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見此情形,心中更是暗自搖頭。
這女人對自己還是太過自信,居然都沒有懷疑楚雲在用緩兵之計。
看樣子再聰明的人,一旦過於自信,也難免會上了別人的當。
“稍後,韓遂將軍為夫人安置的接風宴席就會正式開席,夫人且安心在席間盡享美酒佳肴吧。”
楚雲不漏痕跡地繼續演戲道。
“多謝將軍抬愛。”
盧氏顯然沒有意識到,楚雲還心裏正盤算著要除掉她的計劃。
“夫人遠道而來,韓遂將軍一盡地主之誼,也是應該的。”
楚雲三言兩語,便是把自己的地位擺在遠高於韓遂之上。
聽著如此霸氣側漏之言,盧氏對楚雲難免愈發心生仰慕。
隻是不知,如果她知曉楚雲此刻正想著怎麽將她置之死地,會作何感想。
二人又聊了幾句閑話,楚雲隨便找了個有軍務要去處理的借口,匆匆告辭,留下幾個手下負責招待盧氏,就帶著守在門口的王平一起離開了縣府。
“老師?怎麽樣?有沒有‘意外之喜’啊?”
王平嬉皮笑臉地衝楚雲戲謔發問,別說尊師重道了,這小子的行徑簡直堪稱是目無師長。
“小小年紀,花花腸子倒是不少!”
麵對人小鬼大的王平,楚雲直接用手指指節在他腦門上用力一敲,直讓王平疼得是齜牙咧嘴。
“你老師我是那麽缺乏自製力的人嗎?這點小場麵,為師把持得住!”
又補上這麽一句,楚雲轉移話題問道:“韓遂呢?讓他準備酒宴,他怎麽人影都不見了?”
“老師,聽說是馬騰遣使送來書信,您又忙著跟那個美嬌娘深入交流,韓遂將軍就先去應付著信使了。”
王平向楚雲如實回報道。
“這個時候,馬騰會派人送來書信?!”
聞言,楚雲立刻就來了精神,他可知道,這一消息意味著什麽。
最近的戰事走向完全是一麵倒,馬騰一敗再敗,麾下勢力大多已改弦易轍,投入楚雲麾下。
以馬騰現在的實力,已完全失去與楚雲正麵抗衡叫板的可能性,而在楚雲的連環布置屢屢得手後,馬騰最後的戰略“糧草消耗戰”也被輕易化解。
如今的馬騰,是日暮西山,近乎走投無路。
所以,此次馬騰遣人送來的書信,十有八九是想向楚雲乞降。
若當真如此,就代表馬騰要放棄滅掉韓遂稱霸涼州的幻想,涼州戰事,就可以平息了。
想到自己在涼州已經耽擱了不少時日,早就受夠了此地荒涼的楚雲,內心竟不自覺地有幾分激動。
王平似乎沒考慮到這些,對馬騰派人送來的信件也不感興趣。
“老師,馬騰此時送來的書信,估計不會有什麽意義,無非要麽是虛張聲勢勸我們離開涼州,要麽就是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用詐降之類的法子,奢望老師會上他的當!
還是請老師先告訴弟子,那個女人她究竟是什麽來頭啊?”
看起來,王平對盧氏的興趣,比對馬騰信使的興趣,要高出千百倍不止,一提到盧氏,王平就是眉飛色舞,心神**漾。
楚雲臉色驟變,壞笑著準備開口打破一個青澀少年的幻夢。
“她啊,她可不是什麽美嬌娘,這位夫人,是張魯的生母,昔日五鬥米教教主張衡的結發夫人!”
瞬間,王平本來還興致勃勃的臉,頓時一片慘白,炯炯有神的兩眼眼神也變得灰暗無光,整個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般霎時就蔫了下去,與方才的神采奕奕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老……老師……您不會是開玩笑在逗學生吧?”
王平不敢相信,那看起來二八出頭的女子,怎麽會是個年過四旬的老女人呢?
一見王平這比吃了不幹淨的東西還要難受的臉色,楚雲就猜到這小子應該沒聽過有關盧氏的傳言。
“說來也是,你年紀尚淺,沒聽過她的傳聞也實屬正常。”
說完,楚雲倒也耐下心來,將張魯之母盧氏駐顏有術這一傳言給王平完整地講了一遍。
王平聽完,嘴巴張得越來越大,直到能生吞下沒剝殼的雞蛋之時,才緩緩重新合上嘴,歎息道:“原來如此,想不到張魯此人用心如此險惡,向老師用上美人計不說,還是用這麽一個老女人!”
“這恐怕不見得是張魯的主意。”
楚雲搖了搖頭,否定了王平的揣測。
“不是他,還能是誰?”
王平費解地問道。
“依我看,盧氏這個女人太過工於心計,以她的才智狡黠,身為其子的張魯,未必能控製得了她。”
“按照老師您這麽說,您是覺得這一切都是盧氏自己的主意……?!”
王平固然心思遠勝常人,但他畢竟是個貨真價實的漢末之人,骨子裏帶著根深蒂固的輕視女性的想法。
在他看來,盧氏就是再聰慧,也不過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女人,以身為餌引楚雲上鉤這種高難度的事,她就算有這個能力,通常也沒有這份膽量。
要知道**當朝車騎將軍,是冒著極大的風險,一個不好,就如同摸了老虎的屁股一樣,非但不能如願以償,反而會激怒猛虎,後果不堪設想。
“八成是,你想啊,這女人雖然做得到不在乎榮辱廉恥,但這不代表張魯自己也有這麽厚的臉皮。
正因如此,我才覺得這是盧氏的自作主張,而張魯又無法阻止她,才無奈之下縱容她的所作所為,允許她跟隨押運財物的隊伍一並前來祖厲。”
張魯此次送財物給楚雲,已經有幾分向當今魏王曹操進貢的意思。
如此嚴肅的情況下,張魯本人應該沒這麽大的膽量放任盧氏**楚雲才是。
身邊的王平這才恍然點頭,發出“啊”的一聲驚歎,撓頭道:“也對啊!老師說得有理,不過此女若是如老師所言的話,確實太過可怕,不知老師最後是如何應付她的?”
盡管得知盧氏的真實年齡和身份之後,王平對盧氏的興趣大減,但他還是很好奇,楚雲最後究竟會怎樣處置她。
“這個嘛,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楚雲玩味一笑,他不打算對王平有所隱瞞,但他打算直接用行動回答這個問題。
說著,楚雲又道:“好了,別再顧著糾結這個無聊的問題了,先帶我去馬騰的信使那裏看看,這才是今天的重頭戲!”
“是,老師請隨我來。”
王平說著,開始乖乖為楚雲引路。
——
一路北上來到祖厲城內的軍營,楚雲得知韓遂於帥帳之內,接見了馬騰派來的信使,楚雲與王平雙雙踏入帥帳,見馬騰送來的書信還完好無損不曾開封,楚雲臉色稍緩,心想這韓遂果然還是識時務,不敢擅自就拆開信件閱讀。
“見過將軍,這是‘敵將’馬騰遣人送來的書信,請將軍拆閱過目!”
韓遂一見楚雲前來,馬上躬身勢力,畢恭畢敬地用雙手將書信衝楚雲奉上,還著重念出了“敵將”二字。
大概以韓遂的精明已經猜到,馬騰在這封書信中,極有可能是委曲求全,向楚雲乞降。
而他韓遂先前因為馬騰的一係列行為大吃苦頭,現在當然不希望楚雲就這麽輕易放過馬騰,否則他的一肚子氣如何能消?
隻可惜,如果在平息涼州戰事與照顧韓遂的個人心態兩者間做選擇的話,楚雲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故意無視韓遂的態度,楚雲將書信拆開,開始閱讀信中內容。
過了一會兒,待楚雲將整封書信一字不落地閱讀完畢後,才看向馬騰派來的信使。
隻見那信使英武不凡,外表俊朗,身上還有幾分馬超的影子。
一經詢問,對方便老老實實地向楚雲抱拳回答道:“回稟將軍,罪將不才,姓馬名岱,是征南將軍馬騰之侄,也是孟起將軍的堂弟。”
刻意提及馬騰是朝廷敕封的征南將軍,馬岱也算是重申馬騰現在的立場。
一聽對方竟是馬岱,對此猜到幾分的楚雲,眼中光芒大方。
這位名聲並不算多響亮的年輕人,在曆史上也算幹了一件轟動不小的事——受楊儀驅使斬殺大將魏延。
當然,這件事本身是大錯特錯,還是挽救了當時蜀漢的氣運,這一點恐怕沒人能說得清楚。
但能斬殺魏延這樣實力不遜於五虎上將的漢末頂尖將才,雖有諸多因素影響,也足以見得馬岱其實力不俗。
“原來是馬岱將軍,久仰了。”
楚雲這麽稍顯客氣的隨口一句話,讓馬岱受寵若驚,趕忙拱手謙虛道:“哪裏!罪將當不得!”
過了一會兒,得知馬岱前來而聞訊趕到帥帳的馬超姍姍來遲,向楚雲、韓遂依次施禮後,與馬岱進行兄弟間的深情對望。
從他們二人相互看待對方的眼神,楚雲就知道馬超與馬岱之間的關係應該不錯。
看在馬超的麵子上,楚雲自然對馬岱的態度也更加友好甚至熱絡,他將書信給馬超看了一遍,馬超對信上馬騰一改先前強硬態度,卑躬屈膝的措辭相當嗤之以鼻。
不過就算馬超對馬騰失望至極,嘴上也對他喊打喊殺,但他還是不可否認,此刻他心裏鬆了一口氣。
這個不爭氣的老爹,終究還是低下了高傲的頭顱,不再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死撐下去,而是選擇麵對現實,留有一條活路。
馬超明白,楚雲打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殺馬騰,否則當初也不會任由自己放走馬騰,卻不令派人手追擊,且沒有責備馬超違背自己立下的軍令狀。
興許楚雲等的,正是馬騰的降表也說不定。
幾經商討,盡管韓遂心中不願,但他早就失去做主的權力,隻要楚雲祖厲待一天,拍板時就沒有他韓遂反對的份。
“馬岱將軍,看在孟起將軍與你的份上,要我接受馬騰將軍的降表,也不是不可以。”
眉頭緊鎖多時的楚雲,臉色終於緩解不少,露出笑意。
一見楚雲鬆口,馬岱心中樂開了花,嘴上不敢怠慢,仍緊繃著臉,忐忑問道:“不知將軍有何條件,請盡管開口!”
臨行前,馬岱就從馬騰手上獲取到能代表他馬騰,與楚雲商討的權力。
“也算不得是什麽苛刻的條件吧,隻有兩件事,隻要馬岱將軍你都肯答應,先前馬騰將軍掀起的風雨,給朝廷造成的損失,都可以暫且一筆勾銷,不做過多的追究。”
說完,楚雲還看向心中憤憤不平的韓遂。
僅僅一道眼神,就壓得韓遂整個人窒息一般,再也不敢將不滿之色掛在臉上。
這段時日,韓遂在數次親身體會到楚雲的強大與可怕,他可不想步馬騰的後塵。
馬岱沒敏銳到察覺這一切,老實地問道:“是哪兩件事,還請將軍示下。”
“第一——”
楚雲將視線重新落到馬岱身上,繼續道:“馬騰將軍近年來駐守涼州,抵禦外患,勞苦功高。
我意,上奏魏王,請他老人家加封前將軍,賜爵封侯,盡早親身前往鄴城赴任!”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無不大驚失色!
楚雲這是要把馬騰架空,強迫他放棄在涼州本地的一切勢力,去鄴城做一個有名無實的四方將軍。
“前將軍”的名頭雖大,但論實際影響力,自然是遠不及馬騰現在的位子。
離開涼州,就意味著,馬騰會失去對涼州軍隊的控製權,等於變成沒了牙的老虎,除了能安享富貴以外,再也休想泛起半點兒浪花。
這個要求,對在涼州拚搏半輩子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的馬騰而言,不可謂不殘忍。
然而,從馬騰先前的所作所為,給涼州以及朝廷造成的惡劣影響來看,楚雲能開出這般優渥寬厚的條件,已經足夠仁慈了。
是負隅頑抗然後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還是放下涼州的一切,去鄴城安享榮華富貴了此殘生,身為使者的馬岱,此刻必須要替馬騰做出一個決定。
僅僅猶豫了片刻,馬岱就長歎一聲,苦澀道:“回稟將軍,這第一個條件,罪將替叔父答應了。
至於第二個要求,還請將軍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