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域的治理,朱見濟決定仿效唐朝的方式,將之分為三種——

一類是在適合農耕的地方直接劃分州縣,接受朝廷管轄,一類則是設置新的衛所,實行軍事化管理,最後針對散布在茫茫戈壁沙漠中的綠洲部落,則是采用羈縻統治。

沒辦法,雖然朱見濟很不喜歡羈縻這種隻拿個名義的治理辦法,但那些部落實在分散,在打完仗以後,國庫又陷入了短暫的空虛賢者時間,需要時間恢複,沒多餘的錢投入其中。

“大明是中央天朝,西域又是漢唐故土……你們臣服於大明,本就是應該的。”

在戰事結束後,朱見濟在嘉峪關接見了那些投靠明朝的原亦力把裏人。

皇帝仍舊是一身幹練的打扮,很客氣的為他們舉辦了一次宴會。

不過朱見濟可以隨意灑脫,底下的人卻唯唯諾諾的,不敢有絲毫僭越。

明朝那驚天動地的火炮,已經把這群生活在草原時代的牧人給嚇破了膽子,而且敢於反抗的,也都被殺掉了,留下的更沒啥骨氣。

聽皇帝這麽說,他們自然瘋狂點頭。

“偉大的皇帝,是天底下最高的統治者,萬物都該臣服於你!”

朱見濟莞爾,隨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朕知道,你們還在擔憂信教的事。”

明軍在戰中針對某些分子的重點打擊,讓這群人也有陰影。

雖然佛教在西域影響深遠,他們能夠迅速的投向明朝,也表明其並非狂熱信徒。

畢竟很多人,都是被迫皈依的。

但底下的無知平民總是會很輕易的落到宗教陷阱裏去,何況回回教作為一神教本就激進,成功洗腦了很多底層人。

這讓信念淺薄的領導想要再次改換門庭,也得考慮下底層的反應。

他們又不能把反對者都殺了,那可是自家的基本盤!

所以他們隻能保持現狀,看看皇帝本人的態度。

如果皇帝厭惡,那他們自損八百也得改,因為要保住部落延續,不然明朝弄幾個大炮輪一發,他們就沒了。

如果皇帝態度中和,那他們就能像佛教、景教那樣,融入大中華嘛。

“朕對這些東西,都是一視同仁的,總不能信了佛祖真武,就不準人去信別的神了……中華自古以來就包容萬物,沒什麽嫌棄的。”

“但任何教派,到了中國,就得守中國的規矩!”

“那些被處決,被抓去修路的,是因為他們本就有罪!”

在激進的思想指導下,在大明以前對西部放任的情況下,那些人弄了多少次“聖戰”,搶了多少次大明的商隊?

朱見濟在來之前,可是拉了一大串清單出來,要跟他們算賬的。

眼前的這堆投降派能夠好生的來到嘉峪關麵見天子,很大程度,除了他們舉白旗很快外,還有他們沒有對大明造成過大的傷害。

所以朱見濟可以給他們安排好吃喝。

至於世俗化……那也不成問題。

穆聖人在經書裏還提出過女的不能亂拋頭露麵呢,奧斯曼的宮廷中不照樣流行露著肚臍細腰跳舞的美豔妃子?

再高大的理論,都是要為人服務的。

特別是在從古至今都重視世俗生活,強調人本主義的中國。

在文明程度的碾壓下,脫胎於原始遊牧,還得依靠鼓吹神明來凝聚人心的一神教也沒能抗住來自中華的同化。

太祖時代就有個回回官員,遇到教法和國法衝突,還被教徒走後門求情的情況,最後還是依律做出了處理。

對麵前這堆信仰本不堅定,還見識過天朝福報的人來說,世俗化還是挺容易的。

而隻要肯乖乖聽話,朱見濟也不會過於為難這些教徒。

都是大明子民嘛。

於是在皇帝的親自指導下,新成立的安西都護府除了在建設方麵定下了基調,劃分了行政區域,在信教方麵,同樣取得了巨大的成果——

回回們表示要順應社會發展,絕對不搞教條主義,並且承認,比起穆聖人那“最後一位先知”的身份,已經傳承數千年,並且仍舊是世界第一強國的大明天子更具有權威性和神聖性。

一旦雙方發生衝突,代天行政的皇帝必然是第一位。

同樣的,他們也要接受朝廷宗教辦的管理,跟佛道等教一樣,經過定期考核,來看其有沒有傳教立廟當長老的資格。

因為對此持有反對意見的,已經死絕了。

所以在座諸位點頭起來,都很開心。

剩下的事情,都有另外的人接手,按理來說,朱見濟應該帶著中央重臣們打馬回京,回歸他的正常生活了。

督辦後勤,是一項很枯燥乏味,偏偏還極為繁瑣的任務,畢竟出了差錯,反應到前線就會造成將士傷亡。

以朱見濟較真的性格,他無法忍受這種錯誤出現,連帶著跟過來的大臣也天天盯著表格,老眼昏花。

現在大部頭好不容易結束了,皇帝卻還是不肯回去,哪怕北京那邊的皇後已經傳信過來,說“京城夏瓜已熟,君可緩緩而歸矣。”

但朱見濟要留在這邊等著大軍返回獎勵其軍功,還有繼續收集陝西的土地占有資料。

他在陝西待了幾個月,也不是隻待在嘉峪關不動,坐著長痔瘡的。

在空閑時間裏,朱見濟會走出舒適圈,去周邊視察民生。

李賢他們也曾建議,西部氣候幹旱,皇帝萬金之軀不能隨便吹風,要想了解情況,傳召陝西地方官員問對即可。

可朱見濟拒絕了。

某些官員的嘴,那可是騙人的鬼,光聽他們打報告又能如何?

已經來了這邊,要是不去地方親眼看看,那他這個皇帝哪能當的心安理得?

即便在北京,朱見濟在休沐的時候,也不會放鬆自己,而是會跑馬去附近的農院、工院裏,跟裏麵的專家探討良種培育和器物製造事務的。

不趁著年輕多幹點,以後老了不能動,就隻能養老於宮廷當鹹魚的。

讓人去衡量陝西的土地占有情況,對每家每戶的田地進行實際調查,然後跟官府中的黃冊進行對比。

他要知道,這麽大的一個省份,誰拿了大頭,誰又苦哈哈的擠在巴掌大的地,翻身不得。

又是誰在後麵貪婪怠政,連個數據都不想。

景泰朝對東南清田理戶過,當時翻出來黃冊配合,結果發現麵的內容竟然還停留在洪武朝時期,引得朱見濟跟他爸一塊氣得跳腳,狠狠懲處了涉事官吏。

而調查這個,總是避免不開這邊的地主、士紳和宗室。

陝西的情況複雜,讓這片土地的百姓生活艱難,所以在生活磨礪下,人民的性格也很剽悍。

次武校選生,陝西出身之人的占比不小,李賢這位兵部尚書也進言過,說這裏的人適合當兵為將。

而百姓如此,統治階級更加不可能柔順恭謹了。

朱見濟把帶來的禁衛派出去輔助清查土地,還遇到過暴力抵抗的。

有一個地主根本不管來的是誰,組織了家奴鄉勇,企圖攻擊禁衛和派下去的官吏。

由於人手分散,也沒人猜到還真有人膽子這麽大,差點還真中了招。

慌亂的逃出生天後,帶隊的禁軍深感恥辱,又去當地官府找了人手殺了回去,把對方一家都抓了起來。

這,還隻是個小地主在排斥田地清查方麵。

陝西另外的權貴們呢?

陝西之外的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