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很難假裝,可是相對於武功,見識更難假裝,對時局的判斷,不是什麽人都有的。

諸葛亮熟悉的那個劉禪從來不曾有過如此見識。

此刻,李世民版本的劉禪已經開始說出自己的結論:“丞相,現在也不晚,除了那兩個好時機,最好的時間就是當下了。”

“陛下如此雄才大略,如此武功見識,又如此青春年少,何必急在一時,司馬懿就算再厲害,能有陛下活得久嗎?這個天下早晚為陛下所得,何必急在一時。”諸葛亮微笑看著眼前這個自稱李世民的劉禪。

可李世民是過來打天下的呀!這才是李世民變成劉禪的意義啊?為啥在他暴露出驚人的文治武功的時候,這個丞相又不肯北伐了,而且說得還挺有道理的。

難道就是因為那樣一個被稱之為“扶不起來”的劉禪才是讓諸葛亮堅持北伐的原因,想趁有生之年結束所有戰爭的原因,因為明知道劉禪不可能把大業繼續下去。

如果劉禪當真如李世民一般英明神武,如果能換一個劉禪,換成李世民這個型號,那麽中原早晚落到此人手中,又何必急在一時。那麽打五年打十年中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等到司馬懿老死再去北伐也沒有關係。

“難道我過來一趟要偏安一處嗎?這不是我的風格。”可是這種話,他沒有辦法說。

夜已經深了,李世民還在營帳裏,一卷一卷十分小心地翻閱戰報,希望可以找到支持繼續北伐的有力證據。

諸葛亮看到燈下聚精會神的少年天子,陷入了沉思。

……

諸葛丞相想到小時候劉禪讀書的辛苦。

劉備對其他人都很溫和,卻唯獨對劉禪卻很嚴厲。

一次,小小劉禪被要求背書,關在書房眼饞無比對著外邊玩耍的孩子,眼巴巴看著。

諸葛亮看出孩子眼底的渴望,溫言道:“想去就去吧。”

劉禪驚喜:“可以去?”

諸葛亮點頭。

劉禪還是不確定,指了指書問:“沒有背出來書也可以?”

諸葛亮又點點頭。

劉禪轉身要跑過去,又遲疑:“萬一父親問起來……”

諸葛亮嗬嗬站起來:“我來解釋如何?”

劉禪一下子雀躍而起:“哈,太好了!父親最聽軍師的話啦……”

他扔下書,雀躍出去。像任何一個貪玩的孩子一樣。

那是他玩得最開心的一天。

……

“陛下在看什麽?”諸葛亮問。

“沒什麽,隨便找本書讀一讀。”李世民回答。

“道者,萬物之始,是非之紀也。“這是陛下九歲時候讀的書,還記得嗎?“

記得,李世民想都不想直接接下去:“是以明君守始以知萬物之源,治紀以知善敗之端。故虛靜以待,令名自命也,令事自定也。虛則知實之情,靜則知動者正。有言者自為名,有事者自為形,形名參同,君乃無事焉,歸之其情。”

這種諸子百家屬於世家子弟必誦讀書目,李世民不到十歲全部能成誦,更何況這種《韓非子主道》屬於帝王策,每個帝王必讀書目,差異隻不過在領略多少而已。

可是,他並不知道這就是少年劉禪背了足足三天也沒背出來的篇目,到最後依然是累死也沒有背會。

諸葛亮又隨口問了一些劉禪年少時候的小事。

問過以後,他已經判斷出來,這個身體裏不再是劉禪的靈魂,隻是他還不能明白發生什麽事。

他想問原來那個背不出書,說出見識,沒有本事提刀上馬去戰場衝鋒的劉禪去了那裏,可就算他智絕天下,也實在沒有辦法明明白白對著劉禪實在問:陛下在哪裏?

……

跟諸葛丞相聊了一會兒,看諸葛丞相決議不肯繼續北伐,李世民沒有糾纏,他去找魏延了,他要另辟蹊徑。他不是那麽容易放棄的人。

“什麽?你要做什麽?奇襲子午穀?”魏延當然知道一個做將軍的人不要那麽激動,更何況他也並不是那麽容易激動的人。

但是這是他自己最先提出的方案啊,被否決,如今再被人提及,他怎麽可能不吃驚。

“魏延將軍不想嗎?”李世民說:“親率六千兵馬,經子午穀直取長安,這樣可一舉拿下長安洛陽。”聽語氣就像是引誘。

“這個辦法,我是想過,我也提過,可是不行啊!”魏延竟然這麽說。

“丞相說不行就不行嗎?”李世民堅持。

“這個……因為我當初實在不甘心,丞相還專門給我解釋我。其一,子午穀地勢險峻,易守難攻,我計劃十日可以到達,但這條道路溝壑縱橫十日未必真的能夠到達,而且一路關隘重重,也不能保證不被發現,或者就沒有人回去報信。還有……”魏延猶豫著要不要說下。

“好,我替你說,你的打算裏認為我軍兵臨長安,夏侯㮊會棄城逃跑,但這件事的主動權在夏侯㮊,你並不能保證這件事。夏侯㮊才能平庸是一件事,會不會逃跑是另一件事,萬一他堅守呢?

第三,你認為丞相會與你在長安會師扼守長安而取雍涼,但祁山路遠,曹真可能拚命抵抗,不遠處陳倉還有郭淮十萬軍隊駐守,如果二人聯手抗擊諸葛亮,就算丞相最終可以擊敗兩人,也必然會拖延時日,無論如何並不能保證按時到達長安。一旦那路軍不可以按時到達,你就是孤軍深入,更可能全軍覆沒。”

“所以此計風險奇大,所有的主動權都不在自己手上,所以丞相並沒有用我的辦法。”魏延說。

“但,打仗哪裏又萬全之策,我要試試!我隻是想問你敢不敢冒這個風險?”李世民問。

“什麽?陛下明知不可行,也要變成可行?”魏延覺得這個陛下怕是瘋了。

“我需要用你的兵,我想讓魏將軍你……”他看向魏延:“這條線打得如何並不重要,隻要吸引足夠的魏軍,你明白嗎?”

“不管打成什麽樣子,都不要管,讓丞相隻管出祁山,奔向長安。”

魏延簡直不能相信他聽到的話。

這才叫奇襲子午穀嗎?這個計劃比自己原來的那個瘋狂多了。

魏延忽然很想念原先那個劉禪,他不折騰,不固執,他怎麽……怎麽忽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並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李世民對於長安的向往比諸葛亮還要強烈,實際上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