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朵拉回頭問彼得:“你的弟弟,怎麽了?”
彼得走到角落裏,拿出一個碗,用旁邊的一桶水衝了衝,然後將腳邊地一個酒瓶打開, 將裏麵地水倒進碗裏,端了過來,遞到了喬治嘴邊:“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我們根本就沒錢看醫生,我隻知道喬治他咳了很久了,到後麵已經走不動了。”
安朵拉看著碗裏有些發黃的水,喉嚨有些發澀:“你們,父母呢?”
彼得麵上地表情一滯,扭頭笑了笑:“我媽媽進了戒毒所,爸爸,我從來沒見過我地爸爸。”
他指了指外麵,說道:“這個秘密基地裏地很多人,都沒有見過他們的爸爸媽媽。”
安朵拉眼眶發紅,鼻子酸酸的,她想起了自己在孤兒院的那些日子,大家也是這樣,沒有父母,互相依偎著長大,隻有一個共同的爺爺,就是院長爺爺。
但是她比這些小孩子好,她至少吃喝有保障,生病也有人照顧,不必在外麵流離失所。
她坐到了地上,雙手抱著膝蓋,問道:“你們為什麽不去,我的意思是,類似於福利院這種地方?”
喬治一臉期待地笑了:“因為我們要等媽媽會來接我們啊,如果我們去了福利院,說不定媽媽就找不到我們了。”
他突然挪了挪位置,從一堆衣服底下找出了一張照片,照片裏麵,一個金發碧眼的年輕女子,懷裏抱著一個小孩,另一隻手搭在腳邊緊緊依偎著自己的小孩肩膀上,兩大一小對著鏡頭,都笑得十分燦爛:“你看,這是我們的媽媽。”
安朵拉吸了吸鼻子,也笑了:“嗯,你們的媽媽,很漂亮。”
跟喬治說了一會話,有些累了,她等喬治入睡後,跟在彼得的身後,出了小房子。她望著周圍窸窸窣窣從大小不一的小房子裏傳來的聲音,喊住了彼得:“嘿。”
彼得回頭,有些疑惑:“怎麽了?”
安朵拉從懷裏掏出錢包,留下打車回去的錢,將剩下的錢全部遞給彼得:“拿著。”
彼得有些驚訝地望著安朵拉手裏一遝錢,他白天偷錢包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裏麵會有這麽多錢,此刻說話都有些結巴:“不不,不,這太多了,我不能拿,喬治已經說過我了,再缺錢,也不能去偷。”
安朵拉笑了笑,歪了歪頭,正色道:“你別想太多了,這是借給你的,等你賺到錢了,是要還的。”
彼得麵上還是有些猶豫,安朵拉拉過他的手,將錢塞到了他的手裏:“拿著,你先給弟弟看病,然後把身體養好,錢的話,你們可以慢慢還。”
彼得咬了咬牙,將錢塞進兜裏,上前想要抱住安朵拉,結果一個高大的身影橫在了兩人中間,彼得隻抱到了一個硬邦邦的大腿。
他疑惑地抬頭,卻發現在自己麵前的,是白天裏抓著自己的領子,凶巴巴的那個哥哥。
“徐晨曦??你怎麽會在這裏?”
徐晨曦沒好氣地說:“你以為那些黑人為什麽不敢靠近你?真的是你旁邊這個小孩子的原因嗎?”
安朵拉訕笑:“原來你一直跟在我後麵啊,難怪,我還以為彼得是混這一帶的,大家都給他一點麵子呢。”
徐晨曦將安朵拉往懷裏一攬,眼神警告地說了句:“感謝的話,嘴上表示就行了,不需要摟摟抱抱。”
安朵拉扯了扯他的袖子:“他們好可憐啊,我以為弟弟生病是編出來的,結果是真的。”
徐晨曦望了望周圍,語氣淡淡道:“嗯,這一帶是洛杉磯的貧民窟。”
他從兜裏掏出手機,朝彼得伸手問道:“有紙筆嗎?”
彼得雖然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但是紙筆他還是有的,忙鑽進小房子裏,拿了紙和筆出來,遞給徐晨曦。
徐晨曦在紙上窸窸窣窣寫了一個號碼,以及一串英文,安朵拉看到開頭寫的是doctorXXX,徐晨曦就將紙和筆遞回給彼得,說:“這是我在洛杉磯認識的一個醫生朋友,跟我比較熟,你到這個地址找他,找不到他的話就打這個電話,跟他說是Daniel•XU讓你找他的,我也會跟他說一聲,你先把你弟弟的病給治好吧。”
彼得接過那張紙,低頭怔怔地看著,突然,一滴淚珠滴在了紙上,將那串數字暈了一個大大的圓圈。
他手一張開,再次抱住了徐晨曦的大腿,又蹭了蹭,低聲道:“謝謝你,謝謝你們。”
徐晨曦滿臉的不自在:“不是說了,不要隨便摟摟抱抱的。”
安朵拉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散了兩天心,第三天,徐晨曦帶著安朵拉來到了一家私人醫院,跟安朵拉說讓她在這把身體調理好,得到醫生的首肯之後,才能回到國內。
安朵拉嘴上不說,心裏知道這些醫生,肯定是行業裏首屈一指的醫生,來為她治療癌症的,她難得沒有反抗,乖乖地點了點頭,又拉著徐晨曦的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那你呢?”
簡單的一句話,沒有前言後語,徐晨曦卻一下就懂她的意思,他揉了揉她的頭發,又將她身上的衣服緊了緊,笑著說:“我會陪著你。”
一年後。
徐晨曦因為要開董事會,這幾天飛回了國內。這天,安朵拉被醫生叫進了辦公室,她看著跟她相處了一年,盡心盡力為她研究各種治療方法的主治醫生Emily,第一次露出了衷心的微笑:“安,你知道嗎,你最新的檢測報告,非常棒。”
安朵拉有些吃驚,問道:“Emily,您的意思是?”
她將手中的報告遞給了安朵拉,經過這一年的熏陶,安朵拉的英語可謂是突飛猛進,她結果報告,看到最後一行的結論是:腫瘤標誌物指標正常,結合其他檢測,確認直接病理已完全緩解。
安朵拉正在收拾行李的時候,接到了徐晨曦的電話,她壓了壓揚起的嘴角,才按了接通鍵:“喂?開完會了?”
徐晨曦嗯了一聲,淡聲問:“今天的檢查做了嗎?現在在幹嘛?吃過飯了嗎?”
安朵拉聽著他一連串的問題不知道先回答哪個,徐晨曦這一年來跑來跑去,非但沒有因為治療周期過長,奔波勞累而有一絲的不耐煩,反而跟以前相比,話說得多了很多。
她耐心答道:“檢查做完了,現在在房間——房間裏看書,吃過飯啦,在消化呢。”
徐晨曦點頭:“嗯,那就好,醫生沒說什麽吧?”
安朵拉敷衍道:“來來去去都是那樣,沒說啥特別的。”
兩人聊了幾句,安朵拉說自己有些困,掛了電話,嘴邊洋溢起笑意,她打算給徐晨曦一個驚喜,這一年來,徐晨曦兩地跑,就為了一周能見她一次,有時候做了十二個小時的飛機,來到陪她幾小時,又急急忙忙飛回去,她這次,想主動去到徐晨曦身邊。
她收拾好行李後,又打車來到一家麵包店,因為是下午通勤時間,店裏沒什麽客人,在收銀台前的女人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抬起頭,嘴上笑著說:“歡迎光臨……安?你來啦?”
她臉上的笑意變大,一邊走出來,一邊朝裏頭喊道:“彼得,喬治,安姐姐來了。”
隻見裏頭衝出兩個身影,一左一右地抱住了安朵拉的大腿。
安朵拉揉了揉兩個小男孩的頭,抬頭打起招呼:“安娜,最近還好嗎?有一段時間沒來看你了。”
眼前的安娜,正是彼得和喬治的母親,半年前從戒毒所出來後,知道兩個兒子一直被安朵拉照顧著,十分感動,結果安朵拉還主動借款給她開了一家麵包店,這半年時間裏,她經營著這家麵包店,雖然比較辛苦,早出晚歸,還要自己烘焙麵包,但是她能夠憑借一己之力,養活兩個小孩,讓他們重返校園,並且逐漸把安朵拉借的錢還上了。
她覺得安朵拉是她們全家的恩人,認為安朵拉是上帝派來拯救他們的,她朝店外看了看,調侃道:“咦,你的丈夫,每次都跟著的,這次沒有跟著你來嗎?”
安朵拉臉紅了紅,嗔道:“他沒空,回國了。”說到這裏,她才想起自己是來跟他們告別的:“我明天也要回國了,今天來是來跟你們告別的。”
三人吃了一驚,安娜的眼裏有些難過:“怎麽這麽突然呢?”
身邊的兩個小孩子死死地抱住了她:“不,你不要回去。”
安朵拉微微蹲下身,雙手將彼得和喬治抱緊了懷裏:“你們知道嗎,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三百七十八天了。”
安朵拉下了飛機,呼吸著這久違的空氣,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都是黃皮膚,隻覺得心裏的那種愉悅感,都要從心裏洋溢出來了。
她推著行李車,走到出閘口,看到外麵人山人海的,她有些吃驚,定睛朝一些人手中舉著的牌子看去,看到上麵寫著“林安辰全球後援會熱烈歡迎安辰哥哥回國!”
安朵拉正想低頭掩住臉低調地往外走去,結果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天啊,這不是安朵拉嗎?她不是失蹤了很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