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生點頭同意過去,出門前,林桃酥又拿出自個的十塊錢用布包好壓在洋芋下麵。
出發去找陳進勇的路上,林桃酥內心掙紮著還是跟許言生坦白了。
“你早上不是問我為什麽突然好奇那個跟陳大哥有過節的人,其實給我送東西那個人叫陳進勇,他是陳家村人,他就是跟陳大哥有過節的人。”
許言生其實也隱隱猜到的,所以林桃酥跟他坦白時候他也不意外。
“但是我覺得陳進勇不像是這種人,可陳大哥也不是胡說八道的人,要說這其中有什麽誤會嘛,又過去這麽長時間,問也不知道問誰去。”
“他是什麽樣的人我們可以先不去定論,但是也不能放鬆警惕。”
林桃酥喜歡許言生就是因為這樣,不管對任何人,任何事他都不帶偏見,所以跟他坦白是對的,多一個可以商量。
“我這不是警惕著嘛,不然我幹嘛要把你叫上,不過我可跟你說好了啊,你不能跟我進去,你在外頭遠遠站著,不能被發現,我要是出事我會大聲喊你的。”
“可你要是來不及喊呢。”那估計是個有前科的人,他哪放心。
“我來得及!”
許言生看她說著說著還急眼了,隻能隨她:“行,我遠遠站著。”
照許大川說的,林桃酥在山腳的背風處看見了陳進勇的草房子,臨時用樹幹搭的一個A字形屋子,屋子外頭有他宰殺獵物的皮毛,還有個燒滅的火塘。
邊上掛著鍋,還有水壺和一把弓弩,看著就是陳進勇的全部家當了。
林桃酥回頭確認看不見許言生,才在門口喊話:“陳大哥,陳大哥,你在屋裏嗎?”
陳進勇昨晚一宿沒怎麽合眼,他好不容易弄到點炸藥在山上下陷阱炸狐狸,怕聽不見響聲沒敢睡,幾乎到四五點才眯一會,醒來又去給林桃酥送東西。
回來就睡到現在,聽著好像是林桃酥的聲音,他從草房子鑽出來:“你,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陳進勇不想林桃酥知道他住在這附近,怕林桃酥以為他有什麽非分之想。
“早上我兒子碰見你給我送東西,他說你就住在這,我就來看看,這洋芋自家種的,送你些。”
陳進勇也沒拒絕,衝林桃酥笑笑,算是表達謝意,他以為林桃酥送了洋芋就回去,卻看她在木墩那坐下來。
“我也沒什麽好招待你的。”示意林桃酥快回去。
林桃酥卻不走,彎腰吹著火塘的的炭火,將柴火又燒起來:“陳大哥,你住這來了那你家的房子不是沒人管了嗎?”
陳進勇放下洋芋也坐下來:“我,我沒房子,我家房子十幾年就被我一把火燒了,燒得好,省的進那屋總是讓我想起些不該想的。”
“你之前在公安局的時候跟我說村裏人害死你妻兒,究竟怎麽回事。”
陳進勇捏著他手裏的旱煙杆子,似乎有些抗拒去回憶那些過往,林桃酥也後悔自己開了這口。
“我媳婦臨盆當天我沒在家,被村裏安排去修水利了,同村的陳金水趕著驢車送我媳婦去的醫院,那天下大雨,車翻進河溝去了。”
這是陳金水把人帶去醫院,人跑之後回來編的借口。
若是陳進勇真的囚禁那個女子,按理她不大可能如此自由地被陳金水帶走的,所以那女子應該撒謊了。
“你跟你媳婦怎麽認識的啊?”
問起這個陳進勇突然就笑起來,渾濁的眼有著若隱若現的光:“其實說起來就跟做夢似的,年輕時候我就是個混混,雖然遊手好閑,但是也不傷天害理。”
“我整日吃飽就往鎮上跑,偶然有次就有個漂亮的女子說要嫁給我,要跟我回家,她真的很漂亮,穿著白裙子,跟天仙似的。”
陳進勇笑著,視線看著遠方,似乎又回到當年的美好。
“她跟這我回村,跟著我生活,跟著我吃住,後來她懷上了孩子,她說要回娘家商討我們的婚事,之後就消失了一段時間,等她再回來的時候肚子已經很大了,她說她娘家人不同意我們的婚事,是她自己逃出來的。”
“要不是我當初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她也不會出事,我就是個災星,我不配有家人,所以我出生難產克死了我媽,十歲生日克死了我爸,是我害死的她,是我。”
林桃酥看著陳進勇的情緒從幸福到崩潰到絕望再到萬念俱灰,她覺得自己問的那些問題都太殘忍了。
可轉念一想,她必須讓陳進勇去麵對,否則他永遠也走不出這個牢籠的。
“當時嫂子他們落水屍體找到了嗎?”
陳進勇搖了搖頭:“我沿著萬遠河找了近百公裏,可依然一無所獲。”
“那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嫂子沒死,她想帶著孩子回來找你的時候家沒有了呢?”
雖然林桃酥覺得那個女子不大可能回來,但是她還是想編織個善意的謊言,如果這是支撐陳進勇活下去的希望的話,她覺得這個謊言很有必要。
陳進勇一下子像是從醉夢中醒來一樣。
“對,對,你說的對,沒找到屍首說明他們漂到哪裏被人救起來了,一時半會還找不到回家的路,我要回家,回家。”
陳進勇激動起來就像是精神錯亂一樣,一會進草房子去,一會又出來。
“我回去了啊,以後可能很少給你送東西了。”
“你回去好好把房子修起來,不僅僅是嫂子要回來,我偶爾也要去看你的。”
陳進勇有些不自在地撓頭傻笑著,似乎明天那個他惦著念著十幾年的女人就回來一樣。
林桃酥於心不忍,站起來轉身就走了。
許言生就在入口的位置等著,他是真的不放心林桃酥,所以陳進勇跟林桃酥的談話他全聽進去了,他也沒想到事情原來是這樣。
看著林桃酥神色凝重地往外走,他也不好受。
“沒事吧?”他第一次見林桃酥這樣的表情很擔心。
林桃酥搖搖頭,但是鼻子還是酸的不行:“陳大哥好可憐。”
“他能遇見你,說明他的運氣正在好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