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國已亡,他之所以還能活著,完全是敵國念在他如此忠心的份上,留他一份活路,他必須得保持愚忠才能活下去,一旦他離開將軍的墳墓回到自己家裏,立馬就會被斬草除根。”
“這位親信是真的忠嗎?”
“不,他同樣是沒有選擇的人。”
“這是第二種人,老死在將軍墓前的守墓人。”
“還有第三種人。”
“有個戲班子裏吹嗩呐的,從業這一行大概有四十年了,可以說是這一行的老前輩了,逢人別說自己特別熱愛這一行,這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他必須將這些東西傳下去。”
“世人也很敬佩他。”
“但他真的喜歡這一行嗎?”
“並不是,而是他沒有別的選擇,他除了這門手藝,其他一事無成,他隻能幹這一行,但一個臭吹嗩呐的傳出去又不好聽,他必須來催眠自己,告訴所有人自己是真的熱愛這一行。”
“這是第三種人,吹了一輩子嗩呐的老前輩。”
“聽懂了嗎?”
保安室裏已經收拾好東西的大爺,意味深長的望向陳淼笑嗬嗬的開口道:“古代人之所以純粹,並不是因為他們真的有多麽善良,而是因為他們沒有太多選擇。”
“當沒有選擇的時候,人自然就會變得很純粹。”
“可選擇一旦多了,這人就變了。”
“忠、孝這兩個自古就被宣揚的美德,也僅僅會出現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但凡有其他選擇,沒人會選忠和孝的。”
“既然你願意帶著我,我也就跟你隨便嘮嘮。”
“你就當我這個將死之人,隨口亂說的。”
“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
陳淼眉頭緊皺站在原地沉思著沒有講話,剛才這位老人家說了三種人。
1:窮人家的孝子。
2:為將軍守墓數十年的守墓人。
3:吹了一輩子嗩呐的老前輩。
這三種人都有一種共同點,那就是在沒有選擇的時候,將一個東西堅持了很久,並且這個東西還成為了美德,他隱隱約約能感覺到這老人家是在給他透露某種信息。
但是
他有些聽不太懂。
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喂。”
這時,站在陳淼身旁的饑猴終於忍不住開口反駁了:“我說老人家,你這些話有些過於偏執了嗎?照你這樣說,隻有窮人會孝順?富人就不會孝順了?”
“我也沒見幾個有錢人,完全不顧自己爹媽死活啊。”
“嗬嗬。”
已經走出保安室裏的大爺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笑嗬嗬的開口道:“不一樣不一樣,一種是沒選擇的孝,一種是有選擇的孝。”
“這完全是兩種東西。”
“你以後會明白的。”
“而且我也沒說我說的是對的啊,我就是好不容易有人跟我聊天,侃侃大山而已,你們就當我瞎說的就行。”
陳淼沉思了許久,也沒明白這位老人家到底是想給他透露什麽消息,索性也不打算再想,他最近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就像市長自殺後,給他留下的那句藏頭詩,他也沒看懂。
「我發現他了。」
你他媽到底發現誰了?
他現在有些厭煩這些謎語人了,有什麽事到底不能直說?能說就說,不能說就不說,非要給人整這麽一個東西,弄的人渾身難受。
算了,不想了。
很快——
一輛大巴車緩緩停在了墓園門口,已經收拾完全部行李的陳淼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永恒墓園,這裏承載了他太多記憶,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身無分文。
饑猴就收留來了這裏。
從此以後,他就以這裏為據點,一步步發展自己的勢力和提高自己的實力。
現在,這裏已經容不下他了,他也是時候到了離開的時間了。
饑猴看起來好像更加感慨:“我當時可以花了好幾萬買的這個墓地,雖然現在不差這個錢了,但想起來還是很難過,我的第一份愛情就這樣不及而終了。”
“不過現在已經釋然了。”
“如果有機會再見到那個女人.”
就在這時——周深也帶著自己女兒大步走了過來,麵色複雜的站在陳淼身旁:“淼哥。”
“嗯?”
陳淼有些詫異的看了眼周深,及其身旁的女兒,蹲下身子輕撫了這個小女孩的腦袋隨後才起身望向周深笑著道:“你怎麽來了,不是讓你在奉天市繼續發展嗎?”
“我們隻是搬個家而已,又不是以後不回奉天市了。”
“你別忘了,不就後我還要代表奉天市去參加城邦大比呢。”
“你怎麽一副要告別的樣子?”
“不是告別。”
周深有些哭喪著臉,看起來好像難以壓製內心的難過:“我是想跟著淼哥你一起走,我今早來之前已經跟奉天市聯邦政府那邊辭職了,昨天家當也全變賣了,我帶著女兒過來,是想跟你們一起走?”
“辭職?”
饑猴有些懵逼的在確認周深不是開玩笑後,才茫然道:“你知道淼哥為了讓你當上這個事件局局長付出了多大代價嗎?你好不容易做到這個位置,這才沒多久,你竟然就要辭職了?”
“淼哥不都說了嗎?”
“我們隻是搬家而已,又不是和奉天市割裂了?”
“不。”
周深深吸了一口氣,麵色極其認真的望向淼哥:“說實話淼哥,我是很喜歡事件局局長這個位置,那個辦公室真的很大,所有人都敬畏你,你一句話一個眼色,所有人都會看見。”
“這種權力的感覺,確實很讓人沉迷。”
“我也不例外。”
“但是我更清楚我是怎麽坐在這個位置上的,可以說沒有淼哥,我這輩子不可能成為事件局的局長,如今市長離奇自殺了,淼哥你也走了。”
“根據這麽久和大家的相處,我早已將自己當做守墓人的一員了,雖然我還沒有正式加入守墓人,但之後大家都在外麵拚殺,我一個人在奉天市吃香的喝辣的。”
“我活的不自在。”
“無論之後發生什麽,我想和大家一起麵對,淼哥,我想跟你一起走,無論前方遇到什麽,我周深肯定是衝在最前麵的那一個。”
“...”
饑猴嘴巴緩緩長大,眼中閃過一絲震撼,他終於知道學曆有什麽用了,就是將來拍馬屁的時候能臉不紅,還拍的好聽,瞅瞅這忠心表的,誰聽了不上頭啊。
而袁不平望向正在表忠心的周深,若有所思的點著頭沒有講話,他好像突然明白那個老人家說人在沒有選擇的時候,是最純粹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了。
周深現在不就挺純粹的嗎?
可周深並不是沒有選擇啊。
在他心裏周深還是有很多選擇的,而且無論哪個選擇都不錯。
“行。”
陳淼掃了眼周深也沒再講什麽,而是笑著徑直走向停在馬路上的地獄大巴:“那上車吧,對了,饑猴,你給周深拉進「守墓人」裏來,成員名額應該還有吧?”
“不對啊——”
陳淼愣了一下,在「守墓人」勢力成員裏翻了一下後,才望向周深皺眉道:“你不是早就加入守墓人了嗎?”
剛從夢境50年清醒過來,很多事情都有些記不清了,剛才周深那一番表忠心的話,什麽還沒有真正加入守墓人,想成為「守墓人」真正的一員,他還以為周深還沒進勢力呢,但剛才突然想起來,周深好想很久之前就加入守墓人了。
“是!”
周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沉聲道:“淼哥厚愛,讓周某早早便加入了「守墓人」,周某所謂沒有成為守墓人真正一員的意思是,大家平日裏都住在墓園裏,就我一個人住在大辦公室裏。”
“在接下來的日子,我想和大家一起共進退,想真正的融入大家!”
其實他心裏是很難過的。
他真的很不舍不舍他的辦公室、不舍的他的權利、不舍他好不容易到手的事件局局長,他掙紮了足足一晚上,才帶著黑眼圈一早上就趕來了墓園。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跟著淼哥走。
淼哥走了。
就算他可以繼續吃香喝辣,這種好日子也過不了多久,伴隨著淼哥長期不回奉天市,影響力慢慢削弱,他這個位置也會被很多人惦記上的,到時候再想回到淼哥身邊,可就是難如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