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話一出, 讓柳乘風措手不及,一張臉變得青紫。
見他遲遲不動,秦雲盞故作疑惑道:“怎麽了乘風兄?是我表述不清嗎?”
柳乘風強顏歡笑道:“你”
“你方才不是說願意將宿光給我用, 捅你幾劍泄憤, 隨便我怎麽捅,給你留條命就好。”秦雲盞說:“我覺得這個提議不錯,你把劍給我吧。”
柳乘風的臉頰劇烈的**著,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極為難看,他的手臂輕顫, 目光亂飄,試圖等待誰來叫停秦雲盞。
但陽憫長老沒有這個意思,柳吟川好像也沒有這個意思。
這也不足為奇,到底是他自己的主動提議,劍修言執劍之事皆是一諾千金,此時出言護短實在是沒道理,隻會顯得他膽小怯懦。
至於簫下隱居的那群人看戲看到恨不得拿把瓜子對著磕, 就更不可能阻止了!
柳乘風騎虎難下, 隻能硬著頭皮從背上拔出了本命劍宿光, 交付到秦雲盞的手中。
他臉上的不情不願被秦雲盞悉數看在眼中, 化作一種快意情緒,秦雲盞掄了一下劍柄, 宿光的劍梢流星般化落,點向柳乘風的眉心。
柳乘風被嚇得一步小跳, 後仰幾寸, 脊背上汗如泉湧。
宿光的鋒利程度他比誰都清楚, 劍梢晃晃****, 仿佛隨時會刺破他的皮肉,柳乘風一刻也不敢動,死死的盯著秦雲盞。
秦雲盞笑道:“乘風,你放心,我看在咱們昔日的兄弟之情上,不會真的捅你很多劍,就一劍,一劍足矣,我爽了,分分鍾跟你重修舊好,新仇舊恨一筆勾銷,如何?”
他話說的理所當然,理直氣壯,讓柳乘風說不出一個“不”字,一旁圍觀的眾人都驚的下巴落地。
“秦雲盞他他他瘋了吧!”
“他還真打算捅柳乘風啊!!師仙君都不管管的嗎?他們簫下隱居的人都這麽放肆亂來??”
“吟川仙尊和陽憫長老還在呢!他怎麽敢!!”
“我覺得他真敢是怎麽回事?我長這麽大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心狠手毒之人!”
秦雲盞將這些都聽在耳中,笑意冷然。
他手中握著宿光,不禁憶起了那日在木犀鎮,柳乘風捅向他的那一劍。
不僅是當時疼痛,而後宿光的劍紋寒意侵骨,他痛苦難捱時,是師雲琢以身飼毒,竭力替他分擔。
柳乘風這一劍不僅傷了他,也傷了師雲琢。
縱使後來他們師兄弟二人一同打坐入定修煉,師雲琢又帶他去買了護具,劍紋之傷已恢複了大半,不足一提,但每每憶起那個夜晚,以及那晚之後數個氣候寒濕之夜,他與師雲琢分別在不同的寢榻上輾轉反側,冷冽入骨,他都會恨的牙癢癢。
“雲盞”柳乘風艱難的擠出一個笑來:“你應當不會真的——”
他話音未落,就見宿光的劍鋒下壓。
手腕上頓時傳來劇痛,血線挑起,在半空中飆出一道弧,柳乘風麵色驟變,發出了一身痛吟,右手再也使不上勁來,他不得不以左手捂住了破裂的右手手腕。
他跪倒在地,渾身發抖,秦雲盞則立在他跟前,居高臨下道:“乘風兄,你旁的地方我也不敢動,萬一留下什麽後遺症呢,隻好在你的手腕上淺淺的這麽劃一道了。”
“淺淺?你管這叫淺淺??”柳乘風昂起頭,呼吸急促,狠狠道:“你你好狠的心!!你明知於劍修而言手筋是何等重要——”
“我不知道啊!”秦雲盞故作懊悔道:“哎呀!我沒經驗,我下次注意。”
柳乘風:“下次???”
秦雲盞輕描淡寫,“乘風你不用擔心,上次在木犀鎮你捅我那一劍,幾個月也就長好了,區區手筋,隻會快不會慢,我呢單純就是希望你往後一使劍就會想起我,想起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
柳吟川在一旁皺了皺眉,他餘光瞥了一眼陽憫長老,發現那老者老態龍鍾,維持著閉目養神狀。
顯然,這些爭端在陽憫長老看來,不過是晚輩之間的小打小鬧,任何一個修士在修煉的過程中都不可能毫發無傷,尤其是劍修,更容易吃皮肉苦楚,他根本就沒有要插手置喙的意思。
長老閣都不管的事情
柳吟川呼出一口氣,終是欲言又止。
“行了,我說話算話,乘風兄,咱們的恩怨一筆勾銷了,從現在開始,我們還是好~~兄~~弟~~。”秦雲盞笑盈盈的,竟然還俯身去攙扶柳乘風。
柳乘風顯然已經痛麻了,一聲不吭的任憑他攀扯,秦雲盞大搖大擺的將他送回了柳吟川身邊,還不忘衝柳吟川笑了一下。
柳吟川不陰不陽道:“蘇九重當真是收了一個好徒弟。”
秦雲盞笑道:“這還不是拜您所賜。”
鳳襄在一旁看的呆了,拿扇子直捅師雲琢後腰。
“小雲盞出息了啊這笑裏藏刀!這睚眥必報!他居然敢呲兒柳吟川!”
石鳶還停留在柳乘風那一趴,在旁邊兒海豹鼓掌,“我好開心,我好開心!油王終於被打哭啦!”
祁紅藥不知幾時靠了過來,顯然,她在情緒處於最低穀的時候瞧見了秦雲盞的這套操作,分分鍾被治好了精神內耗。
“師雲琢,你教得好啊。”她喃喃道。
師雲琢:“”
他濃黑的眉皺成一團,表情說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半晌他才長歎道:“我幾時教過他這些。”說罷,他似是有些擔憂,側目望向陽憫長老,“我就怕長老不能習以為常”
天際輕飄飄飛來一隻信鴿,在陽憫長老頭頂盤旋了一陣,化作一張傳訊符落下,隨行童子舉手接過,替陽憫長老打開傳訊符,遞呈過去,陽憫長老垂眸細看,而後蒼老的雙眼略略睜大了幾分,漫上了欣喜與驕傲。
“諸位!”他聲若洪鍾起來,每一個字都被灌注了修為,響徹山頭的每一處角落,“就在方才,九重仙尊於瀛洲仙島大敗上古凶獸窮奇!取回仙礦無數!!!將悉數供以劍閣煉造法器!!!此乃大捷!!是造福盟眾之舉!!當舉盟同喜啊!!!”
這個消息石破天驚,成為了今夜最叫人大跌眼鏡之事,場上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目,難以出一字,包括秦雲盞與師雲琢。
“什麽東西?”秦雲盞呆了兩秒,顯然還沒反應過來,納悶道:“瀛洲?窮奇?仙礦?師尊?師尊什麽時候去的瀛洲啊?”
“恐怕就是這一趟。”師雲琢也受驚不小,微有咋舌道:“我隻知他要外出雲遊一兩日,竟不知他遠赴瀛洲?!”
“我隻當窮奇是傳說中的凶獸,沒想到居然真的有嗎?”石鳶好奇道。
“雲遊一兩日?”祁紅藥在一旁隻當自己聽錯了,匪夷所思道:“九重仙尊當真是同你說‘雲遊一兩日’?他要對付窮奇,居然隻安排了一兩日?”
“問題是師尊他還真做到了”秦雲盞訥訥說。
“窮奇到底有多厲害呢?”石鳶茫然道:“我沒見過,都沒有什麽概念。”
“我也沒有見過。”祁紅藥低聲說:“隻聽聞曾經有一處仙門洞府的修士驅劍舟途徑瀛洲,無意間吵醒了窮奇,二百餘人連著劍舟一並被窮奇撕碎吞噬入腹。”
“而且我記得,劍閣閣主陸繼北的雙腿亦是被窮奇所傷。”師雲琢道。
“九重仙尊這也太太莽了吧!”鑒於這二位舉的例子都過於生動貼切,石鳶狠狠的打了個寒戰,顫聲道。
“不知怎麽的,我好像都能想象出九重仙尊臨走之前的心理狀況了。”鳳襄在一旁以扇抵額,“先定它一個小目標,胖揍上古凶獸一頓。”
“是我師尊能幹出來的事。”秦雲盞抹了一把臉道,他努力調整了一下因為震驚而僵硬的麵部肌肉,大聲問陽憫長老:“長老!!!我師尊悶聲立大功!!那我們簫下隱居還需要滾出招搖山,滾出扶玉仙盟嗎!”
“秦雲盞,你是明知故問哪!!”陽憫長老長聲笑道:“你們簫下隱居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此番別說是旁人,劍閣閣主便是第一個要將你們奉為座上賓啊!”
“還有這種好事?!”秦雲盞樂了,“我們簫下隱居出息了呀!!”
“罷了,你們師門上下都有膽有智,屢次仗義出手,麵對懸鏡門之大劫都不避不退,這都是福報,都回去好好慶賀吧,老朽也該回長老閣了。”陽憫長老道。
“等等,陽憫長老。”師雲琢忽然出聲挽留。
“還有何事?”陽憫長老回首道。
師雲琢的眼底閃過一絲猶豫。
“您先前說,您對懸鏡門二十年前的舊事略知一二。”他低聲道:“可否告知於晚輩呢?”頓了頓,“藺宗主與裘裘前輩之間的事,不止是祁掌教,晚輩也想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