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靠邊停穩,祝曉楠還在等司機找零錢,車門就被拉開,她想這巴黎人民也挺心急的。抬頭再一看,陳家偉一身正裝地站在門外。

“你看到我了?”祝曉楠下了車,站在陳家偉麵前,覺得他好像又長高了,格子紋的休閑款小西裝異常貼身。

“一眼就能看見。”陳家偉伸出胳膊,和祝曉楠擁抱了一下,“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靠在陳家偉的胸口,祝曉楠聽到沉重的心跳聲。

陳家偉打量著祝曉楠手裏的購物袋:“還沒吃午飯吧?”

“啊!”祝曉楠趕緊解釋,“這是幫我一個領導的夫人買的,要不是為了買這個包,我現在都已經回去了。”

“你來巴黎多久了?”陳家偉領著祝曉楠過馬路。

“快兩個星期了。”祝曉楠說,“我是來公幹的,本來隻計劃待一個周末,後來會議延長一個星期,再後來又要幫人買這個新上市的限量款包,所以就……”

“那不就得感謝你的這個領導夫人了嘛,如果沒有這包,我就見不到你了。”陳家偉在街口的一家土耳其餐廳門外停下,“你應該還是很喜歡吃肉吧。”

天花板上畫著神話裏的故事,窗欞上嵌著寶石般晶瑩剔透的裝飾物,彩繪的玻璃在陽光的照射下五光十色,照在菜單上,讓配圖顯得更加誘人。

“為什麽盯著我看?”陳家偉不抬頭,翻著菜單問。

“你沒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陳家偉合上菜單:“相信我的選擇嗎?”

“聽你的。”

陳家偉叫來服務生,像韓夕文那樣用法語說了一陣,服務生快速地在便簽上記錄下點單和要求。

“你看起來沒什麽變化。”陳家偉說著將方形餐巾蓋在膝蓋上。

“但你看起來變化很大。”

“有嗎?”

“可能是我之前沒見你有過這樣的打扮。”祝曉楠喝了口水說,“上學的時候哪會穿這樣的衣服。”

陳家偉看向側位的鏡子:“你覺得不好嗎?”

“沒有啊,很好,很帥。”

“那我就放心了。”陳家偉端正了一下坐姿說,“今晚我要參加一場酒會,之前還在擔心這搭配,既然你說很好,那肯定沒問題。”

“看來你在巴黎融入得很棒。”

“不是那種很奢侈的酒會,隻是業內的一個小聚會而已。”

“幾點開始?”

“八點。”

祝曉楠看了看牆上的掛鍾:“八點開始,你至少七點就該到了吧,那我們還有五個小時的時間。”

“你晚上有安排?”陳家偉問。

“沒有啊。”

“那你可以跟我一起去。”陳家偉說,“我很希望你能陪我去。”

“但是……”祝曉楠有些猶豫。

這時服務生端上沙拉和牛肉卷餅,並遵照陳家偉的指示開了一瓶香檳。

陳家偉舉起酒杯:“真是驚喜。”

“那就……致驚喜。”祝曉楠也舉起杯子和陳家偉輕微碰了一下。

“我……”陳家偉抿了抿嘴,“我還以為不會在巴黎見到你了。”

“對不起,我……”

“哦,別誤會。”陳家偉幫祝曉楠分了一點兒沙拉,“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況且,已經過去……七年?八年?還是九年?沒關係啦,現在,你不是已經坐在我麵前了嘛!”

“這是沒關係的意思嗎?聽起來還是在生氣。”

“絕對沒有,這不是生氣,這是感恩。嚐嚐這個牛肉卷餅,一會兒還有更豐盛的烤肉。”陳家偉說,“遲來的總比沒有好,不是嗎?”

“你……最近好嗎?”祝曉楠用百搭的提問切換話題。

“也許……沒有預想中那麽好,但是……我覺得還行吧。”

“‘還行’可不符合你一貫的自我要求啊。”祝曉楠說。

“我已經學會放低要求了,不然活不下去。”

“遇到什麽困難了嗎?”

“當然有困難,不過,我不想和你說這個。”陳家偉招呼服務生將酒杯倒滿,“謝謝你告訴我你來了巴黎。”

“可我……明天就要回中國了。”

“明天就回中國?”陳家偉皺了皺眉頭,“為什麽?”

“我完成任務了,就該回去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好不容易來一次巴黎,就算是出差,那也應該好好欣賞一下再離開。你想,這可是巴黎,你不能就這麽走了。除了今晚的酒會,接下來的幾天我都可以陪你。相信我,有我帶著你,比自己瞎逛有效率多了。”

“事實上,我已經很有效率地逛了兩三天了。”祝曉楠雖然這麽說,但她覺得無須向陳家偉交代韓夕文,“我自己逛也很有效率的。”

“我不想讓你走。”陳家偉認真地說,“你不能這樣突然出現,然後又匆匆別離,你不可以這麽做。”

祝曉楠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至少不要這麽急著走。”陳家偉身體向前傾了一些,“我無數次地想象過這種畫麵,我不知道你怎麽想,你說你會來巴黎,但這麽多年,我從沒收到你來巴黎的消息,我告誡自己,也許不該再有這樣的幻想,但還是忍不住,有的時候我會假裝你來了巴黎,可能在下一個路口你就出現了,可能在某個老街的電影院或冰激淩店裏就遇到你了,甚至在學校裏,走過一間教室後,我似乎能看見你坐在那裏,就仿佛一開始你就和我一起來到巴黎一樣。”

“你別說了。”

“我說的都是真的。”

“那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我不能……不是不能找你,是不能回去。”陳家偉揉著桌布說,“我現在這樣根本回不去。”

“你說你已經放低要求了。”

“可還沒有低到這種程度。”

服務生又端上一盤烤肉。

“我們不要再談論這樣的問題了,好嗎?”陳家偉說,“我不是故意要跟你辯論,更不是想為難你,都是我的問題,你別介意。”

祝曉楠拿起一串烤肉:“我當然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