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一僵,猛然想起那個夢!那把染血的長劍,那片血泊。
“裴翊被明王送到了南遼,謝韞輕為了救裴翊去的南遼。回來時在南遼邊境被明王的人圍攻。”蕭景之翹著二郎腿,坐在窗邊的藤椅上,閉著雙眸,緩緩說道。
林晚月咬著唇依然沒有說話。隻是蕭景之看不見,她的眼眶已經濕潤了。
蕭景之繼而說道:“後來又出現了一隊南遼兵。”
“江州有十萬人馬,江州難道袖手旁觀?”
“江州太守是明王的人。明王要對謝韞輕下殺手,看來謝韞輕已經抓到了明王致命的把柄。”
倒抽一口氣的聲音,傳入蕭景之的耳中。睜眼就見林晚月紅著眼眶,欲語淚先流。“明王權勢如此大,陛下為何還會放任他?”
心頭仿佛受了一記悶拳,壓的喘不過氣。全然不在意這問題不該是她問的。
“明王救過我父皇的命。父皇曾經賜了道聖旨給他,除非造反篡位,否則可保他一世榮華。”這是先皇犯的最大的錯,縱得明王攪亂超綱,以致民心不穩。
林晚月恍然!原來如此,看來私營賭坊、買賣官職、放貸殺人這些罪名對明王來說無關痛癢,不會傷及根本。
隻是,林晚月有些迷糊:“既然如此,明王為何還要殺我夫君?”
“謝韞輕懷疑他,不是明王。”
“不是明王?易容?”林晚月不可思議的看著蕭景之。為何
“你不也易容了嗎?”蕭景之反問。
“殿下的意思是...這個明王,是南遼人?”
林晚月提出了一個大膽的疑問。卻得到了蕭景之的認可。林晚月隻覺得自己腦子混亂成一團亂麻。
“此次去江南查案,原是本王去的。他一朝丞相自該留在京城輔政。隻是我皇兄的身子大不如從前,即使有百裏玄墨在,也是強弩之末。如果本王離開時,皇兄駕崩,京城就會被明王奪下。如果明王真是南遼來的奸細,東楚危矣。”
他和謝韞輕雖然並不對付,曾經彼此看不對眼,而後因為林晚月,更視對方為敵。但他們的政治立場是相同的。
他們的心裏裝了整個東楚的百姓,隻為安定天下。
“本王和謝韞輕都認為,明王必須鏟除。先皇的遺詔不可違,那就隻能讓明王犯下必死之罪。隻是沒想到,謝韞輕竟然真的查到了明王的秘密。”
“所以明王才想殺人滅口!”林晚月擰著眉想不明白。明王是南遼人就罷了,他費盡心思匿藏於東楚皇室,享受榮華富貴也是情理之中,可為何要將手伸到朝堂,給自己惹得一身麻煩。
“明王不止想殺謝韞輕。”蕭景之眼神瞬間變的陰鷙起來。
最怕的是,明王會利用林晚月,來要挾謝韞輕和他。那簡直就是一招斃命!他們的軟肋!
林晚月深呼一口氣,不願再想了。“那我夫君現在到底在哪兒?”
“謝韞輕確實失蹤了。本王已經派人去把江州太守押回京城了,或許可以從他那裏得知消息。”
最後蕭景之讓林晚月去了趟刑部大牢,見了林江遠。
林晚月又從林江遠那裏知道了一個秘密。當年她娘親被明王折磨死後便將屍體還給了林江遠處理,而林江遠卻發現白雪凝隻是進入了假死的狀態。
他把白雪凝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與世隔絕。
林江遠的目的也很簡單,要用白雪凝一命,換林知楊一命。
林晚月不禁冷笑,這樣一個偽君子,最後竟然還有一絲為父仁慈,不是救自己,而是救林知楊。
那一日,菜市口斬首,蕭景之監斬,午時三刻一到,行刑官刀起刀落,血流成河,染紅了半邊天。
秋後,罪犯家屬流放三千裏,永無回京之日。
這日夜裏,林晚月睡的特別好,隻覺得置身於花草的清新裏混著春泥的味道。
遠遠地看去,一座墳頭,兩掛白紙,香燭冉冉,一碟桂花糕,一個男子血染白衫,手握長劍,在那墳前倏然跪下。
男子纖長的手指拂過墓碑上的字,一點點往下滑。
終於看清了:愛妻林晚月之墓!
林晚月?她死了?不,這是上一世!
上一世的她,死在明王府,無名無份,如何能是別人的妻子?她那副殘軀,怎能有人視她為所愛?
男子從懷中拿出了一支簪子。她竟然見過!是在書房暗格裏的那支金玉梅花簪。
隻見他把那簪子放在墳前墓碑上。
虛無縹緲的聲音入耳:‘晚晚,我來陪你了。這一次,我不會再晚了。’
男子提劍刎頸墳前,鮮血染紅墳前的一片茵草。
她緩緩走進,蹲下隻為看清那人的麵容。
是謝大人!
恍惚間,腦海裏閃過的畫麵,如真實存在的情景,一一閃過,她上一世未經曆,未看到的事情。
飛馬入京,直奔明王府,隻見到她一具冰冷的屍體。眼底從未有過的悲痛,心死茫然。
摟著她的屍體不知過了多久。
龍鳳燭燃了一夜,滿堂紅綢喜字,卻無一個賓客。隻有新郎抱著一具屍體,那屍體鳳冠霞帔,妝容精致,仿佛隻是睡著了一般。他從她發間取下了一支簪子,藏於胸口。
又見他滿目蒼涼,含淚不舍將她入棺埋葬。不嫌屍體冰冷,吻在她的額間。
向來儒雅清冷的他,如殺神一般,衝入林府,將林江遠一家親手屠盡。
他殺入明王府,把劍架在明王脖子。一寸一寸的削其骨肉,斷其根脈,血濺四起,噴灑在他的臉上,他卻忘了自己有嚴重的潔癖症,最後才一劍了結了明王。
原來上一世她死後,是有人替她收屍入殮的。原來上一世,她也嫁人了。原來上一世,他便深愛著她。
“晚晚。”
熟悉不過的聲音,一聲聲的喚著她。
林晚月睜眼,就見謝韞輕一身白衫立於床邊,神色有些疲色,卻依舊眉目如畫,絕世風華。
猛然站起,看著眼前之人,想著他上一世為自己的所做的一切,不知不覺流下了眼淚。
她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把謝韞輕嚇得不知所措。他在南遼邊境遇險,生怕自己晚回來一步,會讓她擔憂。
“謝大人。”薄唇微啟,淚如雨下。
下一瞬她撲進他的懷裏,緊緊的環著他的腰,呢喃道:“謝謝你,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謝韞輕茫然,但還是摟著她,在她發間輕輕落下一吻,嗅著她發間的香氣:“晚晚,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