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承乾一步一拐的走進父親的立政殿。
李承乾是李世民的嫡長子,五歲那年剛剛開蒙讀書就是盧德明,孔穎達這樣的大儒,八歲那年就被封為東宮太子,似乎天生就是貼著儲君的標簽。
他才是天生貴胄,天之驕子,也難怪他天生驕傲。
“傷到哪裏了?怎麽傷的?還疼嗎?”李世民一看到他就想這麽問的,但是想到皇後的話就沒有行動,默默看書,等著李承乾一步一步走來,隻是淡淡說了一句:“免禮。”然後自古拿了一本書卷觀看。
果然,李承乾先忍不住開口:“父皇,你想罵就罵吧!”
如果不是看了那麽多不成器的君王,李世民的確想把把這個家夥大罵一通,狠狠斥責一頓,受這麽點傷就這麽消極,真沒出息。
但是想到劉禪那種資質,他不得不覺得自己幸運很多,李承乾可比劉禪資質好多了。
又想到趙佶都把國家搞成那樣了,還能有自己的委屈,更何況是李承乾呢。
所以,麵對硬邦邦的兒子,他這次沒有生氣,隻是一邊觀書,一邊不緊不慢問了一句:“父皇為什麽要罵你啊?”
“我在街上跑馬打球,我還……還頂撞了孔夫子。”
“哦?孔夫子又說了什麽?你又是怎麽頂撞的?說來聽一聽。”
李承乾抿著嘴唇,攥著拳頭,不說話。
“孔夫子滿腹詩書,為人正直,他能說什麽讓你氣成這樣?”李世民一邊問,一邊吃茶。
“他講到兄友弟恭,就拿父親做反例,說做兄弟千萬不能做成父親這個樣子!”李世民端茶的手停下了,他很慶幸沒有送到嘴裏去,此刻還可以繼續淡定的聽著。
“然後我就生氣了,我說:“父皇是不得已。”然後夫子就說我出言頂撞,要懲戒我,我難道……難道讓李泰李恪他們看著我受罰嗎?
李世民也沒有想到這一次頂撞夫子,竟然是維護父親,如果不聽他說,就直接斥責,他也自然很是委屈。
“就這一句,夫子就說你頂撞嗎?”
“還有,我說如果不是江山,父親和隱太子一樣會兄友弟恭,如果是金銀珠寶是寶馬美人你們也會讓著彼此,但江山隻有一個,我說錯了嗎?”
因為自己如此搶得皇位,所有的臣子們都擔心再有一次玄武門,所以對於下一屆天子一再強調兄友弟恭這件事,以至於讓李承乾逆反非常,終於爆發。
……
“先不說這個了,說說你怎麽受傷的吧?為什麽要去大街上打球?球場亭、西苑的梨園、大明宮的東內苑、麟德殿、中和殿以及飛龍院、清思殿哪裏不能打?哪裏的球場不比大街上安全。”
“父皇,”李承乾忽然問:“有一件事,關於大伯,也就是隱太子,我可以問嗎?”
小時候李承乾和李建成家的河東王玩得好,整天朝那邊跑,自從兄弟倆勢如水火,李承乾再也沒有見過他最好的夥伴。
在玄武門之中,他被強加了一個太子之位,也並非沒有失去。他大概也有很多想問,但,那個人是父親的禁忌,他隻能放在心底。
難怪長孫皇後要關照,問什麽都如實相告這件事。
所以,雖然是心底最不想提的人和事,他還是點了點頭。
“父皇,伯父的馬球是不是也打得很好。”
李世民點點頭,他們兄弟幾個都聰穎非常,幾乎所有的鞍馬功夫都是一學就會,李建成的馬球打得跟自己一樣,出眾風流。
那次,跟夫子頂嘴跑了出去,我在街上,父皇知道長安除了正規的球場,有些人還會在街道上打馬球,驢鞠和步打球。長安的街道也很寬,十幾個人打馬球也跑得開,我看到有一個人打得特別好,左衝右突,靈活非常,球就像撚在他的球杆子一樣。隻是,我一眼看到就忽然想起來,小時候跟河東王一起看伯父打馬球,我為他加過油!我不相信,就追著看,然後就一個馬球杆劈麵而來,我著急躲閃,被砸到小腿,而那個人馬球打得那樣好,卻一頭栽下馬,直接栽死了,就算是看到無意打到人,也不至於此吧,更何況我那日也沒有用車,他也不會知道是我。”
“你看準了……?”
”小時候,我常去跟伯父加油,不會看錯的。”
自己可能魂遊天外,那李建成難道不可以魂兮歸來?
“不,不會,如果是他,李承乾絕對不會隻是受傷,他會沒命。”李世民立即否定自己的猜想。
“父皇,您和伯父,難道隻有玄武門這個結局嗎?”
“可能還有一個,如果那一天沒有玄武門,第二天我會按照約定去昆明池給舊部送行,因為我的部下被李建成調走,我不能不送,然後……如果不出意外,你會聽到昆明池傳來我暴斃的消息。然後我的舊部,大唐百戰沙場的勇士,就因為是我的曾經的勢力,被葬送沙場。至於你,更可能是河東王的結局。”
李承乾目瞪口呆,隻覺得喉嚨幹得說不出一句話,他抓起父親的茶,咕咚咕咚灌了一壺,才說:“所以那一天整個的大唐都是看客,看著父親和伯父兩個人,誰是勝出者?”
李世民點點頭,一切就是那麽的殘忍。
“好在,都結束了。”李承乾說。
“不,可能還沒有。你伯父做鬼也不打算放過我。”李世民扶著兒子坐下,說:“也許你願意聽一些故事。”
李承乾聽完父親的離奇境遇,握緊拳頭:“我能做什麽?”
李世民:“忍著疼,養好傷,若我有意外,守好大唐。讓我沒有後顧之憂。”
“父親……”李承乾忽然緊張:“父親,何時會離開……伯父,伯父他何時會再來找父王?”
李世民:“隨時。”
……
那天從立正殿出去以後,李承乾疼得齜牙咧嘴去跟孔夫子道歉,孔夫子再怎樣正直,看他那麽辛苦步行出來道歉,還能說什麽呢?
李承乾每天累得滿頭大汗鍛煉受傷的腿,就算一瘸一拐依然每天鍛煉受傷的腿,而那些低語與嘲笑並沒有消失,隻是他再也不會在意。
……
崔玨問李建成:“你去一次長安就罷了,還借屍還魂在街上踢起球來。”
“沒忍住啊。”
“你是故意的?
“我故意又怎樣?我再怎樣故意也隻是撞了他一下,你還讓我怎麽樣呢?我那是五個兒子呀,都被他爹殺了,我就算是殺了他也隻是一個兒子,不夠償還的。我不想再多生事端,再說隻是受了一下傷,皇宮那麽頂尖的護理又不是不能好,就算是一條腿好不了,那又怎麽樣呢?又不會致命。他也不會好命到還有一個李世民那樣的兄弟搶他王位。”
李建成閉上眼睛點了個按鈕,開啟了李世民有一次魂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