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再一次麵對趙佶的世界。哎,不管什麽時候麵對都不得不承認,趙佶醉心於的那個世界是美好的。
美好、優雅、高貴而又純粹。
就連他自己也不願意打擾,但是他還是伸手敲了敲那半麵殘破的鏡子,再一次對上趙佶被封在鏡子裏的靈魂。
“太宗爺爺,我的這個宋治理起來很艱難吧,不好意思,連累您了。"趙佶一看到他就抱歉。
李世民沒有一句廢話,直接問:"你是什麽時候良心發現,去祈求你的太祖爺爺來幫你收拾這個爛攤子的?”
看趙佶茫然的深情,李世民繼續解釋:"你一直醉心在你的花鳥的世界裏,隻怕外邊再怎麽天翻地覆,你都很難感知到。那麽你是因為什麽事情良心發現自己應該去救一救自己的王朝,因為無奈,誠心誠意去求你的太祖爺爺回來幫你?”
趙佶有一點為難,有一點遲疑,有那麽些不想說。
李世民抬手,拿起來旁邊一塊硯台:“不說是吧?”
趙佶看了一眼那個硯台,立即說:
"別別別,我給你看我是怎麽樣良心發現的,但是您能不能先把硯台這種堅硬的東西先放起來,我……我……擔心太宗爺爺您看了不是想砸死我,而是想把我千刀萬剮都不能解恨。”
李世民把硯台丟出窗外,後退一步:“給我看發生了什麽,我保證無論看到什麽都不動手。”
於是他看到以下畫麵:
第一幕:
鏡子裏的東京汴梁是一幅工筆山水畫,忽然湧現出虎狼一般的鐵騎,把這一幅畫踐踏在地上,揉搓得不成樣子。
皇宮裏身穿黃袍的人被人像拉扯畜生一樣被拖拽拉扯出去,仔細看,那是趙佶喝他的大兒子趙恒,不僅僅是他們,還有大量的趙氏皇族、後宮妃嬪與貴卿、朝臣等三千餘人被俘,就像被那些鐵騎抓住的牛羊,抓住的獵物。
第二幕:一個妙齡的女子,身穿北宋最好的錦繡,氣質嫻靜端莊優雅得就像宋徽宗趙佶陛下的芙蓉花,忽然被從馬上扔了下來,身下立即一片殷紅。“畜生!”趙佶的皇後發瘋一般跑過去,叫著女孩子的名字“秉懿!邢秉懿!”那是趙佶第二個兒子趙構的原配,但是即便被如此殘忍對待後,女孩還是沒有被放過,被那群人卷走了。
第三幕:北國的會寧府前,曾經無比高貴的帝王還有其他宋室成員和官員,不分男女被迫**上身,披上羊皮,係上繩子,像羊一樣被那些士卒牽著,一直被牽到一座廟宇。那叫“牽羊禮”,是勝利者的獻俘儀式。當繩子被解下的那一刻,趙佶一聲驚呼,他的皇後用最後的力氣拿起來繩子勒死了自己,她不堪淩辱,自盡,隨後又有幾個嬪妃做了同樣的事情。趙佶自己也用繩子勒了一下自己,最終放下了,他沒有皇後和嬪妃們去死的勇氣。
第四幕:大雪天,北國的雪,寒風刺骨。趙佶裹在舊的氈袍裏,拿著樹枝,一筆一筆在雪地上畫畫,雪地代替了上好的宣紙,樹枝代替了最佳的湖筆,趙佶在雪地上一筆一筆描繪著他的芙蓉、金雞、花鳥、山川,每一筆都是藝術的瑰寶。然後一群金兵過來,他的那副雪上的圖畫立即變成了泥汙,就像它的山河,也像他的人生。
那些金兵對著他大笑:“宋王,來呀,這裏有一場歌舞你一定沒看過,過來看看,看了以後你一定會畫出更好看的畫。”
趙佶在被迫扔掉了宣紙,扔掉了湖筆之後,現在就連樹枝也被迫扔了下去。他看到一大片燒紅的絡鐵,宋朝被俘的官員衣衫淩亂,被扔在那樣的烙鐵上,因為實在太燙,所以他們就隻能來回地跳,這就是他們讓趙佶觀看的舞蹈。
金兵的首領說:“好看吧?請宋王過去給我們挑一個吧。”然後趙佶與兒子也被扔在了這樣的烙鐵上,因為實在太疼,生理反應,所以他在烙鐵上蹦蹦跳跳,看起來滑稽狼狽,讓人不忍目睹。
……
第五幕:趙佶衣衫襤褸,走一步跌倒一步走在泥濘的雪地上,燙紅的腳掌根本走不穩路,身邊全是野獸一般的嘲笑。
趙佶實在走不動了,他在無盡的汙濁中跪下被扔在了雪地上,祈求上蒼!
李建成朦朧的影子照在密密麻麻的雪團之中,掩蓋了無盡的汙濁中,走到了趙佶麵前。
李建成問:"如果我能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回到重新登基,一切都還來得及,你願意好好做一個帝王,認真治理自己的王朝嗎?“
趙佶看著天神一般的李建成,問:“代價是什麽?"
李建成唇角勾了一下,露出一個微笑說:“嗯,不錯,這般情況下還沒有喪失心智。代價自然是你最寶貴的東西,你寫不出瘦金體的字,畫不出芙蓉錦雞圖。”
趙佶嘴上說的是:“我願意,我願意。"口型也是:"我願意,我願意。”
但是他心底的聲音卻如山呼,如海嘯,如鬆濤,如朔風一般震耳欲聾地喊:“不,我不願意。我不換,我不換!”
即便是用一座錦繡江山來換他的才華。即便心裏知道應該願意,即便嘴上說可以,但在趙佶的心底,依然是任何東西都不能讓他放棄他對於藝術的醉心與追求,那怕那一個錦繡的山河就是他藝術的代價。
……
李建成歎口氣:“你對藝術的追求跟李世民對皇位的追求還真有一比,讓他來替代你的位置吧!至於你的靈魂就先封在你寢室的鏡子裏吧。”
“李世民!大唐的太宗爺爺要是能幫我幹這個皇帝的活兒,把我扔哪裏我都願意。”趙佶幾乎歡呼。
於是就發生了李世民站在宋北宋朝堂上的那一幕。
趙佶呈現完所有的鏡像,用手捂住頭,一副怕李世民打死他的樣子。
李世民一邊看一邊緊緊握住拳頭,努力克製著自己,最後看著鏡子裏的趙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個人對於藝術的追究還真是付出一切,九死不悔,像一個可憐又瘋狂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