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夕嵐隻覺得這屋子裏麵散發著一股尷尬的氣息。倒不是說她覺得愛財不好, 更不是覺得收如此多的金子銀子寶石玉佩不好,而是迎著傅師師理解的神色,宴七姑娘詫異的目光, 隨六姑娘驚奇且還沒有合攏的嘴巴,便有些慚愧。
但慚愧這種情性, 且讓它自己慚愧去吧, 作為情性的主子,她有理由收下這些生辰之禮。
她先收了傅師師的,再收了宴七姑娘的, 隨後看向隨六姑娘, 目露猶豫之色。
隨六姑娘就想到了二哥哥說過,折姑娘對他多有誤解, 怕是不收禮, 需得說她送的。
她便趕緊道,“這是我的東西,我隻是問過二哥哥你喜歡什麽。”
天可憐見,隨六姑娘鮮少說謊, 這般一說, 臉都紅了, 成了秋日裏熟透了的果子, 隻要一戳, 必定要有傷亡的。
折夕嵐就馬上道:“多謝你, 我很喜歡。”
但準備待會跟隨六姑娘互送一隻金釵,聊表謝意。再把這些給她送回去。
便也不先掃她的興致,隻道:“我確實喜歡這些奢靡之物, 如今算是滿足了。”
隨六姑娘便舒口氣, 在腦海裏畫出一副畫。
——山間一縷風繞著一箱箱金銀財寶, 繞啊繞啊,而後露出滿意的笑意,深深的吸了一口財氣。
她就也情不自禁的笑起來。她笑起來靦腆,又帶著一股可愛,宴七姑娘好奇的看了她一眼,道:“往日裏你不曾出門,我也不曾多與你相處,如今見你,倒是覺得歡喜。不過,你跟你們家五姑娘很不相同。”
說完就知曉自己說錯話了,不好意思的尷尬致歉,“是我說錯話了。”
隨六姑娘眼神暗下去,卻點了點頭,“五姐姐長我三歲,極為活潑,我之前相熟的姑娘都是她結交的好友。她的性子,確實與我截然不同。”
她自己是沒有閨中好友的,自小都是五姐姐帶她一塊玩。後來五姐姐去世,她也不愛出門了,便縮在家裏不見人,漸漸的,那些姑娘們也跟她淡了。
再然後,她們嫁了人,生了子,跟她更沒話說。她垂頭,嘴巴一癟,差點掉下淚來。
五姐姐去世的第一年,還有人安慰她,跟她一塊哭。五姐姐死的第二年,也沒人哭了,大家聚在一塊隻笑。
這是人之常情,但卻讓人傷戚。再過幾年,還有多少人記得五姐姐呢?
她神情落寞,宴七姑娘就知曉自己闖禍了,趕忙岔開話,“也不知道長公主什麽時候來。”
剛說完,便見門口有人通傳,“康定長公主到了。”
如此,就要所有人去拜見。先是去接,幾個姑娘們便齊齊朝外麵走去,隨六姑娘悶不吭聲的走,而後就見折夕嵐到了她的身側。
她聽見山間一縷風輕聲道:“早逝者,如同浮遊,朝生暮死,隻享受了春華。剩下的夏雨,秋實,冬藏,該是我們替她們去看了。”
隨六姑娘喃喃:“我們去看?”
折夕嵐:“嗯。”
“不然到了地府,阿姐問起往後浮生年華,我該說些什麽呢?我總不能說,我什麽也不知曉吧。”
“我該要好好活著,連同她的那一份也好好活著。”
她說完,深吸一口氣,“隨六姑娘,共勉。”
隨六姑娘就知曉二哥哥為什麽會喜歡折姑娘了,她鄭重的點點頭,“謝謝你。”
兩人說話之時落在後麵,傅師師悄悄看了一眼,有些吃味。她為了怕嵐嵐生氣,一直都沒說話,見嵐嵐收了禮物,本是高興的,可她卻有了新歡。
她不悅的瞪了隨六姑娘一眼。隨六姑娘瞧了,不知道哪裏惹到她了,隻好賠笑。
傅師師一愣,而後冷哼一聲,擠過去挨著折夕嵐,這才高高興興。
長公主已經坐在正院的堂庭裏了,她們上前見了禮,又坐下來跟長公主喝茶,就連南陵侯和五老爺都陪著說了幾句話才走。
他們走,班鳴岐和班鳴善自然也要走,臨走之前,班鳴善還看了一眼折夕嵐:這個表妹倒是不簡單,剛來京都沒多久,竟然結交了如此多的權貴之女。
倒是班明蕊撇了撇嘴:早膳說自己病了,這才幾個時辰便好了?
她輕輕哼了一聲,折夕嵐跪在她的身邊,扯了扯她的袖子。
班明蕊這才不氣。
長公主笑盈盈的看著下麵的小姑娘們,這些她都是認識的。她也沒有什麽大的興致跟這幾個姑娘說話,索性道:“你們且玩去吧,我跟???班五夫人說說話。”
大夫人詫異,五夫人些許緊張,折夕嵐和班明蕊背瞬間直了,在外麵踢毽子的時候也心不在焉。
宴七姑娘就好奇道:“你們心思不寧,這是怎麽了?”
班明蕊:“我阿娘少見長公主,我怕她說錯話。”
折夕嵐點點頭,宴七姑娘就笑道:“原來如此。但也不用擔心,長公主雖然……雖然,咳,但是人很好。”
康定長公主府都在英國公府有府邸了,宴七姑娘自然也跟她親近。她跟折夕嵐道:“長公主估計是喜歡你姨母,她就喜歡性子直爽的人,你姨母性子和你一般,她都喜歡。”
她知曉折夕嵐得了長公主的親眼,這不,生辰宴都來了。
折夕嵐點點頭,等到午間開宴的時候,長公主坐在上首,她即便是壽星公,卻與長公主也隔著好幾個長輩的坐席,不能立刻問問。
好在長公主不是那般守禮的人,見她伸長了脖子一臉著急,便笑著招了她過去,“嵐嵐,你來。”
折夕嵐哎了一聲,提著裙子就過去了。長公主與她附耳,“你姨母答應了。”
如此甚好!
折夕嵐鬆了一口氣,又忍不住附耳過去,“今日那妾室又鬧了一通,姨父竟讓姨母去求大伯母請嚴家的大夫,我心裏不得勁,殿下,我想請你幫我跟世子爺說一說,我想請他幫我在外麵做些事情。”
長公主問,“為何不找我?”
折夕嵐不好意思笑笑,“就是求人借銀子,必然不是找一個人狠狠的借,而是分散開來,這般才能好借好還。”
然後眼睛亮亮的看過去,“您願意幫我麽?”
她之所以覺得盛長翼合適,一是她在盛長翼麵前跟其他人麵前不一樣,許在隨遊隼眼裏,她和他是一般的人,都有悲慘的身世,在宴鶴臨眼裏,她是可以殺馬賊,為他點琉璃燈的好姑娘,在表兄眼裏,她是隨性通透的山間清客,可是在盛長翼那裏,他見過她所有的模樣。
她一點也不擔心暴露自己的醜陋。她就算是殺個人,他也不會詫異的。
她熟悉盛長翼,所以第一想法是請盛長翼幫忙。第二點則是確實請長公主幫忙已經夠多了,她怕自己再麻煩,長公主會不高興。
她還沒有完全摸清長公主的脾性,不敢造次。可將此話直接遞給長公主,未嚐不是試探她的意思。
要是她同意幫一把,那就不用找盛長翼了,也能讓長公主提前知曉她要做的事情。
長公主就笑出聲,覺得這可是個滑頭。她道:“你倒是知曉怎麽借銀子。不過,我最近卻是忙的很,沒有人可以借給你。”
有也不借啊。小姑娘五朵桃花,今日可是來了四個妹妹,就盛長翼沒有妹妹。她這個姑母隻好給他鋪路了。
她便道:“那我跟他說。”
折夕嵐快活的點頭,“我已經寫好了一封書信,您幫我給他就好了。”
長公主就真樂了,“準備得如此周全啊。”
下方的人見兩人說得興起,嘀嘀咕咕說小話,五老爺就低聲問五夫人:“她們像是在說事,你知曉她們在說什麽麽?”
五夫人夾起一塊肉,“知道。”
五老爺見她還肯搭理自己,不由得有些歡喜——沒錯,因早間的事情,他已然有些驚慌失措,怕妻子生氣不跟搭理自己,如今還肯跟他說話,想來是沒事了。
他便解釋道:“柳氏年輕,又是農家女出身,不懂這些事情,你多擔待,別跟她一般見識。”
“我知道你心胸開闊,不會生氣……”
五夫人就笑了笑,“好了,吃塊肉吧。”
再聽下去,便要吐了。
她確實不生氣,但是自從有了一條和離的路之後,她就不願意再聽他說這些你如此好,她那般不好,你不要跟她計較的屁話了。
她舒出一口氣,笑意浮上臉。
嵐嵐說的對,就算是呆在南陵侯府後院裏麵能舒坦過一輩子,但是柳氏和班不咎時不時鬧出些事情來,也讓人惡心的很。
她確實不恨他們,但走到今日,能有更好的去處,為什麽不要呢?
她不僅要,還要活得很好。
等到宴席散了,一家子人又送了長公主出去。五夫人尤其暢快,隻等著手準備好後路就退。折夕嵐則是偷偷塞了信給長公主,朝著她眨眨眼睛。
然後,她就從長史那裏得了一隻幼崽虎。
這虎已然是被馴養了出來的,沒有什麽野性。但也被籠子關了,免得生事。
到底是老虎。
折夕嵐抱著籠子,等長公主離開了之後才想起了盛長翼要送自己一隻老虎的事情。
班鳴岐站在一邊道:“長公主——送禮可真別致,她竟然送了一隻老虎。”
折夕嵐不好意思的低聲道:“是世子爺送的。”
班鳴岐臉色一僵硬,然後點點頭,“也行——左右是給咱們的東西。”
折夕嵐就心虛得不行。但是心虛事情還是要做的。她隔日就收到了盛長翼的來信。
信是夾在長公主送來的新鮮果子裏。五夫人還納悶,“怎麽又送了果子來?”
班明蕊知曉此事,聞言幫著遮掩,“想來是昨日嵐嵐說她想吃點果子,便被長公主記住了。”
折夕嵐沒說過!但她麵不改色的點頭,“是啊,本是隨意一說,奉承長公主莊子裏的東西好,結果她就送了來。”
五夫人:“長公主確實很好。”
昨日,長公主府說,她幫自己不僅是因為嵐嵐,而是她喜歡自己這般的性子。
她是長公主,隨性慣了,她想幫就幫,沒有緣由,也不用擔心她翻臉,她說出來的話,就沒翻臉過。
她道:“你在南陵侯府,並不穩。他能滿城風雨鬧得娶你,也能鬧得滿城風雨休你,你信不信?”
“人心最是經不住考驗,那個妾室是還沒有見識過富貴,等見識過了,你便有得受了。這般,你再怎麽說,也是依附於他的。”
“你依附他,不如依附我,我要的是你的本事,一個能信任的人,你有膽量和離,我就有膽量保住你。”
康定長公主有一句話,五夫人尤其記在了心裏。她說,“男人能做無奈,難道你就不行了麽?陛下以孝道治天下,因為這一朝政,當年你做媳婦的時候,尚且是要骨肉分離,而今,你已然成了被孝順的那個,難道和離不和離,你的兒女,兒媳女婿,就要對你不同的態度麽?”
“一個孝字,壓你也壓他們。”
五夫人豁然開朗。是啊,她都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麽想不開的呢。於是愈發珍重。
就算是晚景淒涼,她一個孝字,也要壓在兒子的身上,不求奢靡,溫飽總可以吧?
這些話跟兩個姑娘說,她們尚且不能理解,但是跟長公主說,卻也能得到一份共鳴,她便放了兩個丫頭去,“既然送了果子來,便送些去大房。”
折夕嵐點頭。而後帶著班明蕊回了屋子,將門關上,去看盛長翼的信。
上頭第一句話是:“姑娘安好,見信展顏。”
後頭大概說她寫的信他收到了,看見之後,覺得是個極好的主意,已經安排人去做了,讓她等著便好。然後寫道:“術雖好,卻有漏洞,尚可補齊,且思且改。”
最後在末尾寫:“我從未與人這般通信,不知要寫些什麽,提筆思慮半宿,也未想到如何結尾,思來想去,隻敢規常寫上順頌時祺,敬頌鈞安。”
折夕嵐瞧見了信,立馬就陷入了沉思——怎麽做才能更好呢?
班明蕊卻看著信愁,“啊這,這,他是初次與人通信?不會吧?我怎麽瞧著他末尾的話有些……有些說不出來的味道。”
折夕嵐卻沒分心思給她,而是喃喃道:“還能如何做呢?”
這般一來,班明蕊也被帶偏了,此時再忍不住,問:“你讓他做什麽?如今可以說了吧?”
折夕嵐便道:“我讓他去找柳姨娘的家人了。”
班明蕊睜大眼睛,“找他們做什麽?”
折夕嵐便道:“姨母長得好吧?你阿爹見了姨母,先是看皮相起了色心,這才有了此出。你又要問了,世上那麽多人,為什麽他獨獨看中姨母對不對?那是因為他喜歡姨母這般的美人。”
“所以,他又看上了柳姨娘。”
“柳姨娘呢,她長成這般,又是農家女,自然有無數的姨父想娶她,但是十八歲了,還沒有許人家,為何?”
“我都找人打聽過了,他們家啊,就將柳姨娘當個物品一般,待價而沽呢。”
班明蕊先是詫異,而後沉默。
折夕嵐就道:“你也不用可憐她,她願意做妾,是最先就想好了的。她能跟姨父走到最後,能走到**去,難道就靠一次醉酒麽?無論是為了什麽,她是想有個好前程的。”
她歎氣,“這是個誌向遠大的,隻是生在農家,所以見識短了些,覺得妾室已然可以富貴。但你瞧見沒有,這才剛回來幾日,就有一顆必然要生出兒子的心???,敢吃下婆子給的藥,這可不簡單。”
班明蕊深深歎息,“所以?”
折夕嵐眯眼,“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怕死人麽?”
班明蕊搖搖頭,折夕嵐恍然回憶道:“雲州多馬賊,我尤其不幸,這一生見過好幾次,有一次村子裏的人都被抓了,馬賊殘忍,一個個的殺。”
“但殺人已經沒有樂趣了,他們抓了一群人關進籠子裏,讓他們互相指認對方的錯處,做過的錯事,誰的錯處多,就先殺了誰。”
班明蕊還是第一回 聽說這種事情。她忍不住道:“最後呢?”
“最後……大家先把那些不得人心的推了出去,而後人越來越少,就開始慌了。他們開始胡編亂造,就想要自己活下來。”
人,本就是如此。本就是自私的。
她低頭,“人心有惡,誰也逃不了,將這份惡映在燈台之下,惡的影子便更加大。”
班明蕊沉默許久,卻問了一個無關此事的問題。
“既然雲州如此,為什麽還有人住呢?死了那麽多人,為什麽還有人在?”
折夕嵐歎息,“因為是大黎之地,寸土不能離。死了人,卻也有人遷徙過去。朝廷災荒之年過去的,在別的地方活不下去的,都有。反正,有地的地方,不缺人去。”
班明蕊就撫摸了一下她的頭,“辛苦你了。”
折夕嵐搖搖頭,“辛苦的不是我,是那些為之奔走的人。”
她不是。
她隻想離開。
這個話題太沉重了,折夕嵐沒有再多說。她繼續道:“平州離京都隻要幾日就能到,彼時,將柳姨娘的家人都接到京都來,再引導出他們的惡,他們就敢肖想姨母的位置了。”
班明蕊情不自禁的高聲喝道:“大膽!她們敢!”
而後又低聲氣憤,“一個妾室,妄圖主母之位?”
折夕嵐就道:“姨母也不是世家姑娘出身,她能坐,為什麽柳姨娘坐不得?”
班明蕊:“那是因為我阿娘——”
她結舌,一時間沒有說出緣由來。折夕嵐替她說了,“因為當年姨父喜歡姨母,願意自斷後路。如今他又跟柳姨娘在平洲書院如同夫妻一般相處,想來也是喜歡的,柳姨娘又有了孩子——此種境況,跟當年不是一般的麽?”
她認真道:“我是旁觀者,我早跟你說過,姨父能為姨母如此,也能為柳氏如此,你當我是說笑的麽?”
“我既然能看得出,別人自然也能看得出,明蕊阿姐,柳家人本就有高攀之心,本就有惡念,隻要將這份惡念貪心放大,他們就能做出我們想要他們做的事情來。”
班明蕊垂頭喪氣,“那你——你要如何做?讓他們攛掇柳姨娘鬧事,然後讓阿爹去扶正柳姨娘?”
折夕嵐就詫異的看著她,“你怎麽會如此想?若是做到這一步,那就惡心姨母了,咱們隻管讓外頭起火。”
她說,“人有了貪念,就好控製。就算是□□,也能辦得出,你且瞧著吧,他們磨刀霍霍,咱們借著他們的刀殺人。”
“隻要柳家有不好的證據在咱們手裏,姨父為了柳氏一家,便要規規矩矩,體體麵麵的和離。”
“柳姨娘此生,也別想要這個位置。”
她說完,又拿出紙筆來寫寫畫畫,“不行,我還要添些圈套在裏麵,不知道世子爺知曉不知曉我們這種底層百姓往上爬的心思——隻要抓住了,就能讓她以後再生不出幺蛾子。”
班明蕊就見她興奮的擼起袖子開幹,一臉的歡喜,好像已經見到了阿娘和離,柳姨娘痛哭流涕的場景,但此時,見著如此的嵐嵐,她卻歡喜不起來。
說不出來的心慌,苦澀的很。
……
平洲書院山腰底下,一個小廝一般的男人一家一家敲門問。
“請問——柳大富家往哪邊去?”
便有人給他指路,聽他京都口音,還問:“你是從京都來的吧?找柳大富有什麽事情啊?”
小廝就笑著道:“我是給主子辦差的。”
這答了跟沒答一般。好事的人便跟著一塊去,口中道:“我給你帶路。”
小廝也不拒絕,到了柳家門口,見他家儼然是這片最好的一家,門前還立著石獅子,道:“真是大戶人家。”
那帶路的人就忍不住嗤笑一聲,“以前窮得跟什麽似的,閨女嫁了個好人家才有此富貴,瞧瞧,如今都用上丫鬟仆人了。”
柳大富正好出來,聞言臉色一怒,“張大根,別在這裏酸,有本事你也去嫁個閨女。”
那人就呸了一句,“我都找人問清楚了,你那是什麽嫁閨女,你那閨女是被人納進去做妾的,呸。”
他呸完就走,一刻也不停留,柳大富真想脫了鞋子扔過去,可惜現在不比從前,現在的鞋子貴,他可舍不得。
隻好自己生悶氣。然後看向眼前的小廝,聽見他的京都口音,眼睛亮起來,“你是?”
小廝笑眯眯的,“小的是南陵侯府五房老爺跟前伺候的。”
他道:“先給老爺道喜了,柳姨娘有了身孕。”
柳大富一喜,“去的時候還沒有,哎喲,這孩子可真是富貴命。”
他還給小廝塞了一兩銀子,“來來來,進去說。”
小廝拿了銀子笑得更好了,道:“隻懷孕之後,身子有些不好,說是水土不服。我們老爺聽大夫說,這是大事,必定要有熟悉的人跟在身邊,做些她喜歡吃的吃食,又恰逢年節,便在京都裏麵賃了屋子,想請您一家過去住,好歹讓姨娘高高興興的過個年。”
柳大富哪裏還懷疑這些話,接了小廝進門,叫柳母親自做飯,還叫了兒子來陪。
柳大富的兒子叫柳小貴,今年十八歲,沒有讀過書,卻有一把力氣。
兩父子合力將小廝喝暈,然後就開始問小廝的底細。等聽聞他隻是個跑腿的,就開始對他不以為然了,柳母拍開兩父子,著急的問道:“我家那閨女去了京都,可曾受主母的氣?她有了身孕,可曾安穩?”
小廝就抱著酒壇子嘀嘀咕咕,“哪裏能好——即便是老爺護著,光是大夫還叫了三次呢。哎,可憐喲。”
柳母瞬時就不好了,怒罵道:“好個母夜叉,敢欺負我女兒,自己不過是個乞丐,運氣好才做了主母,若讓我們女兒早生幾年,還輪得到她做?”
作者有話說:
後麵一章我還要改改,明天中午十二點左右補更,最遲不好超過12點半。
因為最近日六耽誤了點進度,所以可能到月底才能正文完結了,不過我番外可能有點多。
因為有好幾個可寫的,有意思的。
將軍的排第一,後麵的看著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