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朵拉沒回答,直接掛了電話,扭頭有些抱歉地高音道歉:“對不起啊,我就是想測試一下他。他也是很厲害,光聽尖叫聲都知道是你的聲音,你還是覺得他對你沒感覺嗎?”

高音雙手抱在胸前,麵上的表情有些怔忪:“我覺得不是……”

話還沒說完,一樓地大廳就衝進來了一個人:“到底怎麽了?她發生了什麽事?”

安朵拉狀似驚訝地看著麵前一臉緊張地阿唐:“什麽?你在問誰?”

高音看到阿唐,臉上的兩坨紅暈又加深了稍許,她有些尷尬地挪開視線,不敢跟他對視。

“剛才在電話裏,我聽到了高音地尖叫聲……”

安朵拉唇角勾起,笑得有些曖昧:“我在跟你說話,你怎麽就知道是高音地尖叫聲呢?你倒是對她很熟悉哦~”

反應過來地阿唐,才知道安朵拉在戲耍自己。他望著偏頭不敢看自己,耳朵紅得像是要往下滴血的高音,覺得她這幅樣子竟十分誘人。他喉結動了動,才恢複到平常的樣子:“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對不起,冒犯了。”

安朵拉長長地舒了口氣,站起身子:“別了,你還是按照你的計劃,先把她送回去吧。警察局嘛,可以改天再去。”

說完,她也不管在場的這對男女,扭頭往樓上走去。

她一直到晚上,嘴角的笑容都沒有下去過,徐晨曦有些奇怪地望了她多回,終於忍不住問她發生了什麽事。

“這種一眼看穿並做媒成功的感覺好開心是怎麽回事?”安朵拉把事情講了一遍,然後笑著問徐晨曦。

徐晨曦摸了摸她的頭,被她的好心情也感染到,笑著勾起唇:“看來你最近是挺閑的。要不要再出去玩一下?”

安朵拉搖搖頭:“我打算下個禮拜就開始工作了,閑太久了,也有些不習慣。還有,明天爸媽不是就旅遊回來了嗎?是不是要回去吃飯了?”

徐晨曦想了想,點點頭:“也好,媽之前也問我你前陣子的事處理得怎麽樣了,我們明天一起回去吧。”

第二天,徐晨曦二人一進徐宅,就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徐母沒有像以往那樣高高興興地迎上來,然後拉著安朵拉說一大堆話,反而是徐父坐在沙發上,看到他們來了,朝他們點點頭。

安朵拉才看到徐父的對麵坐了一個人,低著頭看著手機,一頭及肩的碎發遮住了她的臉,看不清是什麽神色,身上穿了一件寬大的T恤,套著一條緊身牛仔褲,顯得很是休閑。

安朵拉笑了笑,問道:“家裏來客人了?”

徐父麵色有些嚴肅,朝他們二人揚了揚下巴:“你們過來,我跟你們說個事。”

徐晨曦也很少見到徐父這個表情,默了一會,按下想去看徐母的心,拉著安朵拉坐到了沙發上,與徐父和那個女孩各占一方,沒有開口。

安朵拉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知道氣氛有些凝重,有些猶豫地開口試探道:“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徐父慢慢地坐直了身子,朝對麵那個女孩喊了聲:“枕眠!”看到女孩微微抬起頭,露出一張清秀的臉,才指著她介紹道:“晨曦,這是你妹妹,徐枕眠。”

安朵拉笑著朝她點點頭:“你好,枕眠。”然後才意識到有什麽不對。

妹妹??!她猛地轉頭看徐晨曦,從來沒聽他說過他還有什麽兄弟姐妹,這個妹妹,不會是情妹妹吧?

徐晨曦表情也變得嚴肅:“爸,您的意思是?”這突如其來的妹妹,也把徐晨曦給弄蒙了,不會是他心裏想的那個意思吧?但似乎隻有往這個意思想,才能夠理解為什麽徐母今天不在場,以及氣氛如此凝重的原因。

“我就直接說吧,晨曦。八十年代的時候我被迫下鄉,你媽當時剛生了你,還在哺乳期,家裏人費了很大勁,才申請沒有讓你媽去。我在那裏就認識了枕眠的媽媽,蘇免。她對我挺好的,也很照顧我,一直說我是讀書人,不應該來這裏跟他們一起做這些下田耕地的事情。”

徐父想起當年,也是有些唏噓:“我本來也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抱負很大,卻覺得自己落得那副樣子,當時也是很失落,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回去陪你們母子倆。”他轉頭望向一直沉默著一言不發的徐枕眠,似乎從她身上看到了她母親當年的樣子。“然後蘇免就一直在我身邊鼓勵我,並且盡她最大努力去幫助我。她每次出城,都會去書店問老板,哪些書適合我看,然後用她的積蓄給我買回來。慢慢地,我就由不好意思,轉為對她有些心疼,並且開始用我的知識改為在鎮上教書,晚上就回家幫她收麥子。”

徐晨曦眉心動了動,淡淡地望了徐枕眠一眼,他已經差不多猜到劇情的走向了,但他還是沒有說話,讓徐父繼續說下去。

事情的發展很簡單,由於徐懷,也就是徐父,跟蘇免走得太近,到最後,大家就說徐懷跟蘇免像兩夫妻一樣,並覺得徐懷跟蘇免有關係。那段時間,對於亂搞男女關係,是最忌諱的。於是大家都覺得蘇免是破鞋……

聽到這裏,徐枕眠的眼睛眨了眨,望向了窗外。

然後徐懷就氣急了,他本就對蘇免感激又虧欠,當然容不得別人這麽說蘇免,他跟蘇免說,如果因為這個評價,導致她最後嫁不出去的,那他一定會娶她。蘇免也趁機跟他表白,表示自己喜歡他很久了,然後慢慢地,他們就在一起了……到最後,徐母也找到了關係,找人去接徐懷回去的時候,徐懷已經下定決心,本想著帶著蘇免一起回去的,讓三人待在一起,尋一個解決方案,再怎麽說也不能把她一個人落在那裏。結果蘇免卻不願意跟著徐懷回去,說她不適合大城市,她隻想在這個地方呆著,還問徐懷願不願意留下來陪她。當時的徐懷,在鄉下待了一年多,終於有機會回去一展拳腳了,怎麽可能留下來?最後就隻能狠狠心,跟蘇免分手回到了B市。

但他心裏一直耿耿於懷,今年終於下了決心,嘴上跟徐母說當年有個人在下鄉的時候很照顧他,想回去看看她,並看看有什麽可以幫到她。徐母當然一口答應,跟著他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個小漁村。

雖然漁村已經大變樣,但還是有一些人認出了徐懷,並且從他們口中,徐懷得知了一件事情:當年徐懷走後,蘇免的父母本想著給蘇免找一門親事的,結果蘇免的肚子,居然一天天大了起來。

她懷孕了。

孩子是誰的,很明顯,但是徐懷已經走了。蘇父蘇母本想著去B市把徐懷找回來,結果蘇免攔住了他們。

“她說,往事已矣,既然兩人都已經分手了,就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並且她就算再嫁,也嫁不了什麽好人家,她希望能夠把孩子生下來,餘生就陪著孩子一起過。”徐父的眼眶有些濕潤,“但是鄉親們告訴我,蘇免,在去年去世了。我就找到了枕眠,把她接了回來。”

安朵拉久久地說不出話,這個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她其實沒有資格發言。她不能因為更偏向於徐母而站在她那一邊。畢竟蘇免,這個小村裏的女人,付出了一輩子的青春,把徐枕眠一個人慢慢地撫養大,這在一個小山村裏,單憑一個女人的力量,是有多艱難,她是知道的。

而蘇免,為徐枕眠起了這個名字,也是寄托了對徐父的思念吧?年輕時轟轟烈烈愛過的愛人,盡管知道他終有一天會回到他的世界中去,但還是跟他展開了一段瘋狂的愛情。

蘇免有錯,但指責她的人,不該是安朵拉。

安朵拉望向一旁從未開口的徐枕眠,正不知道要跟她說什麽,她卻站了起來,朝他們微微點了點頭:“我先回房間了,你們慢慢聊。”

她的聲音細軟,吳儂軟語般,很是好聽。但安朵拉覺得她的聲音裏透著一股倔強,她望著徐枕眠的背影,小小一隻,卻像是有極其強大的能量,安朵拉突然覺得有些心疼這個姑娘。她是帶著怎樣的心情,來到徐家的?是在失去了母親之後,在劇痛之後,發現自己在世上還有一個父親,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懷著期待而來,還是其他的什麽原因?

她更心疼從頭到尾沒有參與到這個事件中來的徐母,往樓上望了望,站起身問道:“爸,媽呢?”

徐父愣了愣,然後往花園外一指:“朵拉,你看看,能不能幫我去勸勸她……我知道我混賬,我自己年輕時候闖下的風流債,卻要她去理解我。雖然她也滿口答應把枕眠給接回來,但我看出來,她其實心情很抑鬱,她都在花園裏呆了一整天了,中午飯也沒吃……”

安朵拉歎了一口氣,要怎麽勸?別說徐母了,連她自己都很難接受。徐父一向高大的身影,瞬間倒塌了不少,而徐母,又是帶著怎樣的心情,去看待和接受這個丈夫出軌之後留下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