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好人不分男女, 將盛長翼說得皺眉。

盛槊苦心婆心,見他終於有了鬆緩,知道路子對了, 於是加大力度,歎氣道:“您想, 這好人, 不僅不分男女,還不分老少呢。”

“世子爺,您算不得年輕吧?所以啊, 您在折姑娘心裏, 說不得就是個老女人。”

盛長翼聞言,一口熱茶差點噴出去。他放下茶杯, 極為不悅, 垂眸之瞬,一腳踢了過去,盛槊多熟悉這招啊,往邊上一扭, 嘿, 沒踢著。

他順勢跪在地上, 忠心耿耿:“世子爺, 屬下都是為了您好, 再等下去, 黃花菜都涼了。”

“您別怪屬下說話難聽,這本就是事實。”

金蛋銀蛋正好進帳篷,沒聽見前麵的話, 隻聽見最後這一句。又見盛槊跪在地上一臉愁容, 他們先幸災樂禍, 而後跪下去求情。

金蛋:“世子爺,槊哥說話一向都很難聽,仗著自己的名字好聽,總罵我們是兩個傻蛋——可難聽了。他這個人一向就是這般,您不要跟他計較啊。”

銀蛋也點頭,“是啊,他總是罵人——世子爺,他罵您了嗎?”

盛槊便習慣性一巴掌一個蛋,將兩人打到角落裏去蹲著,而後再次跪下,跟盛長翼道:“世子爺,屬下說的,您多想想,別等最後您辛辛苦苦為她鋪好路,結果到您這裏,到手的鴨……阿不,到手的鳳凰飛了。”

盛長翼此時已經坐下,淡淡的擺了擺手,“你出去吧,我自有定奪。”

盛槊歎氣,“是。”

他招呼兩個蛋一起出去,站在門簾外麵長歎短歎。實在是行兵打仗他在行,但是情愛之事,他們這些人兩眼摸不到北。都是光棍,誰也幫不上誰。

隻是看著班家給折大人都寫信了,他著實是著急。等到折鬆年的信一回,此事基本就沒有回旋的餘地。難道到時候世子爺還要去搶親麽?

不過——寫信……對啊,這種冬日,又是年節,快馬行不了,船也行不快,從京都送信去青州,怕是就要兩月多,等送到信,拿了折鬆年的書信再送回來,又是兩個月。

那就是四個月吧?要是他在路上做點手腳,便是五個月。

盛槊眉頭染上喜色。就這四五個月,足夠他們做下許多事了。

作為世子爺肚子裏麵的應聲蟲,他敢肯定,世子爺心裏定然有這個打算。

但是……在這四個月裏,世子爺要怎麽做才能將折姑娘拐回雲州去呢?

這個真的猜不到了。最近世子爺做事情,連他都不告訴。他總覺得有些事情雲裏霧裏的,看不清楚。

他再次歎息,深覺自己可能在世子爺身邊尚且稱不上心腹。不然許許多多的事情,他該提前知曉。

想到這裏,他便愁容滿臉。金蛋銀蛋摸不著頭腦,但還在勸他,“槊哥,你以後說話不要這麽難聽了,你看,世子爺都生氣了。”

銀蛋好奇,“槊哥,你罵世子爺什麽了”

盛槊被他們搞得暴躁,罵道:“滾一邊去,別煩我。”

結果後麵簾子一動,世子爺走了出來。盛槊連忙過去,“世子爺,您要去哪裏。”

都下半響了,天色馬上就要黑,晚上陛下還有家宴呢。

盛長翼淡淡道:“去……去南陵侯府,我想起來,有件事情還沒跟折姑娘說。”

盛槊眼睛一亮,立馬道:“是!”

然後見世子爺身上沒點東西,頓???了頓,還是遲疑的道:“咱們帶來的寶石還有許多——世子爺,不帶一點?”

去見其他人還好,但是去見折姑娘,空手去好嗎?

他總覺得帶點東西妥當。

盛槊這般一說,盛長翼就停下了腳步,他什麽也沒說,但就是金蛋和銀蛋也知曉要做什麽了。

金蛋:“我去拿一袋子寶石。”

銀蛋:“咱們還帶了金葉子——要點嗎?”

盛槊:“去拿去拿,都帶著。”

金蛋銀蛋應聲而去,盛槊便小聲道:“世子爺,您這般才是對的,姑娘家麽,不能一直不見麵的,她們忘性大,尤其是折姑娘,您沒看她身邊的其他男人麽?都鬥得跟公雞似的了。”

“這男人有情,就跟孔雀一般,張開漂亮的尾巴,且開屏呢。”

“那人家都開屏搖尾巴,您端坐著——他們那幾個的尾巴都湊一塊將您蓋住了。”

盛長翼的眸子危險的看著盛槊,盛槊也不怵,他自問忠心耿耿!

但也不敢再多說了,隻最後說一句。

“傅宴隨班四個都坐在桌子上吃菜喝酒了,世子爺,您還沒凳子坐上桌,您瞧瞧這事情鬧的——”

然後在盛長翼越發陰沉的目光裏敗下陣來,嘀咕了一句,“不說就不說,又這般看人。”

等到金蛋銀蛋用好看的錦囊裝了寶石和金葉子來後,盛槊又不放心,親自打開看過,確定無誤之後,才跟盛長翼道:“可以的。”

盛長翼嗯一聲,“那便走吧。”

一群人往南陵侯府那邊走去,路上還碰見了其他府州的世子。盛長翼頗得皇帝的歡喜,這兩日又出了風頭,直接投靠了四皇子,四皇子的人便對他格外的親近,親近太子的,便也繞著他走。

不過盛長翼這個人,雖然說起話來算不得臭臉,但人是真的冷淡,你說一句,他回你一句,必然不會多話。

這般明顯的態度,大家都是世子,他還是一個雲州世子,便沒人搭理他了。

倒是有人笑著道:“你往女眷那邊去——去找誰?”

盛長翼:“康定姑母。她說,她要請我吃頓飯。”

其他人就想起了昨日的事情。昨日那事情,打的是秦家的臉,康定長公主素來跟秦家有仇,雖然十幾年不曾再說過,但大家也都知曉。

便也能明白康定長公主這頓飯請的緣由是什麽。不過現在這個時辰……他們問,“現在可不是吃飯的時辰,且晚上還有陛下賜的家宴……”

盛長翼便露出一絲狐疑,“可姑母說要謝謝我,讓我現在去。”

熟悉康定長公主的便笑著道:“姑母定然不是那般想要謝你。她啊,覺得欠了人情,便總是這般還。”

比如現在,不在飯點將盛長翼叫過去吃飯,那自然是吃不成的。

盛長翼耐心的聽完他說話,然後道別,繼續往前麵走去。盛槊便小聲問,“世子爺,咱們真的要去康定長公主那邊嗎?”

盛長翼一邊走一邊道:“嗯,帶著她去一趟。她今日下午來,便是這個意思。”

盛槊:“好嘞。”

盛長翼瞧見他高興的模樣,腳步頓了頓,還是告誡道:“到了南陵侯府,在她麵前,在她家人麵前,不能提及我……我心慕她的事情。”

盛槊皺眉,“為什麽?”

盛長翼:“沒有為什麽。”

因為在這個時候說了,便真的見不到她了,也得不到她的信任。

盛槊著急,還要再說什麽,盛長翼轉頭,道:“但你有一事說的很對。”

“姑娘家,不能不見麵,要常見才是。”

並不是一份愛慕之情,都是鼎峰才相見的。他以為她到鼎峰之後,便能自由些,但是愛意難說,誰又說得清呢?

他不緩不慢往前走去,盛槊在後頭聽了此話,倒是笑起來,“這就對了嘛。不能一下子說出來,但也要徐徐圖之。”

金蛋和銀蛋並不知曉自家世子爺早就對折夕嵐起了心思,聽見兩人的話,糊裏糊塗的。

還沒等他們細想,盛槊就一眼瞪過來了,“待會不要胡說八道——不,你們兩個最好不要說話。”

兩個蛋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縮成一團,成個鵪鶉。

於是一主三仆到了南陵侯府,盛槊先在外麵跟春螢說,“我們家世子爺想跟折姑娘說句話。”

春螢趕緊道:“是。”

她撩開簾子,裏麵共有四個人。一個是宴鶴臨走後又過來閑聊的班明蕊和伯蒼,還有便是剛剛就一直在的班鳴岐。

春螢瞧了,放心的笑著道:“姑娘,雲王世子爺來了。”

折夕嵐好奇的站起來,小聲道:“估計是來問我要他辦什麽事情的。”

她歡喜的出門,後頭跟著其他三個。

盛長翼站在風中,見她乍出來冷著了脖子,便道:“去裏麵說?”

折夕嵐還沒接話呢,盛槊立馬接了一句,“我們世子爺的意思是,怕您冷著。”

他可積極了。

折夕嵐呆了一瞬,“啊?”

盛槊:“……”

還是沒經驗啊。他看見班鳴岐從帳篷裏出來,便有些著急。一著急,便想給世子爺解釋解釋。

不過顯然,他解釋的並不算太好。便看向金蛋銀蛋,“給伯蒼少爺的禮物帶了嗎?”

折伯蒼還是很喜歡他們三個的,已經跑到金蛋身邊去了。聞言抬起頭,幸福的道:“我還有禮物麽?”

盛槊:“嗯,都是我們用不上的,便給你玩了。”

金蛋悶不做聲的拿出錦囊,銀蛋也指指自己手裏的錦囊,再指指金蛋手裏的。

折伯蒼一臉懵,倒是折夕嵐想了想,問:“是不是盛槊大哥又不讓你們說話了?”

金蛋點點頭。

盛槊:“……”

他正要解釋,便聽世子爺說,“折姑娘,借一步說話。”

折夕嵐還沒有點頭,便見班鳴岐已經緊張起來。

這一個個的,怎麽無窮無盡的,待會是不是盛長翼走了之後,連傅履和隨遊隼都要來一趟。

他想了想,對折夕嵐道:“表妹,我有幾句話想先跟世子爺說一說。”

折夕嵐:“是嗎?那你先。”

班鳴岐就拄著拐,一蹦一跳的拉著盛長翼走到角落裏麵去。

折夕嵐好奇的看了一眼,並沒有多想。倒是班明蕊熟悉自家大哥,多看了一眼。

大哥哥好生奇怪的。他不是說雲王世子不喜歡嵐嵐麽?怎麽搞得比見將軍還緊張。

她是不知道,宴鶴臨給他的壓力太大了,不然也不會如此緊張兮兮。

班鳴岐覺得自己現在真是一個人抗四個人,時時刻刻要謀算好,否則一個不注意,便要人去樓空。

他拉著宴鶴臨,認認真真的道:“世子爺,您知曉宴將軍方才來說什麽嗎?”

盛長翼:“我不在場,自然不知。”

班鳴岐:“……世子爺,您的心思我知道,我就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盛長翼看他一眼,再看向他的腿,不怒自威,“我什麽心思?”

班鳴岐一愣,“你,你心慕表妹的心思。”

盛長翼輕輕一笑,“我沒有。”

班鳴岐:“啊?”

盛長翼:“我說過心慕折姑娘這句話麽?”

班鳴岐搖了搖頭,“確實沒有。”

盛長翼:“那你為何誣陷於我?”

班鳴岐傻眼了。

這,這人這麽明顯了,還差一句承認麽?

盛長翼淡淡的整理了一下袖子,“你今日還說我是個好人——我對折姑娘好,自然是因為我人好。”

“我人好,她正好需要,我們便一拍即合,你有何意見麽?阻止她來見我?還是幫她解決她的問題?”

班鳴岐呆愣在當地。

盛長翼便道:“我與她,自小相識,多有緣分,她的苦難和歡喜,我都見過,所以對她親近幾分,多幫襯她幾分,可有錯處?”

班鳴岐搖搖頭。

寒風吹來,盛長翼的聲音再次響起,迎著颯颯的風聲,“班少爺,隻因你解決不了她的問題,我才來此。要是你能解決,我便不來了。”

殺人誅心,不外乎如此。

他再不多言,走到折夕嵐的身邊道:“康定姑母邀我和你前去喝杯茶,你現在有空麽?”

折夕嵐眼睛一亮,“好啊,我有時間的。”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康定長公主了。然後跟班鳴岐和班明蕊道:“你們幫我照看伯蒼一會,我跟世子爺取長公主那邊,應當在晚宴之前回來。”

班鳴岐神情落寞的點了點頭,“好。”

折夕嵐笑著道:“表兄,你先回去吧,明日我去山上,給你獵頭鹿來。”

她歡喜的跟著盛長翼走了。

盛槊就讓兩個蛋先回去,隻自己跟著。剛走幾步,便聽世子爺道:“方才,班家少爺問我是不是歡喜你。”

折夕嵐一個沒走穩,差點跌倒。她好險穩住,詫異,“他怎麽會這般問你?”

盛長翼也做出疑惑的神情來,“我也不知。”

折夕嵐想了想,“估計還是傅履那傻子影響他了。”

盛長翼平靜淡然的道,“小丫頭,你長大了,已然有了情郎。我雖然年長你幾歲,卻也有了不及你懂的事情——我此生對情愛之事,???兒時不知,少時不懂,如今大了,依舊是懵懵懂懂。”

“我從未有過女人,也沒跟姑娘家相處過,不知道什麽才是情愛。母親父親說我到了成婚的年歲,我卻不想因為到了年歲就成婚,還是想跟父親母親一般,找到自己喜歡的。”

他說的極為清淺,淡然,將這種事情說得像是“我今天沒吃午膳”一般,讓折夕嵐詫異之時,又有些臉紅。

她小聲道:“這……這,這,這——”

這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要如何回話。

盛長翼便停下腳步看她,此時已經到了康定長公主的帳篷之前,他驟然止步,讓後頭本就臉紅的她直接踩到了他的腳,臉磕在了他的懷裏。

她抬頭,他低頭,她聽見了一陣如鼓聲般的心跳,然後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然後見他疑惑的看她,“你怎麽了?”

折夕嵐搖搖頭,“沒什麽——隻是,隻是情愛之事,我也不太懂。”

別看她談的多,談的認真,但是每一個都沒談過超過一天的。

她其實也不知曉,什麽才是情愛。

但她從不相信,便也沒去管。

盛長翼便點頭,“那我便仔細學一學——等我學會了,便告訴你。”

作者有話說:

一更。二更我肯定寫出來!我就不信了,今天還是寫不出來。

十二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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