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雲琢這一劍快到鳳香根本就沒看清他的動作,目光回落時師雲琢已落鞘歸匣。
空氣中殘留著無雙劍意以及那些帶著妖力的結界碎片,提醒著方才發生過的一切。
“我想我知道你找的是誰了。”鳳香的表情有點兒木。
“拐我師弟的賬,回頭再跟你清算。”師雲琢扔下一句,提膝上前。
“我又沒幹嘛,怎麽就要跟我算賬了!”鳳香大呼冤枉,“是你不理他在先,我看他心情煩悶帶他出來散散心又有什麽不妥?”
“來這種地方散心?我是半盲,不是瞎。”師雲琢道:“況且我幾時不理他?”
鳳香撇撇嘴,提醒道:“唉!這地方你確定就這麽進去?”
“有何不可?”師雲琢道。
“我怕你會寸步難行啊!”鳳香輕聲自語道。
果不其然,師雲琢堪堪踏入便被團團圍住,活像進了盤絲洞。
也是,鶯豔樓裏平日接待的都是些粗魯卑劣的好色嫖客,像師雲琢這般神仙似的年輕男人簡直是稀罕物,女人們一個個爭先恐後,恨不能將這高級客源牢牢的攥在自己手裏,於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郎君,我們前世一定見過吧,你寂寞嗎?空虛嗎?需要人陪嗎?”
“公子!你生的這般俊,迷了奴家的心可要對奴家負責!”
“我是狐狸精我是狐狸精呀,哥哥用你的大寶劍收了我呀!”
鳳香縮了縮脖子,見師雲琢淡然道:“麻煩讓一讓。”
鳳香心想她們會讓就有鬼了。
如他所料,師雲琢的回拒猶如隔靴搔癢,非但沒起正麵作用,反讓那群女人們愈發興致盎然,一個個擠得更凶的。
“我還從未見過這般有禮有節的郎君!”
“看公子的模樣也不像嚐過**的人,真是讓人憐惜呢!”
“哥哥,你莫要這般矜持,奴家會忍不住想吃了你的!”
“傳說沒有任何一個童子之身能活著走出咱們鶯豔樓哦!”
師雲琢:“......”
他深吸了一口氣。
鳳香抬手扶額,“我就說吧。”
師雲琢冷冷道:“說什麽?”
“說你是個正經人。你來這裏根本就是唐僧肉掉進妖域魔窟,應付不來嘛!”鳳香的風涼話層出不窮。
師雲琢冷笑了一聲。
他忽而闔眸卸劍,垂腕駐地。
沉重的劍匣落地的瞬間,氣浪於他身周**開。
霎時間,那群對他上下其手的美嬌娘們連退四退,齊齊人仰馬翻,她們此起彼伏的尖叫,衣裙發髻在推搡碰撞中散落繚亂,如一群墜地的花蝴蝶,畫麵十分壯觀。
如此簡單粗暴的開路方式讓鳳香呆了呆。
“你還真是......字麵意義上的不近女色啊!”他說。
“我如何應付不來?”師雲琢頭也不回,言語中略有自得,“刀山火海,吾往矣。”
鳳香咬牙切齒的衝他比了個大拇指:“不懂憐香惜玉的臭男人你贏了!”
師雲琢行至二樓,駐足,眼尾的觀瀾流光溢彩,襯得他麵若冠玉,眸光冷銳靈澈。
鳳香緊跟上來道:“怎麽了?”
沒用任何異常,就連那縷妖氣也轉瞬即逝,**然無存。
師雲琢的眉峰漸蹙。
水至清則無魚。
太正常了,正常到仿佛是刻意屏蔽了他們接受異常的五感。
“結界之中,還有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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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雲盞並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一切。
他眼疾手快的把敏敏甩在門外,心裏莫名其妙的一陣暗爽。
“師父。”他扭頭催促道:“咱們什麽時候回去?”
蘇九重坐回桌邊,默了片刻才道:“雲盞,我恐怕還不能隨你回去。”
“因為敏敏姑娘?”秦雲盞眨了一下眼,倒不意外。
“沒錯。”蘇九重似是有些難以啟齒,“我答應她要陪她滿三月,不能不守信用。”他含糊說完,抓起桌上的酒盞一飲而盡,眉頭緊縮。
秦雲盞看出了他的天人交戰。
“師尊,你也說過近日扶玉仙盟會來查人,少於三人的宗門將被解散,你若不在,光靠我和師兄也保不住簫下隱啊!”他誠懇道:“兒女私情不能暫時放一放嗎?敏敏姑娘她就在這兒,又不會長翅膀飛走,實在擔心她有事,付錢替她贖身就是了。”
“可我之前便是如此......”蘇九重將酒盞蓄滿,他盯著酒盞,眼神卻有些空洞,“我帶著弟子們前往域外論道,留了芳亭一人在簫下隱......那日群妖過境,芳亭她手無縛雞之力——”
這本該坐擁逍遙的世外仙尊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眼眶紅的像個失了珍寶的孩童,“她是為了等我......我怎麽好總讓她等我——”
秦雲盞啞然。
“師父。”他低聲道:“人死不能複生,節哀。”
“不。”蘇九重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的話,“敏敏是芳亭的延續!”
秦雲盞:“......哈?”
“他們長得很像!不,簡直是一模一樣!”蘇九重語氣激動。
秦雲盞默了半刻,“師尊,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巧合?世上的人那麽多——”
“你難道還能找到第三個人有如此巧合嗎?”蘇九重道。
秦雲盞心想真應該帶你去見見我的老母親。
“不僅是長相,敏敏她記得芳亭為我做的所有的事,那是前世的記憶!”蘇九重兩眼含淚,雙頰駝紅,“她告訴我是因為孟婆湯她不曾喝完,所以前世的記憶能保留三月,她就想借這三月與我再續前緣......”
秦雲盞很煞風景道:“孟婆湯這種事......不大好求證吧?”
“我不管。”蘇九重仿佛沒聽見他說話,絮絮自語道:“芳亭為我跋涉陰陽兩道,我怎可再辜負了她......芳亭——”
“砰”一聲,他歪倒在桌案上,竟是徹底醉死了過去。
秦雲盞呆了兩秒,上前去推搡蘇九重,“師尊?師尊??”
回應他的是如雷鼾聲。
秦雲盞:“......”
這尼瑪是喝了多少?
“人生自古有情癡啊!”他往蘇九重對麵一屁股坐下,拎起桌上的酒壺晃了幾晃,對蘇九重的酒量徹底無語了。
了解了蘇九重頹廢的原因,秦雲盞深感唏噓,但對於敏敏是芳亭轉世這件事,他半點也不信,
孟婆湯什麽的,也太扯了!這不就欺負人沒死過麽?
用這麽一套說辭誆騙蘇九重兩月有餘,足以看出這個敏敏姑娘不是善類,秦雲盞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蘇九重待在這裏了,他扛也要把蘇九重扛回簫下隱。
說做就做,秦雲盞撐案起身,忽然大門被破開,一道紫黑色的狂風席卷入內,自風中探出一根長滿了吸盤的粗長觸手,將秦雲盞從頭到腳纏到腳,高高舉起又狠狠砸下!
□□凡胎遭受如此撞擊,秦雲盞直接就沒了半條命,全身的骨頭都仿佛折斷,難以動彈。
“敏敏”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跟前。
這美豔的花魁此刻長發飛舞,雙目冒著紫黑色的光煙,大袖中的半條手臂化作詭異的觸手於半空中蠕動飛舞,妖氣縱橫。
“你果然......不是人。”秦雲盞啞聲道,滿口的血腥氣。
“不知死活。”敏敏開口譏諷。
秦雲盞說不出話,鮮血自他的唇角淅淅瀝瀝的流淌,那是損傷了髒腑的標識,敏敏似是知道他命不久矣,也不再看他,轉而朝著蘇九重走過去。花魁娘子的身上抽條般又長出了若幹觸手,帶著惡心的吸盤,分別朝著蘇九重的天靈、七竅以及印堂出伸去——
秦雲盞豁然瞪大了雙眼。
“你要吸我師尊的修為......”他情緒波動,嘔出更多的血,身體激顫。
“他,我狩獵已久。” 敏敏說道,聲音在呼嘯的風中變得粗嘎詭異,“我,即將稱王——”
妖氣怒張,若泰山壓頂。
秦雲盞的視線逐漸模糊。
他埋下頭去,像具真正的屍體般貼著地板不動,五指卻慢慢的握成拳。
“不可以......你不可以碰我師尊......”他嘶啞著低語,漸漸變成了怒聲咆哮,“我不準你碰我師尊!!”
“敏敏”猝然回首。
骨骼盡碎的秦雲盞竟撐地而起,雙目血紅,像頭困獸般四下張望,似是在尋找著武器。
“敏敏”冷笑了一聲。
這房間沒人比他更了解,除了胭脂水粉、就隻有幾架供予取樂附庸風雅的樂器,哪有什麽厲害武器?
果不其然,秦雲盞找了半天,隻在架子上摸著一把圓鈍的木鼓槌。
少年滿臉是血,肩背駝塌,儼然是強弩之末,拎著那鼓槌吃力至極。
他的表情煩惹,因為此時他的靈台紫府裏吵成一片。
好大的妖怪!
開心!
殺鴨!
太過迫切,太過興奮,秦雲盞幾乎難以分清究竟是自己精神錯亂還是他的潛意識根本就是心向往之,
他頭疼欲裂,已經沒有精力去分析和抵禦。
“好,就這樣吧。”他妥協道。
瞬息間,兩股意識融合,淩厲的殺意攻占了他的顱腦!
他單手持著那根毫無攻擊性的木鼓槌,閃電般衝向“敏敏”。
“敏敏”羊脂般的脊背裂開,又一道觸手探出!這道觸手與其他的觸手都不同,更粗更長更遒勁,上麵長滿了可怕的倒刺。藏得這般深,顯然屬於殺手鐧級別,徑直殺向秦雲盞。
秦雲盞在這樣一根觸手麵前,脆如紙張。
“敏敏”扭頭,竟生出了幾分興致,他想要看這不男不女的小鬼內髒紛飛的畫麵。
下一秒,他引以為傲的觸手斷在了秦雲盞的麵前。
“敏敏”難以置信的僵在原地。
那根鼓槌上還沾著他的血。圓鈍的空木,平日連核桃都砸不開,此時在秦雲盞手中,卻成利劍!
與此同時,木犀鎮的上方風起而雲湧,一縷清氣匯聚,如有指引般的灌入鶯豔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