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蔡瑁思來想去,想了足有一個時辰的功夫,也沒想出個法子來。
東吳軍大營。
“太子太傅,看來這蔡瑁也不是個吃幹飯的等閑之輩,在末將看來,他八成是看出上遊的水流有異,不敢輕舉妄動了!”周泰遙望著遠方荊州軍的動向,見荊州軍始終按兵不動,便大膽猜測道。
自打程普、韓當引主力離營後,周泰便開始寸步不離地保護著楚雲的安全。
楚雲點了點頭,道:“你猜的不錯,這水淹敵軍之策,怕是行不通了。”
“那依太子太傅之見,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已經對楚雲深為信服的周泰不假思索地詢問道。
“他們願意在這僵著,我們就陪他們。”楚雲渾不在意地淡定道。
“您的意思是,咱們在此為德謀老將軍他們爭取時間?”周泰會意地問道。
“是啊,我先前就說過,這堵上遊之水的策略,本就是為了起到威懾力,讓蔡瑁投鼠忌器不敢來攻,我們隻需在此牽製蔡瑁的主力大軍,讓程普、韓當二位將軍有充裕的時間奪回蘄春即可。”
楚雲早就料到,蔡瑁雖然算不得當世名將,但好歹也是放眼整個荊州為數不多能獨當一麵的將才,若是他連這點兒前人用過的計策都看不破,那就是個活脫脫的蠢材了。
嘴上這麽說,但楚雲的目的在於安撫周泰,實際情況,並非如此樂觀。
兩軍互相幹瞪眼似的又僵持了半個時辰後,蔡瑁的荊州軍終於開始動了。
“太子太傅,你看!荊州軍動了!”周泰指著正拔營運動的茫茫荊州軍,驚呼道。
楚雲仔細觀察著荊州軍行動的軌跡,開始揣測蔡瑁的意圖。
江東軍眼下所處的位置背靠河流,且貼近河岸上遊,而荊州軍與江東軍相隔二、三裏,頃刻之間兩軍便可絞殺在一起。
然而荊州軍並沒有衝著江東軍的方向前進,而是突然一分為二,一撥南下向河岸的最上遊開始移動,另一波衝著下遊方向急奔而去。
楚雲隻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心跳都跟著加速起來。
“不好!快,傳命全軍準備作戰!”楚雲驟然起身向營地中心走去。
還沒反應過來的周泰緊跟著楚雲,問道:“太子太傅,出什麽事了?”
“你還沒看明白嗎?蔡瑁他想不給我們任何退路,一舉殲滅我們!”楚雲瞪著周泰道。
“殲滅我們?咱們傍著上遊,他們敢衝過來,不是自尋死路?再說看他們的動作,也不像似乎要衝過來啊。”
“當然不是直接衝過來,蔡瑁又不是傻子!他是要分兵先渡河,再借助兵力優勢以夾擊之勢,讓我們無處可退!到那時咱們就算卸去沙袋,先被水淹的,也是我們自己!”
周泰嚇得身子一抖,險些倒在地上,醒悟道:“好陰險的一招!若不是太子太傅你意識得快,待敵軍過了河,咱們就成了甕中之鱉,無路可逃了!”
“這種時候就少說這些溜須拍馬的話了!”楚雲攤了攤手。
周泰一臉尷尬地繼續問道:“可是太子太傅,既然您已經看穿了蔡瑁的意圖,為何還要下令迎戰?我們靠河岸更緊,先渡河後撤,引蔡瑁來追不就是了?如此既保證咱們的安全,又能繼續拖延蔡瑁大軍的動向。”
“撤,是肯定要撤的,但如果按照你說的這個方法撤退,咱們先渡河,將士們驚慌之下,士氣銳減,還不亂成一團?到時候,都成了蔡瑁的盤中餐!”
“末將明白了,太子太傅是想先迎頭痛擊蔡瑁,待穩住士氣再有條不紊地後撤!”周泰再怎麽說也是沙場經驗豐富的將軍,頓時意識到楚雲的說法是正確無誤的。
在眼看著被敵軍包圍的情況下,一旦輕易下令撤軍,江東將士們不亂才叫怪事。
“明白了就好,順帶一提,我們不但要迎戰,而且還要主動出擊,必須主動出擊!”楚雲將“必須”二字重重地念了一遍。
“主動出擊?!”
“沒錯,我們能穩住並提升士氣的唯一辦法,就是正麵先勝荊州軍一陣,眼下蔡瑁自認為我們要麽坐以待斃,要麽後退渡河,所以才會輕易分兵,現在,正是咱們主動出擊的最佳機會!”
“太子太傅是打算攻上遊之敵?”
“正是!上遊的沙袋必須掌控在我們手裏,否則咱們隻會更被動!蔡瑁也知道這一點,我料定他必是親自率軍來奪上遊,若是趁下遊的敵軍趕來前,先行打破上遊之敵的包圍,不但危機立解,說不定還能反戈一擊!”見周泰總算表現出一個名將該有的認知,楚雲欣慰地點頭道。
“末將明白了!末將這就下令去!”
明明即將打響的是一場兵力處於絕對劣勢的仗,可周泰也不知怎的,感覺隻有楚雲這翩翩少年站在自己這一邊,他就非但無所畏懼,而且還躍躍欲試地期待著與敵軍的交鋒。
周泰對自家將士們的掌控能力確實不俗,很快,將令便一級一級地傳達下去,將軍沒有表現出慌亂,反而要主動出擊,底下的士兵們也就認為一切都在將軍們的掌控之中,不說各個像周泰那般幹勁十足,但至少大多數士兵沒有畏懼之意。
將好不容易紮穩的營盤棄置之後,五千江東軍在楚雲、周泰的引領下,迅速向南靠攏,朝著蔡瑁所率領的一萬五千荊州軍殺去。
哪怕是麵對三倍於己的兵力,江東軍在周泰的鼓舞下,各個呐喊著悍不畏死地向前發動衝鋒,一時之間嘶喊聲如滾滾天雷,氣勢十足。
蔡瑁實在沒想到,敵軍居然敢主動朝自己衝過來,能做出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行為的人,要麽是瘋了,要麽就是完全不懂兵法。
可先前布置的控製水流之策,足以證明敵將絕不是個不懂兵法之人,那麽就隻有第三種可能,其中有詐,而且是他蔡瑁沒有識破的詭詐。
一時之間,這臨敵之際,蔡瑁居然不知該命令將士們接戰,還是保險起見先行退去。
這一猶豫,軍隊的銳氣就折了不少,兩軍的距離本就不遠,在江東軍的衝鋒下,不待蔡瑁做出更多反映,江東軍的前鋒就已衝到荊州軍的臉上,與慌亂的荊州軍廝殺在一起。
為鼓舞士氣,楚雲沒有龜縮在江東將士們的保護下,而是選擇讓周泰以及其親衛騎兵一起,隨著第二輪步兵一起發動衝鋒。
在馬背上的楚雲,一手抽打著韁繩,使得**坐騎高速衝鋒,一手拔出腰間鞘中的青鋒劍,之間青芒一閃,楚雲如一道青色流星劃過,將劍鋒所觸及的敵方士兵一劍封喉。
“太子太傅好劍法!”周泰目睹這一幕,不禁驚歎道。
作為精通武藝的戰將,周泰在劍術上也算得上是半個行間,楚雲方才馬上這一劍,無論出手的時機還是精準度,都拿捏得恰到好處,這樣熟練的動作,幹脆利落的出劍方式,隻有在劍道上下過苦功的劍客,才能施展得出。
“別顧著看我,快殺敵!隨我衝回去!”楚雲這一劍雖然厲害,但因衝鋒得太忘乎所以,居然讓周泰以及十位親衛騎兵身陷敵軍左翼,雖說對方左翼的陣型被暫時衝散,但他們若不在敵軍調整陣型前,順著陣型縫隙撤回己方陣線,就再也沒有離去的機會了。
楚雲話音未落,無需其提醒的周泰就已經揮舞著手中的環首刀,開始大殺四方了。
讓楚雲驚異的是,周泰身為江東將領,騎術的精湛程度,與北方名將相比也不遑多讓,隻見他一手操縱著戰馬,一手流暢地駕馭環首刀砍殺敵軍,那些企圖以合圍來對付他的荊州步軍,有不少陸續死在馬蹄與他的刀下。
靠近楚雲的兩、三位荊州軍同時用長矛向楚雲刺來,有得刺向楚雲的胸口,有得則刺向楚雲**的戰馬。
無論是楚雲自身被刺中,還是其坐騎被刺中,在這種深入敵軍陣列的情況下,都很可能令楚雲有性命之危。
楚雲眼疾手快,爆喝一聲,同時以秋風掃落葉之勢,避過矛尖,將青鋒劍精準地斬向那三柄長矛的杆部。
長矛的杆大多是以木頭為材料製成,碰上削鐵如泥的青鋒寶劍,縱然三把湊在一處,也隻有被楚雲一劍斬斷的份兒。
幸好青鋒劍的劍身遠比尋常寶劍還要長上五寸,哪怕是用來馬上作戰,也要比環首刀更合適,再加上楚雲的劍術日益精進,如今已不容小覷,這些尋常步兵別說傷到楚雲,就算是想近他的身,也沒那麽容易。
“快!隨我殺回去!”楚雲說著,手中青鋒劍一掃,那手中矛尖被斬斷的三名荊州軍,來不及還手,就被楚雲接連刺翻在地。
楚雲露出這一手,讓周泰再度大開眼界的同時,備受振奮應道:“好!弟兄們!跟緊太子太傅!”
周泰嘴上是這麽說著,可實際行動卻是搶在楚雲前麵,親自為楚雲揮刀開路。
見楚雲這般賣力,他哪裏好意思真的讓楚雲以身犯險開路?何況保護楚雲本就是他和其他幾位親衛的職責。
像是打了雞血的周泰舞動著手中的環首刀,如切豆腐般大開大合地將徐徐包圍而來的荊州軍砍傷、斬殺,使得荊州軍非但無法對楚雲等人形成有效的包圍,還因袍澤接連倒地,而士氣大受打擊。
尤其是在周泰不慎被背後的士兵一槍捅在大腿上,卻像無事發生般繼續忘我地戰鬥,這如天神下凡般的情景,讓荊州軍們一個接一個地感到不寒而栗。
而與此同時,由於左翼被楚雲這寥寥十餘人打得陣型始終無法重整,再加上接戰時荊州軍本就有些匆忙,而目睹自家將軍在敵陣中越戰越勇的江東軍們,也像周泰那般不要命的衝殺,此消彼長之下,荊州軍的前線,竟隱隱有潰敗之勢。
親眼目睹這一情景的蔡瑁終於發現情況不妙,再這麽下去,豈不是要被這幾個凶悍的騎兵決定戰局?!
意識到不能坐以待斃的蔡瑁趕緊下令,讓幾位校尉親自去攔截楚雲等人,務必將這些敵騎留下,隻要斬了他們,對方士兵們被鼓舞的士氣就會迅速瓦解。
可惜這一次,他就打錯了如意算盤,周泰的武藝放在荊州可是無人能敵,他蔡瑁親自出馬也擋不住周泰三招,更何況是他麾下的校尉?
隻見周泰手起刀落,和砍普通荊州士兵沒有分別地,將迎麵拍馬襲來的荊州校尉一道捅穿胸口。
楚雲的武藝雖比不上周泰,可料理這些校尉同樣不是問題,六、七位在荊州將士們中也算武藝不俗的校尉,居然如同羊入虎口般,接連送命。
這一幕的發生,導致蔡瑁的“亡羊補牢”計劃不但宣告失敗,而且還起了反作用,大幅加速左翼將士們的士氣崩潰。
楚雲毫發無傷地殺回自家陣線,而周泰與其他幾位親衛身上雖受了傷,卻無一人折在敵陣之中。
看著士氣大受鼓舞的江東將士們,楚雲也不好關心周泰的傷勢,隻得鼓動將士們道:“弟兄們!隨我一起,殺過去!”
話音一落,楚雲便策馬帶著周泰等人,重新向已經崩潰的荊州軍左翼殺去。
敵軍左翼露出的缺口極大,再加上目睹楚雲、周泰等人勇武的荊州軍鬥誌全無,眼看著敵軍山呼海嘯般朝著自己湧來,頓時潰不成軍,開始四散而逃。
蔡瑁也沒想到自家士兵們哪怕有占了絕對的人數優勢,還能發生這麽離譜的情況。
但士氣這東西就是如此,一旦將士們成批地開始喪失鬥誌,那麽即使是八匹大馬,也休想再將他們拉回來。
蔡瑁看著四散而逃的自家將士越來越多,當即大急,因為大軍不能就此潰散,更不能退,一旦後退,這上遊沙袋的控製權就會完全落入江東軍之手,到那時,四散的荊州軍就都要被湍急的河流淹殺。
“不許撤!別亂!都給我回來!”蔡瑁一邊扯著嗓門大喊,一邊催促著身邊僅剩的三位校尉穩住局勢,不要讓士氣崩潰的情況繼續在前線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