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二人離開後,梁銜月吸了吸凍紅的鼻子,覺得有點冷了。其實今天天氣蠻好,幾乎沒什麽風,太陽也不錯。可即便是這樣,溫度也在零下三十五度徘徊,有些院子裏的攤主沒有經驗,沒等帶來的東西全換出去就凍得回去了。那些聰明的人卻早有準備,不僅戴著能捂住耳朵的毛帽子,外麵套了長至腳踝的厚棉衣,而且自製了毛皮綁腿,裹在小腿和鞋麵上。還有的升起了火盆,引得一眾人都過去烤手烤腳。
梁銜月擠不進去烤火的人群裏,於是朝著屋裏走,比起院子來,屋子裏要比逼仄得多,農村的屋子大,可一間屋子也隻擺得下五六個攤子,中間留下一條能夠行走的小道。
剛一進門,梁銜月就向旁邊的攤主打聽:“哪裏有做豆腐的?”
這個攤主對這個問題已經習以為常,手一指:“那邊的屋子裏。”
梁銜月謝過他以後找到他說的這個屋子,果然見有個男人坐在角落裏,麵前放著一塊紙板做成的牌子,上麵寫著【劉阿婆豆腐】。
梁銜月記得村裏曾經有一位做豆腐做的很好的婆婆,她似乎就姓劉。現在會做豆腐的人也不多了,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個男人應該是劉阿婆的兒子?
她湊到攤位前去,看見男人麵前放著一杆秤,旁邊是一個裝黃豆的麻袋,裏麵已經有了半袋黃豆。
旁邊來了一個人交上三斤黃豆,看著男人笨拙地用紙筆記下他的名字和能換的四斤半豆腐,讓他後天上午到自己家取。他的手指粗得像一個個小蘿卜,上麵遍布老繭,一看就是經常做體力活的人。
男人還愧疚地說:“大家這麽相信我們家,連豆腐的影還沒見著就願意把黃豆送來,我們本來是打算把豆腐一份份送到家裏去的,但是現在買豆腐的人太多了,實在是送不過來。到時候大家來我家拿豆腐,我們再送點豆腐幹豆漿什麽的作為補償。”
來用黃豆換豆腐的人也表示理解:“我們買的也都不多,一家兩三斤的,不值得送來送去。”他又有點發愁。“天氣這麽冷,從你家回我們自己家這段時間,豆腐是不是就變成……凍豆腐了?”
旁邊的攤主今天不知道聽了多少次這樣的疑問,替男人答道:“你買的豆腐要是不多,就揣進懷裏帶回家唄!反正是自己家人吃,也不嫌豆腐擠碎點。要是買的多,就在家做一個保溫桶。大桶外麵包上一個小棉被,裏麵倒上熱水,再鎮一個小桶,把豆腐裝裏麵的小桶裏,拿被子一蓋,走回家的這功夫肯定不能凍上。”
也有人起哄道:“凍豆腐也不錯,吃不完反正也得凍起來!”
男人憨厚的笑著,怕人當了真,還不忘補上一句:“我們家裏的豆腐要是不小心做多了,都得做成凍豆腐,到時候來買凍豆腐比新鮮豆腐便宜,新鮮豆腐最好還是吃多少買多少。”
梁銜月又站在旁邊聽了會兒,確定這個男人的確是以前做豆腐的劉阿婆的大兒子梁阿大。劉阿婆做豆腐又累又掙不了多少錢,她雖然手藝好,做的豆腐好吃,但是比不了機器做的豆腐價格低廉。
梁阿大跑到外麵打工,跟著包工頭跑工地,兩三天就能賺劉阿婆一個月的利潤,叫劉阿婆隻管養老就好,自古世上三件苦,撐船打鐵磨豆腐,劉阿婆年紀也大了,到了該享福的時候。
今年梁阿大去了個北邊的工地,那邊的冬天來的早,十月初工程就結束了。正好趕上十一結束,梁阿大買不到坐票,站了十五個小時的火車到家,下車以後腳腫的鞋都脫不下來。劉阿婆還埋怨他為什麽不等兩天錯過高峰期再回來,現在卻隻有慶幸。
再晚兩天,大雪就徹底掩埋了鐵路,想從那麽遠的地方回家簡直是天方夜譚。要是被困在那邊,梁阿大舉目無親,手裏拿著點錢卻花不出去,北邊的溫度比他們這裏還要低上十幾度,不知道要怎麽活。
梁阿大待在家裏這段時間,鄰居街坊到處都買不到菜,總是來問家裏能不能再做豆腐。梁阿大從小看老母親做豆腐,也粗通一點,一旁還有劉阿婆指導,自覺不是做不了這個生意。再加上他外出打工,家裏的地沒人種,存糧不夠,也起了做豆腐換點糧食的心思。
正好交易市場開啟,他就帶了個牌子過來。家裏沒有黃豆,還得先收黃豆後付豆腐。一斤黃豆能做差不多三斤多豆腐,他按照一斤黃豆換一斤半豆腐收費,也不算黑心,家裏一點電都沒有,原來劉阿婆買的小電磨用不了,好在家裏還有一個石磨,打算純人工磨出來。
這段時間就先多收黃豆,等生意做起來了,黃豆也囤的差不多,就改收糧食做報酬。梁阿大沒有兄弟,但是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幾個人商量過後,決定如果生意好的話就一起幹,爭取在村裏把這個豆腐坊再開起來。家裏其他人有的在山上砍樹,做豆腐也得費不少柴火,有的把以前做豆腐的工具都拿出來清洗晾幹,今天隻有他一個人在這裏收黃豆記賬。
“這是十斤黃豆。”梁銜月走過去把黃豆遞給梁阿大。
梁阿大一怔:“買、買這麽多?”
十五斤豆腐梁銜月家當然吃不完,她想著送一些給四爺爺和四奶奶,他們年紀大了牙口不好,吃點豆腐正好。剩下的吃不完就做成凍豆腐或者在油裏炸了做成豆腐泡。
她問道:“能送豆漿和豆花嗎?”
梁阿大點頭:“要是你來拿豆腐的時候有現成的豆漿和豆花保證送你,要是沒有可以在我家等一會兒,或者改天來拿也行。”
梁銜月又說:“要是有不要的豆渣能不能也送我一點?”
磨豆腐剩下來的豆渣,也不是不能吃,和進麵粉裏揉成餅,烙好了以後味道也不錯,就是豆渣不能放太多,不然麵餅的口感也不好。除此之外,豆渣還能做飼料喂雞喂鴨。梁銜月就覺得家裏的雞鴨吃得不夠營養,肉長得太慢。
梁阿大答應的果斷:“沒問題。你的豆腐也是兩天後到我家來拿,我家就在……”
磨豆腐會產生大量的豆渣,他們家自己吃是吃不完的,現在雖然沒有什麽新鮮蔬菜吃,可村裏誰家也沒困難到要吃豆渣來填飽肚子。梁阿大也準備把多餘的豆渣壓成餅凍在外麵,等著第二年再養牲畜的時候做飼料,也有不少人要自己拿來的黃豆磨剩的豆渣,梁阿大對於梁銜月的要求並不奇怪。
把黃豆換出去以後,梁銜月順勢在屋裏逛了一遍。她包裏的小白菜幹可還沒換出去。
梁銜月在一個攤位上看見了牛肉幹,攤主的年紀也挺大的了,他說這是家裏小輩給他買的肉幹,根本就咬不動。就拆了一小包,剩下的都在這裏了。
梁銜月拿小白菜幹和他換,菜幹都能和牛肉一個價了。老人家換到了菜幹,居然也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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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康時返回交易市場的時候遇到了杜凱,兩個人都是要去交易市場,順勢並肩同行。
梁康時看到杜凱把包反背在胸前,又把外套穿在包外麵,遠看挺著個大肚子,就像懷孕了一樣。要不是他看見了杜凱露出來的背帶,也要疑惑他怎麽一夜之間出來個將軍肚。
“帶的這是什麽呀,這麽怕凍?”梁康時好奇的問道。
杜凱小心地護住胸前的包:“橘子和蘋果。”
梁康時挑眉:“這可是稀罕東西!”
“是啊,”杜凱邊走邊說,“橘子是批發的,當時買了兩箱。蘋果是我嶽父給的,他家有幾棵蘋果樹,十一的時候剛好成熟,給我裝了一麻袋,得有一百多斤,當時想著蘋果耐放,也就拿回來了。”
梁康時想給家裏換些水果,就問道:“那你想換點什麽?”
杜凱也沒想好,反問道:“康哥,你在集市上看見什麽好東西了嗎,換了普通東西我總覺得虧。家裏孩子現在吃這點水果都不敢放開了給,怕這點東西吃完就沒了。我想著孩子正在長身體,缺維生素可不行。”他家小孩才上初中,吃了兩頓白菜就鬧著不肯吃,隻能讓孩子一天吃一個蘋果。
“我帶來了幹海帶,月月包裏還有小白菜幹和胡蘿卜幹,這些裏麵都有維生素,你看咱們換怎麽樣?”
杜凱很感興趣:“康哥,你們家好東西很多呀,連菜幹都有。”
梁康時解釋:“當時我們想回村裏來,隨身也帶不了多少東西,就想辦法把家裏拿不動的糧食換成這種又輕又少見的食物,這樣拿回來跟大家換,也方便不少。”
“這倒是個好主意。”杜凱隨口說了一句,“我肯定樂意跟你換。不過咱們還是進屋再說,我怕在外麵拿出來凍壞了。”
梁康時答應了一聲,兩個人繼續朝著被當作臨時交易市場的那戶人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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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銜月這邊又換了不少東西,三斤紅豆,隻用了一斤菜幹就換到了,回家可以做豆沙包吃。還有兩斤豆芽,梁銜月用胡蘿卜幹換的,人家還添給她一捧鬆子。
物價真是全都顛倒了,放在平時,鬆子這麽貴的山貨怎麽可能做豆芽的添頭。
梁康時找到梁銜月的時候,看到她手上多了不少袋子,擔心她已經把菜幹全都換出去,忙不迭的招呼道:“月月,你快過來一下。”
梁銜月走過去,一眼看到旁邊像個孕婦似的杜凱,叫了聲叔。
梁康時問道:“菜幹還有幾包啊?”
梁銜月扒拉了一下背包裏的東西:“小白菜幹還有四包,胡蘿卜五包。”
杜凱把外套拉鏈拉下來,露出背在胸前的包。“叔這裏有點蘋果和橘子。”他也是把蘋果事先分包,一袋差不多三四個的樣子。
可是這交換的比例該怎麽算,兩邊都有點難住了。按理說一斤小白菜幹一家人至少能吃上三四頓,蘋果一斤才能稱兩個,兩三下就吃光了。可是水果又實在難得,菜幹也不是梁銜月一家有,一邊就有人在賣豆芽,梁銜月還看見了出售幹豆角和榛蘑的攤子。
兩家人還是親戚,梁銜月家的小黑剛從杜凱家抱來,最後梁銜月把幾袋小白菜幹和胡蘿卜都塞給了杜凱,杜凱急急忙忙地拿出兩袋蘋果和一袋橘子讓梁康時提著,生怕梁康時扔下東西帶著閨女跑了一樣。
梁銜月翻了翻背包,又找出一個被壓在最底下剛才一時沒有翻到的好東西。
一罐番茄丁罐頭。
這個罐頭盡最大的可能保留西紅柿的原有風味,拿來做西紅柿雞蛋鹵,或者燉個牛肉,都很不錯。
梁銜月的海島裏就種著西紅柿幼苗,將來有新鮮的西紅柿吃,感覺也吃不上罐頭,正好一起送給杜凱,兩家最近聯係密切,都是親戚,有時候不必論誰占了誰的便宜。
她把番茄丁罐頭塞到杜凱的包裏,靈巧的和梁康時一起擠出屋子。留下杜凱在原地又是拉背包鏈子,又是把外套拉上,等追出去的時候,父女倆已經淹沒在了人群裏。
他看了一眼那罐番茄丁罐頭,心情還挺好的,人家把這個東西塞給他,也不枉費他湊上去主動示好,又是送肉又是送狗。
梁銜月和梁康時又在院裏逛了逛,已經沒有什麽他們看得上的東西,兩個人就準備打道回府。先把係在小臂上的黃色帶子解下來還給這戶人家,又悄悄放下了特意準備的一斤裝大米作為這次捐贈的物資。
路上梁銜月問道:“杜凱叔以前和咱們家關係沒有這麽好吧?”這突然親密的關係讓梁銜月心裏挺犯嘀咕的。
梁康時一點也不奇怪:“感情不就是培養出來的。你想想,我沒有親兄弟,杜凱也隻有一個妹妹,還嫁到了鄰村,他在這村裏親近的表兄弟,不也就我一個。”
梁銜月聽梁康時的意思是,如果不抱團的話,兩家人在村裏容易受欺負。
她有時也會擔心自己家被人小瞧,不過那是因為梁康時父母走得早,也沒有兄弟姐妹,甄敏更是隻剩下大姨一個親戚,雖然梁康時往上倒幾輩可以和全村扯上親戚關係,但是畢竟是遠親。家裏隻有梁康時一個男人,怕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賊惦記上他家。
杜凱家裏人口還是挺多的,他父母都在,身體也還不錯,自己媳婦在村裏也有親戚,所以梁銜月才沒往這個方向想。
梁康時卻說:“欺軟怕硬在哪都有,你是沒在村裏住得久,家裏男人少,秋天地裏的糧食就總丟,誰經過你家的玉米地都要順手掰上兩顆,就為了這麽點事也不值得吵,可就是讓人心口悶。就連他們這幫人上山砍木頭,那些容易砍的樹也被兄弟多的村民先占了。單槍匹馬的就是占不到便宜,別被人占便宜就不錯了。”
他看到梁銜月若有所思,接著說道:“就像梁何被落在山上那次,萬翠為什麽那麽生大哥梁興的氣,兄弟倆再怎麽有間隙,對外人就得站在一起,梁興鬧出這麽一出,村裏肯定有人看出梁何好欺負,有兄弟和沒有一樣。”
“可是杜凱叔……”梁銜月那次去村長家談論交易市場的事,杜凱也在呢,“他也是村幹部吧?”
“他那麽年輕,也沒坐上什麽重要職位。”梁康時解釋,“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還是想往上走的,不過現在這個光景,以後,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這樣看來,兩家多走動,肯定是有好處的。
梁銜月想到的還不止這些,在大雪之前,村裏重男輕女的風氣已經很少顯露,反正種地也不賺錢,生的孩子不論男女出路都是讀書,智商又不跟著性別走。
男女體力上的差距沒那麽重要,男丁多不多隻在更年長一輩的心裏打個轉,真要堂而皇之的說出來也是要被說封建迂腐的。
大雪之後,好像大家一下子又回到了農業社會似的,要展示武力,要家裏的男人越多越好。但是梁銜月家就是這個情況,可她覺得自己並不比哪個男人差,尤其是有了海島空間以後,唯一的力量差距也可以解決。
眼看著拿到海島空間快到五十天,梁銜月可以再升一級,十天升到二級時,她就加了兩點力量,體力和力氣已經和有些男人差不多了,等力量再加幾點,論力氣,她比男人的力氣還大,論頭腦,她也不覺得輸給誰。
梁銜月下定決心,要按照以前的規劃繼續行事。要高調,這高調在於展示力量和智慧,不在於展示財富。就像她給大家講課,積極參與村裏的事務,主動要求一起上山尋人,都讓村裏的人不敢小瞧他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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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銜月剛走進家門,第一個衝出來的迎接的是小黑,它歡快的搖擺著尾巴,在梁銜月的腿邊蹭來蹭去。鼻尖碰到了雪地靴上的雪,小黑困惑的晃晃腦袋,好像不明白為什麽以前軟綿綿的毛拖鞋怎麽變成了這樣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直到雪融化在鼻尖變成水珠,小黑才晃晃腦袋甩掉。
小家夥看起來很期待梁銜月摸摸它的頭,可梁銜月卻空不出手來,她把手裏的豆芽遞給甄敏:“中午吃清炒豆芽?”
甄敏打開袋子,拿出一根豆芽掐斷,豆芽裏的水分很多,脆生生的,還能聞到一股淺淡的豆香味。
“還挺新鮮的。”甄敏評價道。“海島上的韭菜可以割了,做個韭菜炒豆芽吃。”看起來賣豆芽的攤主是打聽好了交易市場開放的日期,掐著日子發的豆芽。豆芽不能隔夜,買的多了梁銜月家也吃不完,不然這麽新鮮的豆芽多買點也不錯。
她又問道:“你去買豆腐了嗎?”
梁銜月解釋:“今天是預定,得兩天之後再去劉阿婆家拿。”
“劉阿婆家啊,”甄敏恍然大悟,“她做的豆腐好吃。你以前就愛喝他們家的豆漿,那時候你早上不是要吃豆漿配油條,就是要喝一碗豆花,後來劉阿婆不做豆腐了,你還不高興。”
“現在的豆腐是他的兒子在做,不知道手藝有沒有劉阿婆好。”梁銜月邊說邊把其他東西拿出來。
把換來的東西都一樣樣數過,沒有遇到以次充好的情況,甄敏這才放心,梁銜月以前看路邊攤上有成捆的韭菜,韭菜葉片幹淨又飽滿,結果買回家一拆開,中間包著好多揉爛的韭菜葉和一大攤泥沙,氣的梁銜月再也不肯買一大捆的韭菜。所以說別小看買菜,這裏麵學問可多了。
他們在門邊站了多久,小黑就在旁邊轉悠了多久。門口溫度低,小黑打了兩個噴嚏,梁銜月趕緊給它撈起來送到屋裏。
屋裏有地熱,小黑整隻狗趴在地板上,扁扁的攤成一個餅,享受著地麵舒適的溫度,尾巴時不時甩起來打在地板上。
梁銜月路過時心癢難耐,蹲在小黑麵前把它的兩個耳朵並在一起:“這是誰家的小兔子呀?”
小黑昂首挺胸,一臉嚴肅地盯著梁銜月看,可是它太小了,一點也不威嚴,黑眼珠上兩條黃色的眉毛,反倒讓它看起來更滑稽了。
“原來是我家的小兔子!”梁銜月用一種狂亂的手法把小黑從頭到腳擼了一遍,鬆手以後小黑朝著旁邊歪了一下,差點保持不住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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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了韭菜炒豆芽,一家人都很久沒有吃這道菜,既爽口又下飯。
梁康時打趣道:“家裏都有一個島了,還是吃不上菜。”
“菜也要從地裏長出來,你就是有十個島,憑空也出不來菜。放心吧,過了這段日子,島上的蔬菜就能接上茬了。”甄敏說道。
“下一個成熟的是生菜,然後是菠菜和黃瓜。”海島別墅院子裏的小菜園,梁銜月也一直盯著。“等我抽空去森林裏找找南瓜,到時候你可別又抱怨天天吃南瓜。”
兩斤豆芽沒有一次吃完,晚上又做了豆芽炒粉條,梁康時用兩個水桶加熱水做了一個保溫桶,給四爺爺家也送了一盤豆芽炒粉條,順路帶上四爺爺要的麵粉。
四爺爺聽梁康時說了在交易市場的見聞,讚歎道:“這個好,以後家裏缺什麽,至少有一個渠道能換到,不用自己悶頭打聽。”
四奶奶眼神裏有些羨慕:“要是這個市場不開的那麽遠就好了。”他們兩個老人家也不是走不動路,大雪之前每天傍晚吃完飯都要在村裏溜達。現在是不敢走太遠了,外麵不像家裏,所有路都能鋪上了防滑的煤渣,要是一不小心滑倒骨折,還沒法子送醫院。
兩個人不敢冒這個險,也不希望將來麻煩梁康時,這麽些天大門不出二門不入,也憋的怪難受的。
“交易市場的地點是會換的,”梁康時寬慰二老,“等輪到村西邊辦這個交易市場的時候,我和甄敏帶著你們也去逛逛。”
四奶奶的眼睛亮了,不住說道:“好啊,好啊。”她家裏有不少零碎的東西都用光了,想跟人換自己又不能出門,也不願意一直麻煩梁康時跑腿。她自己的兒女不在眼前,梁康時一家從搬回村裏就一直時常過來,家裏有什麽活都幫著幹,實在不想什麽事情都麻煩人家。
想到這裏,四奶奶又試探著問道:“康子,這些天你有沒有什麽關於斌市的消息?”
梁康時沉默了,四奶奶雖然不抱希望,還是追問道:“我記得你有一個姓黃的朋友很有本事,他也打聽不到消息嗎?”
“從我們搬到村裏來,就和他沒有聯係了。我經常到村口看,咱們村到市裏的路還沒開發出來,要是我能聯係到他,說不定就能有新消息。”梁康時也有點困惑,大雪後差不多一個星期,市裏的主幹道就能通車,現在都一個月了,怎麽村裏的路還是沒人來疏通呢?
四奶奶點頭:“沒有消息也沒事,你不用太費心,都是命,都是命!”她眼睛裏眼看有了淚花。
梁康時隻是來送東西,甄敏和梁銜月還在家等著他吃飯。他安慰了四奶奶兩句,朝門口走去,嘴裏說著:“那我先回家吃飯了,送來的豆芽炒粉條你們二老趕緊吃吧,還熱著呢,一會粉條該坨了。”
四爺爺也招呼四奶奶過來吃飯:“別難過了,快來吃豆芽炒粉條,這是康子的心意,換到什麽好的都要給咱們分一點,別糟蹋了他這份心。”
四奶奶抹幹了眼淚:“我也不想哭,我就是昨天晚上做夢,夢見家豪和靜靜掉進河裏了,撲騰著讓我救他們,我醒了就再沒睡著。睜眼到天亮。”
四爺爺自己也擔心一雙兒女,還是要強撐著安慰她:“夢是反的,他們肯定沒事,這大冬天的河水都上凍了,那還有河讓他們下。”
“是了,夢一定是反的。”四奶奶強壓下自己心裏的慌亂,坐到餐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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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康時從海島別墅的廚房裏跑出來,一手拿著一個剛出鍋的綿綿軟軟的豆沙包,出門就在院子裏逮到了割草回來的甄敏。
因為不一定從哪裏就能鑽出來隻野狼來,雞鴨除了在院子裏和附近的魚塘活動,不敢放到院外去,平日裏除了玉米麵和麥麩以外吃不到什麽,甄敏每天都割些青草喂雞喂鴨,希望它們能長得再快點。
甄敏伸出手臂給梁康時展示自己髒兮兮的手掌,梁康時把一個豆沙包遞到她嘴邊:“我喂你,就是這剛出鍋的才好吃,放涼了就差點意思。”
豆沙包不大,小孩拳頭大小,甄敏三五口就吃下一個。豆沙包的外皮柔軟,內餡很沙,紅豆沙打得很細卻又不過分的甜,微甜的口感恰到好處。豆沙餡和皮之間,梁康時鋪了一層薄薄的糯米麵,蒸熟了以後微微透明,既軟糯又給綿軟的麵皮增加了一點筋道。
“好吃,你的手藝又進步了!這豆沙包都可以出攤當早點賣了。”甄敏大力讚美道。
梁康時聽了好話,心裏美滋滋的:“月月呢?也拿給她嚐嚐。”
甄敏指著森林那邊:“在田地裏練武,你去找那個稻草人架子就能看見她。”
梁康時驚訝道:“合著讓我搭那個稻草人架子不是為了嚇唬地裏的鳥,是要練把式?”
他朝著別墅後麵的農田走去,甄敏揚聲囑咐他:“小心點兒,別讓月月傷到了!”
梁康時聽了還不以為然,梁銜月就算練武,頂多就是打個拳練個腿,還能傷著他?
結果一靠近就被嚇了一跳,梁銜月雙手握著一把銀光閃閃的大砍刀,正在對著麵前的木架子奮力劈砍,上麵用樹枝和草葉紮出來的稻草人已經麵目全非,隻能看見十字木架上一個個深刻的刀痕。
這下梁康時哪敢靠近,他隔著遠遠的喊到:“月月,爸爸做了豆沙包,你要不要過來嚐嚐?”
梁銜月揮完最後一刀,覺得手臂酸痛沉重,也是時候該休息了,於是收刀走向梁康時。她先洗了手,然後接過豆沙包,吃了一個還覺得餓,畢竟剛才的體力消耗太大了。
梁康時本來隻想讓他嚐嚐,看女兒這樣狼吞虎咽的模樣就知道她一定是餓了,轉回去又端了一盤出來。
梁銜月蹲在田埂邊吃,梁康時回想起剛剛雪亮的刀光在空氣中來回閃爍,心有餘悸的問道:“哪來的砍刀啊?怎麽想起來練這個了?”他記得當初確實是想買一些防身的東西,管製刀具可不好買,最後隻買了棒球棍和工兵鏟來著,這大砍刀是哪兒來的?
梁銜月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解釋:“砍刀是我自己做的,就是用那個工作台。之前我不是到那邊的山上挖石頭,挖出了幾塊鐵礦,冶煉之後合成了幾把砍刀。”
她打了一個嗝,從背包裏拿出瓶礦泉水喝了小半瓶,摸著胸口說道:“不隻是我要練,你們也要練。在空間裏練刀法多方便,就算不小心傷到自己也不會留下傷口,注意看著點兒生命值就好了,也不怕被人看到。”
砍刀的使用也是有技巧的,怎樣的角度劈砍下來能帶來最大的傷害,怎樣轉動和揮舞不會傷到自己,都不是拿起來就能領悟的,必須要在反複的訓練中才能學到。梁銜月今天隻練了一個多小時,就感覺自己剛才那幾下比最開始劈砍的時候省力不少,卻一樣能在木樁上砍出差不多深的痕跡。
梁康時小心翼翼的問:“你是發現什麽危險了嗎?”
梁銜月麵不改色:“這是防患於未然,哪有壞人都到眼前了才想起來學用刀的。將來我們不僅要學怎麽用刀,還要學習射箭,到時候不僅要用稻草人練習,還要嚐試挑戰海島上活的野獸。移動的對手才能帶來更多的實戰經驗。”她拍拍老爸的肩膀,“要珍惜和海島裏野□□手的機會,這樣又不會痛也不會真的受傷的機會到哪兒去找,VR都沒這麽好。”
梁康時呆立當場。他反複回憶梁銜月到底是受了什麽刺激,以前他們遇到外麵的野獸都是能躲則躲,從來沒有想過正麵起衝突。
他思來想去,覺得一定是那天從交易市場回來的路上,說過的家裏的男人多才會不受村裏人欺負這幾句話刺激了梁銜月,讓她突然擔憂起安全來。
梁康時想寬慰一下她,轉念一想,也覺得練練武也沒有什麽壞處,如果一直平安無事,就當做鍛煉身體了,要是真遇上點什麽事,這可是比躲進海島空間更能救命的方法。
一家三口的軍訓時光正式開始。
農田裏立了三個稻草人靶子,梁銜月製成的大砍刀剛好也有三把,三個人人手一個,不停地衝著麵前的木架子揮砍。
梁康時收刀的時候沒收住力道,眼看著砍刀從手臂上劃過。他眯起眼睛,已經做好了血濺當場的準備,結果不痛不癢,手臂上連皮都沒破,頓時鬆了一口氣。心裏感歎梁銜月說的還真對,要真在現實裏這麽訓練,身上肯定得掛點彩,哪有現在這樣舒服。
不過也得記得盡量避免傷到自己,免得在海島裏形成了習慣,到了現實裏也以為自己有金剛不壞之身。
甄敏砍了十幾下,手臂就因為反震的力道酸痛不已,連抬起來都費勁。有了經驗的梁銜月立刻過來指導,怎樣發力才能最省力,哪個角度的反震力最小。
木屑飛濺,綁在木架子上的樹葉簌簌落下。這幾天大喇叭沒有再播放鞭炮聲,就算播放也對野獸的威懾力有所下降。附近的野獸又有靠近院子的趨勢。一隻鬣狗垂涎的盯著院子裏的小雞看了一會兒,慢悠悠地從梁銜月一家人所在的農田柵欄邊走過,視線有時候轉過去,心裏不知道這幾個奇怪的細瘦動物在搞什麽。全然不知過分靠近這個院子的自己即將大禍臨頭。
晚上三個人都累癱了,連手指都不想抬起來。
甄敏給梁銜月提建議:“我們才剛開始練,這麽大的運動量根本就堅持不下來,明天手臂肯定酸的很,吃飯端著碗都費勁。”
梁銜月眨了眨眼睛:“那是因為我們的體能跟不上,應該同時訓練技巧和體能才對。明天我們早起晨跑,上午給院子除雪,下午接著練劈砍。”
原本想減少一點訓練量的甄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