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嬈,我在(5000+)

梁子越探身過去,湊到了她的唇邊聽。

隱約之中,他聽到她在呢喃:“小寶,不要走,小寶……”

這到底是她永遠的噩夢。

梁子越俯視著她,抬手輕輕梳理著她亂糟糟的頭發,“我在,青嬈,我在……”他低下頭,在她的鬢角印下輕輕一吻,久久不曾離去,他閉上了眼睛,眼角一滴眼淚倏然落下,沒入葉青嬈如水中荇草一般的長發,消失不見。

葉青嬈醒來已然是第二天了鬮。

她一睜開眼睛便覺得眼前一片刺亮的光芒,急忙抬手去擋,卻一不小心扯動了手背的針頭和傷處,痛得她輕呼一聲,不敢再動,隻緩緩閉了眼睛。

她的記憶有些胡亂,因著昏昏沉沉之中她一直做著亂七八糟的夢,時而是小寶還在肚子裏別人都勸她打胎,時而是她一個人懷著孩子在外麵的日子,時而是她失去記憶之時過得那些快樂時光,時而又是小寶離開的時候她的絕望……

所有的一切全都混雜在一起在她的腦中出現,以致於她有些分不清楚今夕何夕,腦袋還有些沉重哦。

房間裏並沒有人在,這是她的第一感覺,因為自她醒來,做出動作,發出輕呼聲,並沒有人圍上來詢問。

等適應了光線的亮度,葉青嬈才緩緩睜開了眼睛,環顧四周便曉得自己是在醫院的病房了,她看了下點滴還有大半,便移開視線

葉青嬈一眼就看到了右腿上那個顯眼的石膏,她試圖想動一下右腿,卻發現沒有任何知覺,她陡然害怕起來,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頭萌發。

正惶然之際,病房門卻被打開,她驀地抬頭去看,見進來的是羅映,瞬間便紅了眼眶。

羅映看到葉青嬈醒來,也急忙走了過來,拉了她沒有打點滴的手:“青嬈,你覺得怎麽樣?”

葉青嬈許久沒喝水,後來有些幹澀,啞著嗓子道:“還好,我的腿……”

“沒事兒,就是要好好休養,不過可能……”羅映頓了頓,“會有些後遺症。”

葉青嬈心裏咯噔一下,後遺症是什麽意思?羅映說沒事大概就是指她還能站起來,可後遺症……

她還沒問,羅映便補充道:“不會有很大影響的,你別急。”

怎麽可能不急,可麵上卻沒法表示出來,她大約能猜出會是怎麽樣的,可又有什麽辦法?她沒法改變。

“青嬈?”羅映見她不說話,便有些惶惶。

“我沒事。”葉青嬈低聲道,聲音裏滿是疲累。

羅映以為她不見梁子越在這裏才會這樣,便解釋道:“子越昨晚守了你一夜了,今天是去處理一些事情了,這才走開的。”

不提梁子越還好,一提起他,葉青嬈便馬上冷了一張臉,緊閉了眼睛不肯說話。

“青嬈?”

“嗯?”

“子越他……”

“我不想聽到他的名字。”葉青嬈冷道。

羅映怔了一下,沒想到葉青嬈會這樣決然,轉而想到之前梁子越特地交托給她,讓她幫忙解釋,便硬著頭皮說:“青嬈,別強,媽的話你聽是不聽?”

葉青嬈雖是偏著頭,臉上的表情卻是稍微緩和了一些。

“子越也跟我解釋了,”羅映覷著她的表情,緩緩地說,“那女孩兒,你可能沒見過,是小意的表妹,那會兒小意結婚的時候來過,小名叫七七,和你也算是有些緣分,都是七夕那天生的。聽她說是因為一些事情,所以離家出走了,她大學在這裏,就到了這兒,沒想到行李都被人給偷了,正走投無路的時候遇到了子越。子越看著冷冰冰的,其實再心軟不過,便叫著宋離幫她安排了一個住的地方,這事兒宋離鐵定知道。因為七七說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子越就沒說,沒想到正好被你看到誤會了,說是真不是你以為的那樣,青嬈,你大概真是誤會了,七七那孩子我也是見過的,再乖巧怯懦不過,不可能……”

葉青嬈雖是偏頭微眯著眼睛,話卻是一句不落地聽了下去,隻是依舊沒什麽反應。

“青嬈,你聽了嗎?”羅映小心翼翼地問道。

葉青嬈點點頭:“媽,我很累,想休息一下。”卻是不正麵回答那個問題。

羅映知道她一時間想不通也是正常,便說:“要喝水嗎?”

葉青嬈搖搖頭,隻閉了眼睛不說話了

雖則如此,雖則梁子越並沒有背叛她,可她的心裏依舊很不舒服,她厭惡的可能並不是背叛,而是欺瞞。

經過失憶的事情,她最氣不過,最無法忍受的,便是親近之人對她的欺瞞。

梁子越雖說是想要她給他機會,可卻還是有事情瞞著她不說,她不不喜歡被她撞破之後的那種感覺。

她隻想要一個人真真切切地對她好,不欺她,不瞞她,不用將她嗬護地如珠如寶,隻要讓她明明確確地知道,他的心裏有她,那就可以了。

可為什麽就這樣簡單的要求,他卻做不到?

葉青嬈肯給他機會,絕大部分的理由便是因為她還愛他。

愛,可以成為很多無解的事情的理由,比如她原諒他的理由。

因為愛,她始終無法真正地將他拋開,她是一副淡然無謂的樣子,可那全都是她裝出來的,她隻是想給自己一個強有力的外殼,不再因為別人的傷害而覺得痛苦。

她到底是不可能真真切切地恨他的,又或者可以說,愛多深,恨便有多深,可既然愛得深了,她也就不舍得去恨了。

從前的淡漠隻是她的偽裝,她想要保護自己的偽裝。

可當她以為可以撕扯開的時候,當她以為可以真正信任一個人的時候,卻又遭受了重重的一擊。

她真的很想知道,在梁子越的心裏,她到底算是什麽?

隻是妻子?還是他的愛人?

葉青嬈由不得濕了眼眶,相信一個人,真的這樣難嗎?如果可以,她可真想將心剜出來,然後將梁子越這個名字擦得幹幹淨淨,不留絲毫痕跡。

梁子越,我到底要怎麽對你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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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越過來的時候葉青嬈已經睡著,羅映便拉了他到走廊裏說話。

“怎麽樣?”

“算是酒駕,當時青嬈走在斑馬線上而且是綠燈,司機酒駕再加上下雪後路麵滑。”梁子越頓了頓,“他負全責。”

羅映啐了一口:“負全責有什麽用,又不能讓我們青嬈毫發無損。”

梁子越不說話,的確,正如羅映所說,就算是他判處幾年,也依舊改變不了葉青嬈已然受到傷害的事實。

“醫生說,就算治好,估計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了,說是,說是會有些長短。”羅映哽咽了一下,“青嬈一向愛漂亮,怎麽接受得了。”

梁子越無言以對,青嬈是在她麵前受的傷,他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我去看看她。”沉默了一會兒,梁子越悶聲說道

羅映點點頭:“她許久不吃東西,我回家給她熬點粥去。”

梁子越推門而入,房間裏十分安靜,隻有加濕器撲哧撲哧的聲音,以及他已經放輕的腳步聲。

葉青嬈的呼吸聲極為薄弱,竟有些幾不可聞。

梁子越走近,定定地看著她有些起伏的胸口,這才覺得鬆了一口氣,至少她是活著的,這樣就好。

他在病床旁緩緩坐下,伸手碰了碰她正打著點滴的那隻手,盡管房間裏有暖氣,可她的手依舊那麽冰涼。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將她的手攏住,用自己掌心的溫度去溫暖她,直到感覺她的手逐漸回溫,這才放開去溫另外一隻。

葉青嬈本來就睡得不甚安穩,梁子越進來她倒是沒有察覺,可他去捂她的雙手,卻讓她頓時從夢中驚醒過來。

她驀地睜開眼睛,便看到了滿臉心疼的梁子越就在她的旁邊,她一個怔愣,便要去甩開他的手。

他抓得很緊,她便用了那隻打著點滴的手去掰,力氣太大,卻導致陣頭移動,竟有血從皮管中回流了出來。

梁子越急忙去按住她的手,然後按床頭的鈴,等待護士進來的時候,他壓低了聲音說道:“青嬈,別鬧脾氣。”

鬧脾氣?葉青嬈偏過頭不看他,她不是不想被他觸碰而已。

護士馬上就來了,看到他們這副情景有些詫異,不過馬上回過神來,問:“怎麽了?”

梁子越依舊按著她想要亂動的手,說:“針別了。”

護士看著他們這狀況估計是吵了一通,急忙過來重新紮好枕頭,然後狀似無意地說:“病人需要安靜地休息,而且血管本來就細,別再有下一次了。”

梁子越悶悶地應了一聲。

護士對這對夫妻也是有印象的,女的漂亮,男的雖然帥氣但總是冷冰冰的,下意識便就以為是梁子越欺負了葉青嬈,不由得對梁子越的印象便不大好,撇了撇嘴說了聲掛完按鈴之後就出去了。

看著護士出去,梁子越便道:“青嬈,我不會傷害你。”

葉青嬈閉著眼睛不說話。

梁子越無可奈何,卻還是說道:“那天的事情,真的隻是誤會,青嬈,你信我。”

葉青嬈微微偏過頭,眼睛睜開了一條縫,覷著他,說:“嗯,我知道,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青嬈。”這哪裏是知道,分明是還在埋怨,“一切都是意外。”

葉青嬈點點頭,異常地順從:“嗯,是意外。”

對於這樣的葉青嬈,梁子越完全不知所措,他寧願她和他吵,和他鬧,而不是現在這樣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他不知道,葉青嬈是又給自己穿上了厚厚的保護衣,她剛剛想給的信任又在瞬間崩塌,便不準備再給,梁子越又怎麽了?

她是愛他,可她並不是沒有他就不能活

與其因為他傷得體無完膚,還不如不去管不去看,那樣或許可以護得自己不再受傷害。

她實在不想再嚐試那樣心一絲絲碎裂的痛苦……

“我想休息。”葉青嬈說完之後便歪了頭,好像馬上入睡了一樣。

梁子越知道她還沒有睡著,卻也不能吵了她繼續說,隻好愣愣地坐在一旁,不知道想什麽。

倏忽間,他的手機乍然響了起來,見葉青嬈的眉心已然皺起,急忙起身,快步走到了走廊上,接通電話。

“怎麽了?”梁子越有些不悅。

“子越?”

梁子越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正常一些:“發生什麽事了?”

“出現了一些問題。”俞瑋珊頓了頓,似是壓低了聲音,“被發現了。”

“什麽?”梁子越的眼皮跳了跳,“消息屬實?”是在上次他告訴江彥的那個部門潛伏的重要人員。

“嗯。”俞瑋珊說,“子越,怎麽辦?”

“最近沒有江彥的消息嗎?”

“你也知道他一直行蹤不定,而且出入境不可能用江彥這個名字,不過有人說曾經看到他出現在國內,不過他好像不是國的政府人員,似乎隻是傭兵。”

梁子越伸手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記得向部裏報備一下,讓那部門的注意安全,小心暴露。”

俞瑋珊應了一聲,卻不掛電話,隻是問:“葉青嬈還好吧?”

“嗯。”

“你很累嗎?”

“還好。”梁子越說。

俞瑋珊沉默片刻,終究還是說道:“你沒有考慮過和她……”她頓了一下,低聲說,“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

“俞瑋珊!”梁子越勃然大怒。

俞瑋珊也似是豁出去了一樣:“我怎麽樣?我說錯了嗎?她現在視你為洪水猛獸,明明不是你的錯卻偏是晾了你那麽久,她就沒有錯嗎?她怎麽就從來不會反省自己,一次一次都覺得你才是罪魁禍首?她卻一點都不曾認識到她的錯誤?子越,你真的愛她嗎?她這樣的人,值得你愛嗎?”

梁子越的呼吸越發厚重,俞瑋珊問他愛不愛葉青嬈,他怎麽不愛?如果不愛,他怎麽會因為她的冷淡而心焦,因為她的痛苦而痛苦,因為她的推拒而覺得憋悶?

他很確定自己愛她,愛上了這個雖然有缺點,但是在他心裏卻完美的小女人。

他似是在對自己說,也似乎是在告訴俞瑋珊,他說:“我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