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正室出府

江月昭此時正行走在東州城內某條街道,她是今早五更後從後花園牆邊那架頭天藏好的的梯子爬上牆頭,扔了一包衣服到地上,然後直衝著那包衣服跳了下去。腳脖子震得生疼,不過還好沒有扭到。

如老太君所料,她是要出城去的,她知道隻要自己在東州城裏,總有一天會被找到。

可是這之前她有兩件事要做。

第一件是找個當鋪把隨身帶的幾件首飾當了。她身上倒是有銀子,那是縫在內衣夾層裏的一張兩千兩銀票,她前天讓容順去帳房把自己賣書的銀子領了,去錢莊換的。可是這是她將來謀生計的本錢,她現在不想動。

於是她沿街找著,見到一家比較大的當鋪,就進去了。

她將一包首飾往櫃上一放:“死當!”意思就是說我不贖了。

司櫃的瞅了瞅她,打開綢包看了看,臉上有點兒動容,不過他還是故作鎮定地說:“你這些東西什麽來路?”

江月昭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說:“你看我這樣的,象偷東西的嗎?家裏男人殺了人,讓官府抓了,需要錢救命的。”

“怎麽要死當?”

“要是救他出來,我和他就要逃命去,怕那仇家尋仇,哪還能來贖?救不出他,我拿什麽來贖?”江月昭謊扯得順溜。

司櫃的見她衣著華貴,對答利落,大概就信了七八分。他翻了翻東西,說:“你這些東西,也不值什麽,隻能當五十兩銀子。”

江月昭不太懂行情,但她知道這些首飾貴重,而且這種情況下討價還價是必須的,於是她上前抄起綢包就欲走:“看你也不是個識貨的,我去別家當去。”

司櫃一見她不好糊弄,趕緊喚住她:“夫人留步,好商量,好商量,你看一百兩如何?”

江月昭站定,沒回身,隻是回頭斜眼瞅他,司櫃無奈地說:“二百兩,不能再多了。”

江月昭不欲在此糾纏太久,於是回身把東西又扔在了櫃台上:“成交!給我五十兩銀子,剩下的我要銀票。”她想我可不能背著那麽多銀子走。

司櫃答應了。

出了當鋪,她就去辦第二件事---買身衣服。

這一路走來,她已經發現自己的不同了,在滿街的布衣荊釵之中,她就象一隻落地的鳳凰,大家都紛紛看她。她現在可不想引人注目。她尋了一家普通的衣鋪,進去對掌櫃的說:“用我身上這身衣服,換你這裏一身布衣,如何?”

店家仔細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就趕緊答應了。

這樣一折騰,可就耽誤了不少功夫。

她一路低著頭,向東城門走去。

其實出城後去哪裏,她也不知道,她對這裏的地理實在知道得太少了。她隻知道出了東城門,向東一直五十裏,有個非常美麗的小城,叫倉雲城。這還是她在家時聽弟弟江月海說的。

她現在的目標就是這個除了東州城外,她唯一知道的地方。

半個時辰後,她走到東城門,閃身到一家店鋪的後牆,仔細地打量著城門附近。

她還是挺謹慎的,估計這個時辰,容府該出來人找她了。

可是她沒有發現容府的人,卻發現了另外一個特殊情況:出城的門那裏,守城的士兵象在查什麽人。她觀察了一陣子,發現他們專查女人,尤其跟自己身量差不多的女人,都要被反複看好幾遍。

她心裏驚訝:怎麽容府能使得動官兵找她嗎?這下可糟了。

她這時候還不知道,她的離家出走到底驚動了多麽大的一個人物。

她站在那裏鎮定了一會兒,心裏思量:現在出城是不行了,得找個地方先藏起來。自己一個女人,哪兒也去不了,恐怕隻有客棧這麽一個去處了。

可是哪處客棧能避開容府的搜查呢?他們連官兵都找來了,客棧恐怕也不會放過。

她想起了從容府翻牆出來後,看到就在容府後牆的對麵,有一處客棧,當時她逃得急,沒記住名字,但那家客棧看起來不小。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賭一把!就是那裏了!

江月昭折返回去,一路遇到好幾撥容府的家丁,都被她藏在店鋪裏躲過去了。看樣子他們並沒有大張旗鼓,想是怕人知道的。

等她走回今早跳出來那個地方,已經是晌午了。

她站在那裏,望了望容府高高的後院牆,心中一陣感慨。

對麵,就是那家客棧,叫旺來客棧。

她進了客棧,掌櫃的抬眼瞅瞅她:“夫人要住店嗎?”

“對,要一間幹淨的。”

掌櫃的眼神那可是天天看人練出來的,一看江月昭雖然一身碎花棉布襖裙,但麵容嬌好,神態雍容,尤其是她頭上的碧玉簪(江月昭雖換了衣服,但把頭上這東西忘了),一瞧就是個貴重東西。

“小丁,帶這位夫人到三樓麵南的那間上房。”

一個夥計應了一聲過來了:“夫人隨我來。”

江月昭隨著小夥計上樓去了。

那夥計熱情地很,一路跟江月昭說著話:“夫人有福氣,這間房今兒早上才騰出來。這間房可好著呢,對麵就是容府,天氣好的時候,那樹枝丫兒之間透著亮兒,有時候還能看到府裏的太太丫環們在遊園子呢。嘖嘖,一個一個就象仙女一樣好看。夫人知道容府嗎?”見江月昭搖頭,他賣弄似地說:“容府可了不得,聽說他家祖宗是太祖皇上的拜把兄弟呢,幾代都是跟皇上做生意的,他家那個老太君,見了多大的官兒都不用拜,可威風呢。他家那個大公子,簡直就象二郎神下凡,俊得不象人。還有哪,他家的大少奶奶,在京城可是個響當當的人物,會寫好聽的書,會做生意,連慶親王都被她給算計了。京城裏都傳那不是個凡胎,是王母娘娘的禦筆遺落凡間了。聽說府裏最近又納妾了,是萬翠樓的頭牌清倌趙靈兒。嘖嘖,好東西都上他們家去了……”

江月昭一路無語,聽著小丁絮絮叨叨地說著,到了,給她開了門,打了盆水,拿來了巾子,又問:“夫人可要用飯?在屋裏吃還是下樓去吃?”

“現在不用,酉時三刻給我送到房裏來,要兩個新鮮的小菜就行,不用太貴。”

“得嘞!夫人您歇著吧,小的出去了。”小丁就退了出去。

江月昭昨晚一宿沒睡,今天又繞著京城走了大半圈,此時又累又困。她卸下身上的包袱,洗了臉,倒在**睡著了。

醒來時,映在窗紙上的太陽光已經是暈黃色的了,她知道現在是傍晚了。

她起身,把窗戶拉開一條縫(她不敢整個打開,畢竟對麵就是容府,她還是心虛),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望向容府方向。

高高的紅牆之上,蓋著碧綠的琉璃瓦片,牆內古樹參天,看不清院裏有什麽。不過她仔細瞅了瞅,確實有幾處象小丁說的那樣,樹影稀疏,影影綽綽地能看到後花園,甚至能看到秋水亭一角。

那裏就是自己今天早上逃出來的地方,按原來的打算,她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倉雲城了。誰知道轉了一天,自己卻隻逃開了一條街的距離。

她覺得灰心,又想起爹娘現在恐怕已經知道她失蹤了,不知道有多著急。最初她也想過回江府,可是她知道那樣做,最終的結果還是會被送回容府,倒被人說生了氣就回娘家,小家子氣。

她打算到了倉雲城,安了身後,再托人捎信通知爹娘。

可是現在看來,逃出去恐怕有難度。再等幾天吧,看看形勢,他們總有鬆懈的那一天,自己身上銀子也夠,先這麽貓著吧。

至於容府,江月昭現在知道一定挺亂,可是她現在不覺得有什麽愧疚。她心裏還是有怨氣:他們一家子明知道趙靈兒的事傷我多深,居然全體同意納她為妾。哼!當姑奶奶是好欺負的嗎?任你們拿捏?就讓你們亂一陣子。

她氣哼哼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