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的燈光,把那生鏽的鐵床和鐐銬照得越發恐怖。

鐵床邊站著個五十來歲地男人,板寸頭,絡腮胡,長相端正精神,一點也不凶神惡煞,正眸光淩厲地盯著白佳,氣場十足。

“看清楚了?”

白佳仔細看那鐵床,然後,老實搖頭:“我真不知道這哪裏來地。”

男人皺眉,頓了頓,手一搭那床頭鐵架:“那晚你不在現場?我女兒那晚就是被那臭小子的人綁走了!把她綁在這玩意兒上,竟然還叫我兩個手下去……”

白佳一愣,迅速整理好思路:“您是顏斐地……”

“廢話!我是她爸!”

白佳:“……”

這暴脾氣喲喂,這還什麽都沒說呢就成廢話了……

想了想,白佳道:“我那晚不在,也不知道秦秦,咳……秦杜是這麽對她地,所以,您今天綁我過來,是為了給您女兒……報仇?”

顏啟天冷冷道:“你覺得呢?”

白佳小聲嘀咕:“……我覺得不是。”

顏啟天:“哦?”

白佳撇撇嘴:“顏斐之前就有要毀我名聲地想法了,後來也正是因為您女兒借出去這兩個手下,我才差點出了事,我受的驚嚇可不比您女兒少。

“所以,我覺得這事,就是前賬後賬一次清算了,沒什麽好說的。”

顏啟天眉頭一挑,這丫頭竟跟秦家小子說了一樣的話!這兩人……

白佳接著道:“另外麽……”

她很確定她沒出酒店,以秦杜的能力,發現她不見了,很快就能把酒店翻個底朝天,這人要是真對她做了點什麽,嗬嗬噠……

顏啟天卻頗為不屑:“你是仗著秦家那小子還寵著你,要是他哪天看不上你了,你覺得他還會來救你?”

白佳怔愣一下,不知想起什麽,有一瞬的失落。

但很快,又咬了咬唇,鼓起信心。

“他是我老公,危險關頭我不信他,還能信誰?

白佳眸光晶亮,神采飛揚,“如果他背叛了我,那說明我看錯了人,要是不幸死翹翹了,那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他!要是僥幸活下來了,那我死了也不會放過他!”

顏啟天看了看她,他的第一反應是:最後兩句話還挺順口?

隨即,突然哈哈大笑出聲,笑聲在逼仄的房內震**著,仿佛地麵都晃起來了。

白佳被他笑了個莫名其妙,卻聽顏啟天突然停了下來,笑著指了指她:“說得不錯!中聽!”

他現在明白了,一個被白家排擠的小丫頭,那姓白的小子怎會看得入眼!

這小丫頭,遇事冷靜,說話也夠痛快在理!是個愛恨分明的性子!

正這時,房門砰地一聲巨響,被一腳踹開了。

“柒柒,你沒事吧?!”

白佳一愣,回頭看去,臉上卻並沒有喜,隻有驚。

隻見那著急大步走進來的人,卻是時錦年!

顏啟天並不驚訝,隻摸了摸下巴。

他回國後就聽說這對小夫妻有多恩愛,還以為先來的應該是秦家那小子……

正想著,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砰砰亂響,打在肉上有些沉悶,還有慘叫和悶哼。

來了!

白佳最先反應過來,大眼睛登時閃閃發亮,直接就從時錦年身邊掠過了,跟隻胖麻雀似的飛了出去,嘴裏還興奮地喊著“秦秦”。

顏啟天:“……”

這丫頭怎麽變了個人似的?

先趕到卻被無視了的時錦年:“……”

……

秦杜見到奔來的小人兒,黑眸一緊,人還沒到,已經把她上下打量過去了。

嗯,很好,小臉明媚,全須全尾。

應該是沒受委屈。

秦杜陰沉的臉色稍霽,張開雙臂接住撲上來的自家小貓咪,卻見那張小包子臉忽地就蔫吧了,一臉的委屈巴巴。

“秦秦,小黑屋裏有張帶鐐銬的鐵床!好可怕!還有個人裝鬼嚇我,對我凶巴巴的!你看我的手,砸門都砸紅了,我差點把嗓子都喊啞了,還有還有……”

“你這丫頭!也太小心眼了吧!別給我添油加醋啊!”

這時,顏啟天突然衝出房間來。

白佳撅撅嘴,小眼神很嫌棄。

她就小心眼了咋地?

說什麽秦秦有一天不喜歡她了,就不來救她了,這話真讓她不爽,剛剛看到時錦年先到了,還真有種秦秦沒發現她不見了的感覺,可失落壞了。

還好還好……

秦杜臉色黑沉,淩厲地盯著顏啟天:“您覺得自己女兒委屈了?”

聽到鐵床鐐銬,他就明白顏啟天帶白佳來的用意了。

顏啟天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顏斐的精神狀態如何,回國後做了什麽事,他不信他不知道,無非是不痛快,自己的女兒應該自己教訓,卻被他掣肘了。

顏啟天雙手抱胸,老大不痛快:“她是該受點教訓,但不是用這種法子!”

秦杜道:“您是認為,我作為男人不該對一個女。人如此粗暴狠毒,對麽?”

顏啟天一噎,他的確覺得秦杜對顏斐一個女孩子如此作為,很不妥。

但、白佳不也是女孩子麽?

難道女。人對女。人,就可以如此狠毒?

秦杜淡淡道:“但是,顏叔,我自認為並沒有違背您這理論。”

顏啟天眼角一抽,這小子睜眼說瞎話啊!

正要反駁,秦杜突然道:“因為在我眼裏,隻有柒柒一個是女。人,其他人都是男人。男人這麽對付另一個男人,就沒問題了吧?”

就像顏斐一個女孩子去對付白佳一個女孩子一樣。

顏啟天嘴角直抽:“……”

白佳沒忍住,噗嗤一聲。

就這聲嘲笑,顏啟天瞬間炸了,嗨呀他這暴脾氣!

“秦家小子!你過來!我今天非要跟你打一架不可!給我過來!……”

吼著,把拳頭捏得嘎嘣響。

秦杜微微眯眼,責怪似的瞥向偷笑出聲的自家小貓咪,白佳就委屈地一扁嘴,但看他眼裏哪有責備,還溢出了一絲絲的寵溺。

“顏叔,有這功夫,不如練練您這幾個手下。”

秦杜一句話又把顏啟天氣了個七竅生煙,就牽著自家小貓咪走了。

時錦年已經及時架住了要衝上去揍秦杜的顏啟天,剛喘了口氣,就見白佳轉過頭,吐了個舌,略略略幾下~

顏啟天又炸了,嗨呀!這對小夫妻!一個比一個討厭!

時錦年歎氣,快架不住顏啟天了。

最後,那幾個被秦杜“幹掉”的安保蔫頭蔫腦地被顏啟天訓了一頓,顏啟天才稍稍順氣了。

彼時,時錦年卻打電話給特助,讓送了一份文件和U盤過來。

“顏叔,我知道您心疼女兒,但她在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真不是單純被利用了那麽簡單。”

顏啟天睨他一眼。

時錦年道:“她看似隻是借出兩個人,但審問後,他們卻交代了,顏斐曾暗示過,他們要去做的——‘絕對會是一件美事’。”

顏啟天臉色一沉,已經猜到那U盤裏是什麽了,他的女兒竟然……

時錦年道:“那兩人帶了攝像設備去,當然也是被別人指使的。柒柒受了很大驚嚇,事後估計把這事忘了,秦杜自然也沒有提醒她。”

顏啟天作為父親,關心則亂,還沒去詳細調查。

秦杜對白佳隱瞞了很多線索,方才耍嘴皮子氣顏啟天,也是不想當她的麵揭開顏斐在這事裏的真正所為,徒勾起白佳不好的回憶。

顏啟天默然看那鐵床,想起白佳強作鎮定的模樣。

“這回,的確是我不該了。”

他第一次見柒柒這丫頭,還挺喜歡的,也不知嚇沒嚇到她……

時錦年無所謂道:“放心吧,她就算被嚇到,也是因為這屋子有點像鬼屋,她不會因為看到鐵床,想到顏斐的遭遇,然後就原諒她了,更不會因此害怕秦杜。”

看她那副小花癡樣兒,估計隻會更崇拜“自家秦秦”。

顏啟天突然想起什麽,目光淩厲地往時錦年身上一掃:“時小子,你和秦家小子什麽時候這麽和睦了?還替他說了這麽多?”

時錦年眸光一閃,還沒開口,顏啟天就笑了:“嗬嗬,你是在為那丫頭說話!”

時錦年:“……”

時錦年被顏啟天一路八卦到了會場裏,各種給他出餿主意說如何要幫他搶人老婆,挫一挫秦杜的銳氣雲雲……耳朵都快長繭子了。

隨著父女主角到場,切蛋糕,拆禮物,看表演等等……倒真像個生日宴會。

白佳時不時看一眼顏斐,覺得她很正常啊。

上回隻是受到驚嚇一時失神了吧?她也有這種經曆,於是也沒多想。

秦杜、顏啟天、時錦年卻知道,顏斐有精神應激問題,極度偏執,習慣了高高在上,一旦被侵犯了“威嚴”,就會極度憤怒,甚至發狂。

待宴會進行至中途,白佳去了衛生間,卻冤家路窄遇見了倒胃口的人。

“姐姐你可真厲害,明明是跟時總一起離開的會場,卻又跟廷深卿卿我我地回來了,真好奇你是怎麽蒙混過關的!”

白佳看著白若馨優雅地補妝,那嘴臉,塗再多粉,她看了也怕會長針眼。

白佳嗬嗬一聲:“你要不要叫這麽親密?你是希望全世界都知道你暗戀自己姐夫?暗戀到對姐夫下藥,還不惜犧牲身體弄出個野種來栽贓你姐夫?”

白若馨眼角一抽,眼底湧起怒意。

白佳懶得理她,洗手畢,小手啪啪兩下,不經意把水都甩到了旁邊人身上。

白若馨忙後退一步,緊咬下唇,怒得臉都紅了,“白佳!”

白佳無視她往外走,卻聽白若馨鍥而不舍地在她身後喊:“我可看見了,你出去那麽久才回來,是出了什麽事吧?

“可惜啊……廷深平時看你看得那麽緊,今天卻因為一個電話走神了那麽久,這才發現你不見了……”

白佳瞳孔一縮,邁出去的步伐有一瞬的僵硬,隨即強作鎮定地踩了出去。

白若馨道:“姐姐,你以為廷深真的喜歡你?你們倆才認識多久啊?!

“別忘了,你原本可是他的未來弟妹!

“還有,他知道你跟那個野男人春風一度的事麽?”

“白佳,從小到大,你學什麽都比我快,你這麽聰明,這時候倒是傻了,秦杜的心裏,真的就隻有你一個人麽!?”

白佳小臉緊繃,終於停下腳步,緩緩回過頭來:“你究竟想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