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蘭推門而入,點燃燭火,一臉緊張:“姑娘這是怎麽了?剛才王爺匆匆離去,可是姑娘和王爺……”

我眸光一片死灰:“哦,沒什麽。他不行,他要去看書了。”

此話一出,芝蘭立刻僵在原地,臉頰肉眼可見地變紅:“姑,姑娘這事兒可不興亂說!”

“萬一要是被有心之人聽了去,再傳出去謠言,對王府的名聲,也是不好的……”

我歎了口氣,把臉蒙上被子上,回想著剛才的失態,隻覺得又羞恥又惱怒,悶聲悶氣道。

“沒事兒,今夜是我胡言亂語,你且去休息吧。”

芝蘭站在一旁,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我才聽到她離開的聲音。

我把頭從被子裏露了出來,雙目無神,盯著身側的空位,又長歎一聲。

李沁如,你犯規了。

昨夜一夜無眠,今天醒來,我腦袋的依舊昏昏沉沉,任由芝蘭梳洗打扮,隨後推開了房門。

燕承瑞淡青色祥雲長袍,站在海棠樹下,見我出來,便笑著向我走來。

“一切可都收拾妥當?”

看著他含笑的臉龐,我的腦海裏,卻不由得浮現出昨晚的場景,耳廓微微發燙。

我討厭自己太過敏感,卻也為他的神色如常,心裏湧出些無名的氣惱。

我麵無表情地向他走去,卻在看到他肩頭的落葉後,便軟下了心腸。

“你在這兒等了多久?怎麽不讓芝蘭通傳一聲?”

“八月的日頭這麽毒,若是曬壞了,那可如何是好?”

他笑了笑,任由我踮起腳,摘掉他肩膀上的落葉。

“女子梳妝打扮,總是要費些時辰的。”

“更何況,盈盈天生麗質,略施粉黛,更是傾國傾城。”

如果是現代人,對我說這些文縐縐,又酸不拉幾的話。

我一定會認為這個男人有病,還要給他個響亮的大比兜子。

但從燕承瑞的口中說出來,再迎上他那雙清澈的眼眸,隻覺得賞心悅目,心動不已。

也許,這就是喜歡的力量吧。

這樣想著,他牽著我的手,把我扶上馬車。

不多時,便來到了宋府。

宋衍年近六十,衣著得體。雖然精神欠佳,可他的眼睛,卻像在天空中搜尋獵物的巨鷹一樣。

隻是輕輕瞥一眼,便讓人覺得惶恐不安,不可親近。

燕承瑞與宋衍寒暄幾句,便前往書房議事。

宋明月奉命招待我,上下瞟了我一眼,極不情願道:“王妃且隨臣女去休憩吧。”

我微微勾唇,跟著她來到客房。

看著她冷著臉,為我倒了杯楓露茶,我突然來了興趣。

“沒想到宋小姐也會伺候人啊?”

“我還以為,你隻會明裏暗裏地嘲諷人,對人使陰招呢。”

她咬了咬牙,放下茶壺:“別以為你假意救了我,我會感激你。”

“說到底,那本該就是你的劫難,隻是時運不濟,賴在我們宋府罷了。”

我聳了聳肩,並沒有打算反駁。

她說得不錯,我當時的確想借著這個機會,死了以後回到現代。

她冷笑一聲:“不過王妃能活到現在,還真是命大,記得我那可憐的嫡姐,新婚前夜便吊死在房梁上。”

“瑞王爺為此,還閉門不出,傷心許久。”

“像王妃這樣,侍妾所生的庶女,到底也不過是承了死人的福氣,所以才……”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在宋明月的臉頰炸開。

她趔趄了幾步,捂著臉,轉頭看向我,不可置信道:“你竟然敢打我?”

“嶽風盈,你怎麽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

我甩了甩酸麻的手掌,笑盈盈道。

“第一,你汙言穢語,暗指王爺克妻。第二,你對本宮的母家不敬。第二,你公然侮辱你死去的嫡姐。”

“宋明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你嫡姐究竟怎麽死的,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她身體一僵,臉色有些發白:“嶽風盈你在胡說些什麽!我與嫡姐從小一起長大,向來要好!”

“她的死,是因為她命中注定,遭此一劫。與我又有什麽關係!”

我嗤笑一聲,坐在桌邊,啜了口茶水:“我怎麽聽著,你自小與你嫡姐不合,處處都要和她比個高下。”

“是因為你母親,曾是大夫人的奴婢,雖然後來成了繼室,但終究比不上皇後親妹出身的大夫人。”

“所以你始終覺得自卑羞恥,才要處處證明你比她強,甚至恨她奪了你的夫婿嗎?”

“你胡說嶽風盈!你胡說!”

“即便我母親身份卑微,但她已經成了繼室,我也成了嫡女!”

她的聲音氣惱而顫抖,甚至隱隱帶著一絲恐慌。

“沒有人會跟一個死人計較!”

我淡然一笑,放下茶盅,氣定神閑。

“是啊,隻要死了,活著擁有的一切,都會化為過眼煙雲。”

“宋明月,你很聰明,知道利用燕承瑞克妻的謠言,在新婚前夜,迷暈你的嫡姐,製造成懸梁自盡的假象。”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皇後娘娘,得知你殺了她唯一的侄女,你覺得她還會這麽寵著你嗎?”

“如果你想盡辦法搶來的父親,得知你毀了他與皇室的聯姻,你覺得他,他會拋下他的權利和榮華來保你。”

“還是像,你害死你嫡姐一樣害死你,偽造你畏罪自殺,從而保全他的官職和宋家滿門呢?”

直到這一刻,宋明月的眸光,才露出了真正的恐懼。

她緊握雙拳,臉色慘白:“你沒有證據證明是我做的,你是在汙蔑我!”

“疑心易生暗鬼,隻要風聲放出去,沒有人能救得了你。”

我不理會她的垂死掙紮,隻是淡然一笑,起身整理衣衫。

“我知道你喜歡燕承瑞,所以才百般刁難我。”

“可即便害死我,你也做不成瑞王妃,因為你怕死。”

我的笑容帶了幾分譏諷:“你既殺不了我,我也扳不倒你。”

我看著牆角那尊,皇宮貴族才有的掐絲琺琅抱月瓶子,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不如你就把牆角那個別致的花瓶,送給我作為信物,咱們也就此化敵為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