。不就是個女人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薑寒溪走了,還會有更好的。”

老頭子一副過來人的神情,篤定道:“本來我也覺得她配不上你,當初反對你們在一起,可你那麽跟我鬧,我也是沒轍。

你爸我也是打年輕時過來的,理解你的心情。現在既然撕破了臉,咱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不用怕她。正好她走了,也不妨礙你再找更合適的女人。”

他在宴辭青肩頭拍了兩下,語重心長道:“人啊,一輩子長著呢。年輕時可以隨心所欲玩鬧,在一個女人身上耗費幾年。可終究還是要找一個靠譜的女人,對自己事業有助益的女人。將來遇到難題,有人幫扶你,你就知道好了。”

宴同盛把兒子當眼珠子一樣疼,說的是掏心窩子的真心話。

要是以前,宴辭青不知道內情,必然是點頭應承的。可是,他現在知道了白霏霏,還聽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內情。

這時候再聽宴同盛的話,句句都是諷刺。

尤其是宴同盛在評價男女關係時的態度,就像在宴辭青的傷口上撒鹽,真疼啊。

他抬頭迎上了宴同盛的目光,麵無表情問道:“所以,這就是你欺負我媽媽的理由?”

宴同盛一下子愣住了,大眼圓睜,不可置信地望著他,甚至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宴辭青,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你這話什麽意思?”宴同盛試探著問道。

“沒什麽意思,就想問問你,認識白霏霏嗎?”

“……霏霏?”宴同盛擰起了眉頭,隨即尷尬地避開兒子審視的目光,喃喃道:“好端端的,幹嘛提這些。”

“為什麽不能提呢?她之前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年輕漂亮,不出意外的話,會有很好的前途。”

宴辭青的語氣始終淡然,像是在說別人家的故事。

他越平靜,宴同盛越緊張,不自覺心跳又快了起來。

他艱難地捂住胸口,重重地呼出一口濁氣。

瞞了好多年,本以為可以一直把他蒙在鼓裏,沒想到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天。

宴同盛心裏開始埋怨。

知道那些舊事的人,到現在也沒幾個,如果不是白秀芝泄露出去的,他想不出還會有誰。

這時候攪亂宴家,唯一得利者,便是白秀芝和兩個女兒。

宴同盛不是不疼女兒,隻是不希望自己奮鬥了大半輩子的家業,過幾年會落到外姓人手上。

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隻有兒子才是宴家的根兒。

事到如今瞞不住,如何安撫拉攏住兒子,才是關鍵。

拿定了主意,宴同盛一把拉住宴辭青的腕子,焦急解釋道:“兒子,你別聽她們瞎說,我跟霏霏,真的不像她們說的那麽不堪。”

宴辭青嫌棄得直咬後槽牙,恨聲道:“沒那麽不堪?姑父和侄女,還要怎麽不堪?”

宴同盛一張老臉脹成了紫茄子,囁喏起來。

若是外頭的妖豔小三,即便年齡差很多,頂多說他好色。

可隔了白秀芝這一層關係,他和白霏霏之間,不管是不是真心,都會讓世人唾棄。

見他不說話,宴辭青再次開口,“你能跟我說一說,她是怎樣一個人嗎?她長多高,胖不胖,眉眼好看不好看,喜歡拉小提琴還是彈鋼琴……”

他似乎真的很好奇,微微偏頭看向宴同盛,問出的每一個問題,都是家常話,卻如無數根針,直直刺進了宴同盛的心窩。

宴同盛那張臉,從青紫,變成了死灰,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痛苦地垂下腦袋,喃喃說著:“你別問了,都過去了,過去了。”

“過去了?”

宴辭青眉心擰出幾分憤恨,咬牙道:“在你這裏過去了,在我心裏可過不去。我想她也不甘心就那麽平白無故地死去。”

他一個字一個字說著,眼裏瞪出淚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