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號剛提出, 就迎來一些反對的聲音。
“憑什麽你們鎮上建工廠就可以,我們鎮上就得篩選卡審核?”
“沒說不讓,隻是超出指標的不允許。那印染廠、皮鞋廠排放標準不符合指標危害大, 現在環境保護法剛提出,咱們得遵守法律法規。”
“還不是您一句話事意思。”
說時不忘小聲嘀咕:“你們姓許的是一家, 就不管其他鄉鎮死活。”
“老吳, 你這話不地道,又不隻青源鎮有工廠,我們鎮上也有服裝廠, 各項可都符合指標。”
“你一個破布機,能排什麽煙?”
許書記聽著大家吵起來, 忍不住捏了捏眉心,顯然氣得不輕, 隻能再三強調檢測指標合格再說。
縣裏的會議開得並不算圓滿,其實大多數人都能理解這個觀點——既要金山銀山, 也要綠水青山。
但事實上,哪有這麽容易。
當初高西洋舉報福星和新業, 可是鬧了好一陣。
若不是指標各項過硬, 早就給整倒閉了。
許州跟葉秋瑩返回青源鎮的路上,沒忍住埋汰。
“前陣子縣上多了不少外商合資的企業,我瞧著就沒安好心, 果然很多指標都沒過。”
許州說時,嘖嘖嘖搖頭。
“前陣子,他們鎮長還跟我炫耀, 說他們鎮上也要建大型工廠, 到時候家家戶戶都有工人,發展起來不比咱們青源鎮差, 現在想想就有點唏噓。”
許州之前聽葉秋瑩分析過,這方麵也是抓得比較緊。
要發展,但也不能禍害子孫。
葉秋瑩點頭應聲,也沒有多說。
世上不是人人都是壞人,但柿子總是喜歡挑軟的捏。
弱肉強食被宰割,從古至今便是如此,再加上時代發展趨勢,將汙染排放大的工廠,轉移到落後貧瘠的國度也是必然。
剛起步的民營企業,創業初期少不了彎路和迷茫。
閉關鎖國吃過大虧,想要發展進出口生意,又迫切想要技術引進,除了國家,但凡有更加直接的扶持與資金投入,很難不心動。
技術落後不清楚不明白的情況下,被當搶使也是很正常。
如果她不是穿越過來,見過平行時空發展的大體局勢,會如何選擇也是個未知數。
她如今身處這個時空,也不過是大局勢裏的一個小人物。肉體凡胎的普通人,在曆史長河中翻不起什麽浪,沒在陰溝裏翻船就不錯了。
她能做的,也就隻有盡力而為。
話題有些沉重,葉秋瑩歎了聲,開始轉移話題。
“許州,我有些好奇,其實按照你的情況,你完全可以有個清閑的職位,為什麽會來基層搞建設?”
許州摸了摸鼻尖:“我爸媽那一代經常說要下鄉搞建設,為祖國拋頭顱灑熱血,我爸能收拾包袱從京都調來豐源縣,我咋就不能建設鄉村?再說咱們都是紅色思想孕育的一代,沈珩也一樣,不然就不會跑去大西北搞研發。”
說著說著,許州沉默了一瞬,安靜了片刻才開口解釋。
“你也別怪沈珩,要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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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去,基層誰來建設,總要有人站在前線。”
葉秋瑩搖頭笑了起來:“他是獨立的個體,他想去我也阻攔不了他,再說這點距離,也阻止不了我們。”
許州一怔,豪爽笑了起來。
“看來是我思想覺悟不夠高。”
兩人談笑間,車已經到了青源鎮。
兩人各自分開,葉秋瑩倒是清閑,除了查看一下鄉村建設的規劃表之外,偶爾去福星電器廠看看。
大多時候她都在老宅待著,老宅的工作室裏配了新設備。
高昂配備的精密儀器,能夠提供較為準確的數據,可以供她研發新材料、新模具。
當然隔三差五還要跟石俊、陳海和佳音聯係,項目後續跟進,若是被投資人經營無法保障利潤,在追回投資資金的情況下,盡快撤資。
當然有後世的經驗,她挑選的項目經營成果都不錯,資金回籠不過是遲早的問題。
項目合同大多簽的都是一兩年,但按現在的情況,一個季度或者半年就能回本。
按照預計再過兩三個月,賣場租金也能收回來,她也就能安心當個甩手掌櫃,出發前往大西北找沈珩。
時光匆匆,眨眼已是十二月底。
在青源鎮五個月的時間,從金秋到隆冬,日子寧靜且祥和。
一切都按計劃發展中,賣場營業五個月,上百萬的資金已經回籠,每天都在盈利中。
看著戶頭不斷上漲的數字,葉秋瑩從最開始欣喜若狂,到後麵已經逐漸淡定下來,哪怕她不去賣場,每天收益依舊穩定。
這段日子,許州每天都在忙著發展。
她答應過許州會幫忙發展鄉鎮企業,除了投資發展,作為鄉鎮人大代表,沒少人鄉鎮跑前跑後。
人忙起來,也就沒有太多的時間恍惚。
不得不說忙起來很有成效,青源鎮肉眼可見地發生變化。
修了一年的路終於成功通車,修建的大型圖書館也終於能夠使用,還有新建的旅舍超市,擴建的衛生院。
最重要的是公辦小學、中學翻新後,從縣裏調來不少老師,加強新一代青少年教育,少年強則國強。
關於景點開發、山林果蔬、魚塘畜牧業也在發展中。
許州甚至想著要建一個公園,供大家玩耍,閑的時候還能給大家放電影。
葉秋瑩覺得不錯,廣場不僅能玩耍,來個休閑小跑健身設施什麽的,有個大廣場打打拳,還能強身健體。
許州上任兩三年,肉眼可見老了不少。
基層工作勞神費心跑前跑後,不得不說確實能幹。
她作為企業投資人,早期國家幫扶發展,後期少不了投資捐款建設,相應地也會得到各種福利政策保護。
匆忙的十二月結束後,立馬迎來新的一年。
1986年1月,距離沈珩離開已經整整一年。
葉秋瑩越來越激動,拿著賬本一邊算賬,一邊期待與沈珩相聚的日子。
無奈來到80年代中後期,越接近90年代經濟可以用騰飛來形容,80年代初期難得一見的萬元戶,也越來越多。
春節辦年貨,每逢年關都是福星的旺季,更別提還有大賣場。
再則一到年關,各種聚餐年節送禮,還有不少不能退掉的飯局酒局,作為一個社恐人士,葉秋瑩瞬間感覺頭都大。
她原本打算飛過去陪沈珩過年,硬生生被拖了下來。
直到年後複工一兩個月,她整個人才輕鬆下來,比原計劃整整遲了兩三個月。
這個時候已經是1986年4月底,她剛過完22歲生日。
時光匆匆,想不到她來到這個時空已經快五年。
剛穿越那會兒才剛18歲,19歲辦廠,20歲訂婚,21歲與沈珩分隔兩地,22歲打算出發去尋他。
葉秋瑩不再耽擱,滿懷激動準備物資,出去前往大西北。
80年代的大西北還未發展,不比後世,準備多一點物資總不會有錯。
再則沈珩所在的地方已接近戈壁,研發基地遠離民居,從來信也能看出生活環境不算太好,充分準備以防萬一。
項目投資回本之後,項目後續三成的利潤可都歸她,再則還有賣場的租金,福星電器的收入。
這個時候的她,身家不說上千萬,幾百個萬已不是問題。
萬元戶的年代,百萬富翁還是非常少見。
投錢準備一些“簡單”的物資,幾乎是分分鍾的事情。
眾人知道她要走,可是嚇得不輕。
特別是石俊,擔心是管理不周,忐忑又心慌。
葉秋瑩笑著安撫對方:“年前我回青源鎮那段時間,你不是做得挺好嗎?再說了有陳海和佳音幫你,一定沒問題,有事就聯係我。再不濟去福星找周科和麗麗,哪怕是許州和林浩都行。”
“老板,你什麽時候回來?”
“看心情吧。”
她哪裏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也許在那邊玩個一年半載就回來,也許會待很久,跟著沈珩一起搞研發。
石俊、陳海和佳音三人負責賣場,賬簿可以傳真或者電話聯係,定期查賬,後續收入打在她的賬戶上。
福星就更好辦了,工廠賬簿繳稅等都有跡可循。
技術該教的都教的,留了相關研發筆記,讓周科帶人研發即可。
葉秋瑩看著依依不舍前來送機的一行人,忙揮手讓他們回去。
“現在都是地球村,哪怕是出國來回也就幾天的事,我就在國內,有事電話聯係,你們就別擔心了。”
說時,也不顧大家碎碎念,嘿嘿笑著趕往機艙。
葉秋瑩迎著春風,咧嘴笑了起來。
她終於可以去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
人剛坐上飛機,就難掩地激動起來。
她選擇飛到離沈珩最近的地方,兩個多小時的裏程不算太久,落地之後立馬轉了一趟火車。
嘟嘟嘟的蒸汽小火車,坐了足足三四個小時,才到達當地縣城。
到達縣城已經晚上七點左右,她想雇個司機連夜趕過去,找了大半個縣城,竟然沒有找到出行的司機。
葉秋瑩想花錢辦事,或者買輛車自己開過去算了。
無奈人生地不熟,先不說路線不熟悉,她也不敢錢財外露,平白無故招惹麻煩。
等都等了一年多,不如再等多一個晚上。
再則趕了這麽長時間的路,葉秋瑩幹脆在當地招待所,休息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她就坐上通往蒼隆鎮的班車。
葉秋瑩是真沒想到——坐了飛機,趕了火車,下了班車之後,前往沈珩所說的基地,還得坐驢車或者拖拉機過去。
不得不說僅是蒼隆鎮,就比她剛穿來的柳橋村還要貧窮好幾倍。
一個鎮除了幾個重點地方,大多數竟然還沒有通水通電,鎮上還有不少老式土房,紅磚瓦房也不多見,至於小樓更是罕見。
她好不容易在鎮上找來一輛拖拉機,對方卻是有些不肯走。
這個年代拖拉機還是十分值錢的東西,車主在鎮上也是為數不多擁有紅磚瓦房的人家,地上貼著整齊的地磚,屋裏擺放著黑白電視,暖爐子烤得整間屋子暖洋洋。
葉秋瑩隻得答應對方會給足車錢和油錢,對方這才願意將她拉過去。
於是,她坐上了拖拉機。
沿路偶爾能看見住在大窯洞裏的人,再往前開甚至連人都看不見,遍地都是黃土風沙。
秋瑩吃了一嘴巴沙子,四月暖春的季節,在蒼隆境內還有些冷。
嘯的風很烈,地方海拔高紫外線強,明晃晃的太陽不暖和,卻照得人有些刺眼。
研發基地有些遠,呼呼哐哐已經開到荒蕪的地方。
葉秋瑩提著一顆心,要不是車主大哥瞧著憨厚,且對方一直跟他介紹風土民情。
她都要以為對方要將她拉到荒郊野外,謀財害命。
當然她身上帶了不少防身東西,也帶了不少藥物,又不是玄幻的世界,一對一她基本是完勝的。
怪不得車主大哥不願意開車送她過來。
先不說拖拉機能不能走這麽遠的路程,來回的油錢就要耗費不少,沿路風沙還大,來回兩三個小時,確實麻煩。
好在終於到了目的地!
葉秋瑩心中澎湃——混蛋沈珩,我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