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錢。”

喜鵲不知何時在酒樓上,看起來是跟著燕十三而來。

“他總會有法子付錢的。”有人懶懶地說。

“難道用劍上的那十三顆明珠付賬?看起來值點錢。”

“不,那明珠是假的,真的早已被他扣下來賣了換酒了。”

喜鵲怔住,又看了一眼遠處燕十三那柄鑲著明珠的長劍。

仿佛從沒想到過燕十三竟是這樣一名劍客。

疲倦,冷漠,又很喪的一個殺手。

“他隻想死在謝曉峰的手上。”

“那個謝曉峰?”

“翠雲峰下,綠水湖前。”

“他鬥不過那位三少爺。”喜鵲道。

“也許吧。”

聽著帳中人慵懶的聲音,喜鵲頭都不敢抬。

冷冷清清的星光,冷冷清清的夜色,後麵忽然走進來一個人,清清淡淡的一個人,穿著清清淡淡的一身衣服,眼波朦朧。

這是慕容秋荻,看起來嬌柔脆弱的慕容秋荻。

喜鵲看見她,就退下離開了。

慕容秋荻望著紗帳裏的女人,隱約的影子中,仿佛看見了裏麵女人給另一人喂果幹的動作。

“如今的金錢幫怎樣了?”

聽見帳中人的話,慕容秋荻遲疑了一瞬,仿佛對這個問題有點回不過神,又似在思索,“金錢幫?”

“難道你沒聽說過?”

慕容秋荻道:“如果是那個武林多年前的禁忌,我聽說過。”

紗帳裏安靜了一會兒,慕容秋荻靜靜地站著。

“禁忌?”

許久,裏麵的聲音有點驚訝。

這可不是一個好詞。

“金錢之亂,武林之恥,我也是聽家裏長輩偶爾提過一嘴。”

慕容秋荻道。

紗帳裏又有點安靜。

然後她看到了一隻手掀開紗帳,露出裏麵那張絕美的容顏。

“你是說,那個金錢幫?”

“應該是同一個金錢幫。”慕容秋荻道。

“你知道多少?”

“知曉的不多。”

“去查查。”

“好。”

慕容秋荻應下來。

一聲門響,房間裏寂靜下來。

“禁忌……那丫頭做了什麽?”

寂靜的房間裏重新響起話語聲,江玉燕微皺著眉,沒想到會聽到這麽一個詞。

“難不成真的被人在頭頂打洞了?”

顧長生嘀咕,早看著她得玩脫……這下好了,好像被釘在恥辱柱上了。

聽見顧長生的話,江玉燕瞪了她一眼。

“不可能!”

“反正好像玩挺大。”

顧長生也沒法子,本來還想看看孫小紅怎麽樣了,會不會千古流芳……

這真是個驚喜。

沒見到就算了,竟然還成了禁忌。

“我說過,玩脫了我隻會嘲笑她。”顧長生道。

疏星掛在天空。

吹著清涼的晚風,慕容秋荻的頭發有些亂了,她伸手撫了撫頭發,長呼一口氣。

金錢幫……

似乎想到什麽,她微微皺了皺眉。

那個幫裏的人……好像也是同樣的,女子之間不清不楚。

回頭看一眼房間,慕容秋荻邁著平穩的步子離開了。

隔天天氣很好。

燕十三睡得很晚,起身也不早。一走出客棧的門,外麵就有馬車在等著。

他也不問是誰派來的,就像不在意昨晚的酒錢是誰結的,有敵人來,拔劍就殺,有人請酒,欣然接受,不問對方是誰,也不問對方為何。他隻是問:“你知道我要去哪?”

車夫陪笑道:“知道。”

燕十三道:“你果真知道?”

車夫道:“翠雲峰下,綠水湖畔。”

燕十三沒有多說,坐上了車裏,馬車開始慢慢動起來。

他在翠雲峰有個約會——有個死約。

車夫好像知道他要赴的是個要命的約會,趕的馬車不急,慢悠悠的,仿佛要多讓他看看這一路的風景。

人之將死,總是對世間多加留戀。

就這樣過了兩天,第三天的時候,馬車被攔下了。

攔車的人是個孩子,最多隻有七八歲,烏黑透亮的眼睛,顯得非常可愛。

車停在一處樹林外,樹林裏響著琴聲,悠揚悅耳的琴聲,充滿了幸福愉悅。

燕十三道:“誰叫你攔我車的?”

孩子道:“我姐姐。”

燕十三道:“我認識你姐姐?”

孩子道:“我姐姐認識你。”

聽聞此話,燕十三看著小孩沒有出聲,孩子已伸手一指林中,“她在那裏麵等你。”

望望樹林,燕十三抬腳邁過去。

樹林裏平和而寧靜,伴著幽雅的琴聲,不用特意去尋,就能循著聲走過去。

木葉已枯黃的老樹下,鋪著張席子,席上有酒,有琴,有熏香。

還有一個憂鬱的女人,看起來不僅憂鬱,而且脆弱。

燕十三一走近,她已抬起頭,打量著這個人,“你就是燕十三?”

燕十三道:“是我。”

※※※

“慕容秋荻和慕容世家什麽關係?”江玉燕在遠處看著兩人。

顧長生想了想,道:“江南七星塘,慕容家的一支。”

“慕容家啊……”

江玉燕有些慨歎,塵歸塵,土歸土,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青海的慕容山莊已分去七星塘。

“別看她表現的弱,比你不遑多讓。”顧長生望著那個嬌柔的女人。

江玉燕道:“你指哪方麵?”

顧長生眨眨眼沒說話,看見她的神色,江玉燕微微眯起眼,露出幾分危險的氣息。

她不知道為什麽,顧長生總會覺得她是個殘暴不擇手段的女人,明明她這麽溫柔,這麽柔和——起碼在和顧長生一塊的時候是這樣的,孫小紅就是這麽認為的。

兩個人遠遠地看著,看慕容秋荻施展了一招劍法。

直到燕十三離開,慕容秋荻坐在席子上,又撥動了兩下琴弦。

然後她又聽見了腳步聲,接著看到纖巧而秀氣的腳。

她已沒有了剛剛麵對燕十三時憂鬱柔弱的模樣,像是忽然間變了個人,慕容秋荻抬起頭,看向這兩個女人。

“他要去殺謝曉峰了。”慕容秋荻道。

顧長生道:“你知道他殺不了謝曉峰。”

慕容秋荻沒有說話。

顧長生道:“你究竟想要什麽?”

慕容秋荻道:“我要每隔幾年就修理他一次。”

“人又不是什麽物件,怎麽修理?”江玉燕道。

慕容秋荻看著顧長生。

顧長生拿起了一根樹枝,仔細回憶著,樹枝忽然在手中寸寸粉碎。

“不夠,我能修理他,但很難讓你有現在修理他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