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指一揮間,四年時間已過。
二月初春的夜晚,春寒料峭,月朗星稀。
青州機場,一架私人飛機上,走下來五個人。
三大兩小,三女兩男。
唐小靈懷裏抱著個小女孩,兩三歲大小,雖然五官精致,卻蒼白消瘦,眉眼之間帶著幾分不合年齡的憂愁。
蘇羽手裏則牽著一個調皮的小男生,像隻皮猴子一樣,蹦來蹦去。
“蘇羽叔叔,你快一點。”小家夥恨不得從舷梯上蹦下去。
蘇羽嚇得臉色發白,緊緊拽著他的小手,疊聲叮囑:“小釜,你慢一點,別跑啊,小心摔跤……”
兩人最先從舷梯上下來,叫做小釜的小男孩,回身看一眼薑寒溪。
她一頭利落的短發,穿著一件咖色羊絨大衣,白色真絲襯衣搭配黑色休閑褲,一手拎著電腦包,一手握著手機,正邊走邊打電話。
小釜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笑眯眯衝蘇羽勾了勾小手。
蘇羽會意,忙矮身把耳朵湊了過去。
小家夥軟綿綿靠過去,可憐巴巴說道:“蘇羽叔叔,我想求你幫個忙……”
三歲多的小家夥,很是精通人情世故,笑得見眉不見眼,很有求人幫忙的自覺。
蘇羽平常待小釜很親,笑著揉揉他的頭頂,問道:“什麽事兒呀?”
“我想求你幫我找一個人。”
蘇羽一愣,立時警覺起來,“找誰?”
“就是我媽媽錢夾裏照片上那個人,一個好帥好帥的叔叔……”
小釜話說一半,寒溪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到了他們身後。
“薑小釜,你又憋什麽壞主意呢?”
知兒莫若母,寒溪知道她這兒子就是孫猴子轉世,她隻能學觀音菩薩,時常念著的點緊箍咒,才能鎮得住他。
果不其然,小家夥瞬間捂住小嘴,不敢再說下去了。
他機械地轉回身,仰臉衝薑寒溪笑了笑,心虛地叫了聲媽。
寒溪生怕小家夥亂跑,忙切切叮囑蘇羽:“羽哥,你看緊他,千萬千萬不能撒手。”
不等蘇羽反應,小家夥已經把自己的小手硬塞進蘇羽掌心裏,並且不忘催他抓緊點。
寒溪和蘇羽雙雙被小家夥逗笑了。
看見媽媽笑了,小釜吐了吐舌頭,慶幸自己又一次蒙混過關。
寒溪扭身叮囑唐小靈,“小靈,我們走VIP通道,外邊有人接機。”
說著話,把電腦包遞過去,順手把唐小靈懷裏的小女孩給接了過來。
“小穀冷不冷?”寒溪溫柔地低頭,拿臉頰貼了貼小女孩的額頭。
“小穀不冷,媽媽冷嗎?”
粉雕玉琢,皮膚白到發光的小姑娘,咧著嘴巴,努力衝寒溪笑了笑。
她伸出小手,掌心貼在寒溪的臉頰上試了試。
春寒料峭,尤其是這樣的深夜,風都像刀子一樣。
寒溪凍得手腳發僵,不自覺緊了緊手臂,把懷中的女兒抱得更緊了些。
小姑娘伸出兩隻小胳膊,圈住了寒溪的脖子,把小臉蛋貼在了她的腮邊。
“媽媽冷,小穀幫媽媽暖一暖。”
她這麽乖巧貼心,越發引得寒溪心疼,抱著她的腳步不由加快了幾分。
辦完手續,幾個人往出口走。
“媽媽,我要噓噓,我快憋不住了,要尿褲子了。”
薑小釜兩手疊在身前, 兩條小短腿不停地摩擦著,一副尿急的樣子。
“讓蘇叔叔陪你去,不許亂跑,不許玩捉迷藏的遊戲,快去快回,我們在這裏等你們。”
寒溪命令。
“好的,我知道了。”
小家夥說著話,小短腿倒騰得飛快,已經朝洗手間的方向奔去。
蘇羽臨危受命,不敢怠慢,忙放下手裏的東西,跑著跟了上去。
寒溪望著小釜的背影搖了搖頭,收回目光,又看了眼唐小靈懷裏抱著的小穀。
小穀睡著了,白熾燈下那張小臉越發蒼白消瘦。
寒溪推著行李車,衝唐小靈揚了揚下巴,讓她先坐到旁邊長椅上歇一歇。
薑小靈看看懷裏的小穀,再看看寒溪,滿臉擔憂問道:“寒溪姐,你準備怎麽辦呀?”
寒溪愣了會兒,這次她中斷博士學業,臨時回國,也是迫不得已。
不過,經過這幾年的曆練,她早已不是以前那個柔弱的女孩了。
為母則剛,這次事關小穀的生死,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
寒溪一甩頭,語氣堅定道:“現在還沒想清楚,不過總會有辦法的。”
唐小靈望著她,目光有些遲然。
四年的時間不算短,兩人的變化都有點大。
原先溫柔恬靜的寒溪,多了幾分颯爽之風,走路風風火火,做事殺伐決斷,就連眉眼,都多了幾分英挺。
原先大大咧咧的唐小靈,現在變得溫柔了許多,抱著小穀說話的時候,虛著嗓音,生怕吵著寶寶。
唐小靈望著小穀的睡顏,歎了口氣,悵然道:“你說,宴辭青他會同意嗎?”
宴辭青的名字,在寒溪跟前一直是個禁忌,這幾年很少提起。
唐小靈毫無預兆提及,讓寒溪有點陌生,她愣了一下,隨即語氣堅決道:“不同意也得同意,沒得商量。”
唐小靈驚訝地望著她,有點擔心。
寒溪勉強笑了笑,“沒關係,慢慢來嘛,四年前報仇的事兒,那麽難,咱們不也成功了嗎,這次肯定也可以。”
寒溪這麽有信心,讓薑小靈心裏也有了底,她重重嗯了一聲,喃喃說道:“咱們小穀長這麽漂亮,肯定會化險為夷的”。
她把懷裏的小穀抱得更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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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間的隔斷裏,傳出一聲小孩子的尖叫。
蘇羽慌張推了下門,門被反鎖了,根本推不開。
他緊張地敲門問道:“小釜怎麽了,發生什麽事兒了?”
“我不小心尿褲子上了。”小釜的聲音帶著哭腔。
蘇羽舒了一口氣,安慰道:“沒關係的,回頭再換一條褲子就好了,你先開門出來。”
“我不,穿著濕褲子多丟人啊,我薑小釜不要麵子的呀。”
“別人不會笑話小孩子的,再說現在外麵也沒人。”
“那也不行,別人看不見,不代表沒發生,媽媽說,不可以自欺欺人。”
三歲多的小孩子,已經進入秩序敏感期,執拗得有些嚇人。
“那怎麽辦?”蘇羽無奈,隻好跟他商量。
“蘇羽叔叔,你幫我再去拿一條褲子過來,我換上就出去。”隔斷門裏的小家夥提議道。
蘇羽四下看了看,洗手間也沒有別人,於是叮囑他,“你千萬別開門,別亂跑,不許跟陌生人搭訕,不許把自己的信息告訴陌生人,乖乖在裏邊安靜地等著我,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蘇羽叔叔比媽媽還囉嗦。”
小家夥嘟嘟囔囔抱怨,往馬桶蓋上一坐,兩手揣起來,說道:“我就在這等你,你快去快回。”
蘇羽轉身,小跑著出了洗手間。
他剛離開,就有一高一矮兩個男人,大步流星走過機場的玻璃幕牆,往洗手間的方向走來。
“宴總,您這邊請。”
走在前麵的是個禿頭的中年男人,西裝革履,皮鞋鋥明瓦亮,點頭哈腰,亦步亦趨。
走在後邊的宴辭青,一身深藍色的連體工裝,身姿挺拔,長腿細腰,有點像偶像明星街拍。
“我在門口等您。”
走到洗手間門口,禿頭中年男兩手疊在身前,畢恭畢敬一彎腰,把人讓進去之後,自己則站到一旁乖乖等著。
宴辭青闊步走到洗手池前,先把手套摘掉。
嘶的一聲,他倒吸了口涼氣,低頭審視自己的右手。
掌心有些油汙,食指被砸的地方,紅腫破皮,跟手套粘到了一起。
所以,摘手套的時候有些疼。
這點小傷,倒也不算什麽,他把破損的手套扔到垃圾桶裏,彎腰把手伸到了水龍頭下。
溫水衝著傷口,痛感減輕了很多,他微微擰起的眉頭,漸漸舒展開。
他洗得十分專注,連身後細碎的腳步聲靠近,都沒聽到。
直到感覺有人在扯他的衣服時,這才茫然扭過頭來。
可扭頭之後,並沒發現身後有人,直到有一道細聲細氣的聲音喊他。
“叔叔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