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慕容秋荻?”

“是。”

薛可人道:“這個名字很耳熟,我一定聽說過。”

慕容秋荻道:“江南七星塘。”

薛可人道:“是你!”江湖上有名的美人。

慕容秋荻道:“是我。”

薛可人望著慕容秋荻,忽然笑了,“別人說你拒絕了三十多個人求親。”

慕容秋荻道:“是四十三個。”

薛可人道:“他們以為是你父親身子不好,重病在身,你不忍離開。”

慕容秋荻道:“難道不是?”

薛可人道:“我知道你在七年前被一個男人帶走了。”

慕容秋荻臉色忽然間變得可怕。

薛可人道:“你知道我是如何知曉的嗎?”

慕容秋荻道:“是他。”

薛可人目中露出了一絲同情。

他是誰?

是將慕容秋荻帶走的那個人。

馬車行走在秋風中,地麵已覆上了薄薄的一層霜。

江玉燕像貓一樣蜷著,眯著好看的眼睛打量這兩個女人。

一個不過二十三歲,卻有個七八歲孩子的女人。

還有一個要做婊子的女人。

兩個截然相反,卻坐上了同一輛車的女人。

“看見了沒,男人就是禍害。”她摟著顧長生的腰肢道。“叫姐姐,姐姐給你香一個。”見顧長生沒反應,她懶懶散散地笑著。

顧長生捂住她亂動的手,望著車窗外秋色。

江玉燕的話惹得慕容秋荻和薛可人忍不住看過來,瞧一眼又同時轉開視線。

薛可人忽然覺得有趣,她被一個男人逼得百般溜走,慕容秋荻被一個男人拋棄。

“七年……”

慕容秋荻幽幽地低頭看著手指。

七年——真是個熟悉的時間。

那是謝曉峰甩脫她之時,讓她等的時間。現在她的孩子也已七歲了。

那年她十六歲。

“七年。”

顧長生細琢磨著這個數字。

七年,謝曉峰假死七年後,被慕容秋荻逼的重出江湖,然後與燕十三巔峰一戰,敗於燕十三之手,隻是死的卻是燕十三。

有誰能想到,名震天下的謝曉峰,會躲在青樓裏做一個任人打罵的龜公?

這是空白的七年。

燕十三教了鐵開誠奪命十三劍,變作一個漁翁,一葉孤舟,一爐弱火,若沒有謝曉峰重出江湖,他便這樣消失在江湖上。

楓葉正紅。

紅滿山坡。

馬車走了很久,走了很遠。

這一路偶爾住客棧,薛可人不知道馬車去往哪裏,既然沒有趕她,她也樂得遠離夏侯星。

偶爾見到江玉燕伸懶腰,露出衣衫下遮掩的腰間吻痕,她也能裝作沒有看見——江湖上總有些奇怪的人。

或者說江湖人從來都不正常。

這中間慕容秋荻一直派人暗中查著有關昔年金錢幫的事,隻是被刻意人為掩藏的東西,找起來有點難。

接到密信,慕容秋荻麵色很古怪。

這是她派人去七大門派尋找當年金錢幫舊事的信箋。

她張了幾次嘴,都沒有開口,最終將密信遞給顧長生自己看,然後便離開了。

顧長生接過來關上門,攤開,江玉燕伸個腦袋湊過來看。

昔年峨眉動**,門派清洗時,點蒼派本來在看戲,結果也爆雷了……

顧長生拿著信箋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顫,將信交給江玉燕,她是不想看了。

想當年峨眉三英四秀,孫秀青憑借大膽的追求嫁給了西門吹雪,脫離峨眉,那時峨眉的女弟子秀美靈動,英姿颯爽,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女俠。

現如今,峨眉全是師太了……

江玉燕道:“這也當不得什麽金錢之亂吧?”

顧長生揉了揉額角,修長的手指緩慢按壓著,“你怎麽知道隻有這一點?她那時還沒老,等到二十八九,風韻成熟了以後……”

顧長生說不下去了,這隻是爆了雷的。

等她三十來歲的年紀,風華正茂,而她暗中勾搭的女人也到了舉足輕重的地位,甚至掌權,這他媽……

“你當初到底教了她什麽?”顧長生側頭問。

“怎麽能說是我教的?”

江玉燕一點都不肯承認。

顧長生歎了口氣。

對這個江湖來說,一個霸氣的姑娘,一言不合就啵人嘴,被咬了也不罷休,確實挺有殺傷力的,尤其是對那些江湖女子。

女兒身的身份不僅不是個阻礙,反而成了孫小紅的優勢。

若是再歡愉一夜……

這倒黴徒弟。

昔年舊事,顧長生仿佛看見了那個一身金色錦衣的背影,頭上一枚束發金環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光彩耀人的金錢幫幫主。

睜眼,已是百年後。

沒有聽房間裏的動靜,慕容秋荻站在客棧外的寒風裏,剪水般的眸子望著街道上來往的人。

現在隻知道謝曉峰假死脫身,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也許是躲在小酒店裏做夥計,做馬夫,做苦力,也許是在青樓做龜公,任何身份都有可能。

薛可人跑到賭場去賭錢了。

她喝酒,賭錢,做婊子,什麽事都做,夏侯星卻依舊孜孜不倦想把她抓回去。

黃昏時,薛可人帶著一兜子銀錢回來,看上去心情不錯,手氣也好。

她喜歡錢,錢可以讓她不用做婊子,也能雇到馬車跑。她還可以養人,雇打手。

看見站在門口望著街道的慕容秋荻,她湊過去,將兜袋打開,“抓一把?”

慕容秋荻平靜看她一眼,移開目光。

薛可人切了一聲,帶著錢自己進去了。

“對了。”

薛可人又退回來,忽然道:“我看見一個很像他的人。”

慕容秋荻目光一凝,盯著薛可人。

“在賭場後麵,青樓那裏,給人洗馬來著,我就遠遠看了一眼。”

薛可人說完帶著錢進去了。

慕容秋荻想了想,戴上一塊黑色麵紗,向著薛可人說的地方過去。

夜。

慕容秋荻冷冷地看著薛可人。

薛可人提著一壺酒,瞅了她一眼,“不是嗎?”

慕容秋荻道:“再騙我,我讓你真做個婊子。”

薛可人沒說話,隻是望著窗外。

“你說夏侯星要是來了,她們能不能一句話讓他回去?”

顧長生和江玉燕已睡下了。

馬車一路向北,不知不覺已入冬了。

冷風如刀。

紅旗鏢局鐵開誠已經被慕容秋荻派人監視起來,隻要燕十三出現,她就會得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