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風一壺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阿飛已是一名成熟的劍客,飛劍客之名在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沒有人再敢嘲笑他那柄鐵片一般的劍。

有人說他的劍早已快過當年的荊無命,為江湖第一快劍。

距上次一別,他與李尋歡已有五年未見,少年原本光潔的下巴上如今也開始冒出青色的胡茬。

破舊的酒館,沒有什麽好酒,阿飛也沒有多少錢。

他與李尋歡從來也不需要太好的酒。

“你來了。”

當那一襲布衫落座的時候,阿飛看著這個許久未見的忘年交,李尋歡的目光依舊溫暖,仿佛能帶給人絕大的力量。

阿飛笑了,“你來了。”

“我來了。”

李尋歡也在笑,盡管這幾年一直聽說飛劍客又在約戰中贏了哪個高手,想要喝一杯酒,卻屢次錯過。

阿飛的笑容更深,眼睛也更明亮,“不是好酒。”

李尋歡笑了。

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雪天入關的路上,見到了那個倔強的單衣少年。

幾杯酒下肚,沒有談起他擊敗過的那些成名劍客,也沒有說過這其中的凶險,阿飛本就不是會炫耀的人,他隻是淡淡地說了說自己走過的地方,這幾年的經曆。

李尋歡含笑聽著,不時喝一杯酒。

話到半途,阿飛像是想起什麽,道:“對了。”

“嗯?”

“有個禮物,五年前就想給你,隻是一直沒機會。”阿飛說。

李尋歡聞言一怔,他沒有想到阿飛會送自己禮物,更想不到是一個好幾年前的禮物。

他不由好奇起來。

在李尋歡好奇轉為詫異的目光中,阿飛從隨身帶的兜包裏拿出來一個木雕。

一個小小的木雕。

李尋歡啞然了半晌,“這是……”

“我去天山那一帶時,路上遇見那幾個女人,她又給了我一個,我當時想著,回來就給你,沒想到耽誤了這麽久。”

阿飛是個執拗的人,是個固執的人,隻要打定了主意,沒有人可以讓他改變想法。

隻是李尋歡萬萬沒想到,阿飛會執拗至此。

看見李尋歡愕然的模樣,阿飛笑了,仿佛這就是他的初衷,為了看見李尋歡這幅模樣。

他將木雕推過去,“你的。”

李尋歡啞然了片刻,道:“天山?”

阿飛道:“天山。”

李尋歡關注點已不在阿飛轉送的木雕上,而是那個時間,江湖中不知道何時有傳言說,金錢幫幫主前些年去天山魔教,一眼把魔教教主瞪成了重傷——這無疑是誇大的,但天山之行,看起來是真的,阿飛曾在天山附近遇到過她們。

兩人不約而同地記起了那幾個惡趣味的女人,臉色都有點古怪。

將那些雜緒拋掉,除了金錢幫幫主,另外兩位早已經在江湖銷聲匿跡,沒有出現過,江湖也漸漸談起的少了,李尋歡轉口道:“你接下來準備去約戰誰?”

江湖上使劍的名家幾乎都會過麵了,有些年紀太大的,也不會接受年輕後輩的挑戰了。

阿飛搖頭道:“我不約戰了。”

“哦?”

“我準備去海上看看,找找是不是真有不死的神仙,長生的仙草。”阿飛說。

李尋歡表情動了動,本想說他是不是要尋訪前輩名俠,但是想到阿飛謎一樣的身世,以及曾經偶爾提及沈浪等人的傳奇故事時,阿飛臉上奇特的表情,李尋歡便沉默了沒有問。

“你呢?”阿飛問,“聽聞你和金錢幫混在一起了。”

“與其說和金錢幫混在一起,不如說……”

李尋歡搖了搖頭,他這幾年做的事,很多都是不便說的。

阿飛見狀也沒有多問,“若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他沉吟道:“聽聞金錢幫幫主也有一式劍法,但是沒有任何人見過。”

李尋歡搖頭道:“沒有人見過,又怎麽會有人知道?”

阿飛道:“可能是見過的人都死了。”

李尋歡笑著沒有反駁,阿飛說得沒錯,也有這個可能——死人也是可以開口的,比如身上的劍傷。

但是這個傳聞太小道了,據他所知,金錢幫的幫主也從未練過劍。

李尋歡望著阿飛道:“你想找她挑戰?”

阿飛道:“隻是好奇問一問。”

李尋歡忽然道:“事實上我不僅不希望看見你們打起來,還想讓你幫她。”

阿飛奇道:“哦?”

李尋歡道:“過幾個月,金錢幫幫主大開宴席,邀請武林同道聚會,大大小小的門派幫派。”

阿飛點頭道:“我聽說了。”

李尋歡道:“金錢幫借此聲勢更上一層樓,同樣的,想必到時會有大批高手想要破壞,伺機埋伏。”

阿飛沒有說話,過片刻道:“你已入金錢幫了。”

李尋歡笑了笑,搖頭道:“我沒有加入任何幫派。”

“那你……”

李尋歡蘸酒在桌上寫了一個字,又偷偷抹去。

阿飛眼中出現一抹恍然,想到李尋歡當年去關外十年的經曆,他思量著點了點頭。

“咦?兄台你這個……”

小破酒館裏沒有幾個酒客,新進來的人一眼瞧見桌角被阿飛推過去的木雕,摸著下巴仔細看了看,皺起眉頭。

像,太像了。

“你這……做的挺像,就是少了點東西啊。”那人仔細瞧了瞧木雕道。

阿飛和李尋歡愕然,瞧著那人眼裏莫名其妙的一絲惋惜。

一時間喝酒的興致都沒了。

高手。

大批高手。

李尋歡所說的事,阿飛有一點點感興趣。

武林中已有許多年沒有過這樣的盛事了,自從柴玉關後,各大門派受創嚴重,很少再有這樣的事。金錢幫的崛起勢不可擋,隱隱已有第八大門派的勢頭,如今就是奠定地位的時候。

阿飛對盛事沒興趣,但是對大批高手感興趣。

江湖每時每刻都是在變化的,自從那兩個女人消失幾年之後,兵器譜的頂尖高手都覺得輕鬆了不少,天空都變得更藍了。

沒有與她們直麵過的人,無法理解那種撲麵而來的壓力,仿佛山嶽般厚重。

白天羽至今未踏入過中原一步。

除了孫白發偶爾一肚子氣,路過條狗都得挨一巴掌。

“畜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