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錢幫換幫主了。
沒有崩散,沒有覆滅。
在鐵血手腕的鎮壓下,依舊維持著第一大幫的規模,上官金虹退居副幫,異動者直接被格殺。
但凡存了小心思,在期間蠢蠢欲動的,都已經死了,十七名兵器譜排名的高手,還剩下十二個。
第一打手荊無命也死了。
外人看來,金錢幫的崛起的威勢被打落了幾分,隻有金錢幫的中高層心知肚明,金錢幫看似遭劫,但實際好像更強了。
來個更強的幫主不說,原本最強的上官金虹由幫主變為副幫主,處理起幫中事物更加專心。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
茶館外。
一個腰間插著塊鐵片的少年人聽著江湖人熱傳的消息,沉默不語。
他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隻是靜靜喝著茶,他的衣衫已經很殘破了,穿在身上卻並沒有什麽落魄感。
他坐在那裏就像是一塊堅毅的鐵,與衣衫襤褸的乞丐不同,任何人一看他,都知道殘破的衣衫並不代表他好欺負。
一杯茶喝完,他放下茶杯和一枚銅錢,沒有出聲地離開,看方向,是準備出城,那是離開保定府的方向。
“阿飛?”
身後的聲音讓他停下腳步,轉過身,阿飛的眼睛動了動,他當然還記得眼前的人,幾個月前給了他一塊木雕讓轉交給李尋歡。
顧長生剛從金錢幫那邊出來,望著阿飛挑了挑眉,看來那塊木雕真給這孩子增加抗性了。
“你怎麽在這裏?”
“我正準備走。”阿飛說。
“喔……是因為金錢幫吧?”
“是。”
“金錢幫的事已經結束了。”
“所以我正準備離開。”
阿飛說的好像是理所當然的事,也確實是理所應當的事。
他來就是為了一件事,事情不在了,當然也就不必再停留,盡管他才剛到保定府沒多久。
阿飛看著這個女人,雖然覺得她有時候做事古怪,但是個好人——
也不能說好人,應該是看著順眼,就像李尋歡於他,若這女人是個男子的話,兩人說不定還會喝幾杯酒。
他看見顧長生手裏拿出了飛刀,不是之前和李尋歡一樣的那柄,他隻是看著,看顧長生摸出來一塊小小的木料,然後刀尖輕動。
木料逐漸顯出輪廓,阿飛的眼神也變得奇怪。
“喏,送你玩。”顧長生笑著將木雕拋過去,沒當成舔狗,多少有一點自己的鍋。
阿飛下意識接住,然後愣住了。
“轉交給誰?”他僵著臉道。
“送你玩的。”
“……”
見顧長生走遠,阿飛總覺得她的笑裏有某種惡趣味。
手裏的木雕有點燙手的感覺,旁邊有人看見了,不由湊近了看,“兄弟,你這個……賣嗎?”
“——誒……多給我看一眼!你別走啊。”
小破酒館裏。
郭嵩陽已帶著他的鐵劍離開了,他這次真的要去關外,保定府這地方有點邪門,不,是非常邪門。
李尋歡靠著牆打瞌睡,當阿飛走到門前時,他便睜開了眼睛,見到那個少年,他不由愣了一下,然後緩緩笑起來,笑意由淺及深。
梅花盜一事時,這個少年獨闖少林救他,分別後已幾個月沒見了。
“好久沒見。”李尋歡道。
阿飛也笑了一下,不過很快收斂,他不喜歡笑,也不太會笑。
李尋歡起身,“你來找我?”
阿飛道:“我聽說金錢幫要來保定府針對你。”
李尋歡怔了一下,握酒壺的手有些緊,“他們要針對的其實不是我。”
——因為聽說金錢幫要針對他,所以阿飛來了。
李尋歡看著阿飛衣衫襤褸的模樣,他知道,阿飛一定是剛聽到消息就趕路來了,風塵仆仆。
金錢幫勢力很大,那又如何?上官金虹兵器譜第二,那又如何?他的朋友有難,所以他來了,阿飛的想法總是那麽簡單,李尋歡有些感動。
“我已經知道了,所以正準備離開。”阿飛說。他已經在茶館聽到消息,所以準備離開。
李尋歡沒有說謝字,言語也無法回應這份友情,他隻是給阿飛倒了滿滿的一杯酒。
阿飛看了李尋歡半晌,忽然道:“你的病好了?”
上次見麵時,李尋歡整個人就像個破風箱,咳嗽起來整個人都恨不得蜷起。
李尋歡眼神一黯,“好了很多。”
阿飛臉色多了些寬慰,朋友的舊疾在緩和,這無疑是值得高興的,他喝了一大杯酒。
阿飛從布囊裏掏出了一塊木雕,讓李尋歡愣在原地。
“這是……”
“給你。”阿飛道。
李尋歡更愣了,“給我做什麽?”
阿飛沒說話,顯然他也覺得這東西……不太好。
武林第一美人的風采。
林仙兒的全果木雕,隻是放在桌上就已經足夠吸引目光。
李尋歡看了一眼,姿勢還和上一個不一樣,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兩個男人麵對一個木雕,這件事怎麽想都很奇怪。
“你不需要嗎?”阿飛問。
李尋歡沉默片刻,“你為什麽覺得我需要?”
阿飛繼續沉默。
李尋歡眼神詭異,“顧姑娘給你的?”
“她說送給我玩。”阿飛道。
李尋歡表情更加古怪,他看著阿飛稍顯稚嫩的少年臉龐,還有略不自然的表情,忽然大笑起來。
“那個人是很……有喜歡看別人出醜的惡趣味。”李尋歡想起了顧長生嘴裏的小嫂子稱呼。
明明很正經的稱呼,在她嘴裏搭配著那眼神,就變得很齷齪。
阿飛道:“所以我給你了。”
李尋歡怔了怔,啞然將木雕收起來。
※※※
“要不是你傷沒好,那天他活不下來。”顧長生和江玉燕離開了金錢幫的地方,在外麵找了個茶館,慢慢喝茶。
過一會兒,街道上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走了過來,沒有理會夥計的招呼,而是來到角落的桌前坐下。
孫小紅喊了一聲爺爺。
孫白發呆呆地看著孫女,許久後用力抽了一口旱煙。
奢華明亮的金色長衫有些刺眼。
他自然認得出來這身衣服代表著什麽,之前穿著同樣衣服的人剛和他對峙過。
這一轉身,自己孫女成了金錢幫的幫主?
開什麽玩笑?
孫白發忽然間覺得自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