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庚回過神來後,整個人忙忍痛跪了下來:“丞相饒命,我再也不敢了!”
“以咱的脾氣,咱恨不得將你真的砍了!”
“但章先生給咱的書讓咱明白,別說砍了你,就是剮了你也無用!”
“所以,把他押回去,以圖謀陷害他人之罪下功德園,令咱姐夫讓他好好反思好好改造!”
朱元璋說後就下達了自己對李夢庚的處置。
“功德園?”
李夢庚最近倒是聽到好幾次功德園的事,也知道元刑部尚書阿嚕和幾個違背纏足令的縉紳下了功德園。
但李夢庚不知道為何朱元璋現在不殺他,也要把他同處置那些人一樣,都安排到功德園去。
李夢庚雖然明白,但還是忙謝恩說:“謝丞相不殺之恩,請丞相放心,卑職一定好好反思改造。”
朱元璋則在李夢庚離開後,而看向了城外的那一抹抹綠色,認真思考了起來。
“上位在想什麽?”
章誠倒在這個時候來了和州城,且來到了朱元璋這裏。
朱元璋因章誠這麽一問,便笑著說:“咱在想,文正用兵並不循規蹈矩,而且頗善奇謀,將來該將他安置在那個大洲比較好。”
“上位真打算將來圖謀全球大同?”
章誠這時問了起來。
朱元璋突然嚴肅道:“這不是你我共同的理想嗎,說隻有這樣,才能避免愚民之術流毒無窮,才能避免最終我朱家也要走上對內不敢信任親戚,卻隻敢信任外人的地步?”
“是我們共同的理想。”
“但這條路可不好走,要很辛苦的。”
章誠笑道。
朱元璋道:“咱不怕吃苦!”
“我怕!”
章誠如實笑著回了一句。
朱元璋笑道:“咱也沒逼你章先生吃苦,不過,就因為你怕吃苦,所以想必才沒想過自己打江山當皇帝。”
“也不僅僅是因為怕吃苦,是因為我有退路,所以才不必非得要當皇帝,但上位你沒有退路。”
章誠回道。
朱元璋聽後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叉腰歎道:
“是啊,咱沒有退路!”
“不說這些了。”
“現在也不知馮國用那裏怎樣,但我們的兵馬已經陳兵巢湖各水道,現在就等他李普勝、俞通海他們表態。”
朱元璋接著揮手說了起來。
章誠則皺眉道:“我沒想到巢湖水軍會現在還沒消息。”
“可能是他們見馮國用也有了自己的兵馬,想聯合馮國用火並了咱朱元璋。”
“章先生,你這人雖然跟他們不一樣,沒有鄙夷咱們這些草莽人物。”
“但是,你也別低估了咱們這些人的壞,有時候,咱們這些草莽也並不比你們讀書人心善到哪裏去,尤其是起兵的人,很多也會很壞,而且壞的很直接。”
“比如,現在就有個叫劉聚的豪傑就還在這一帶燒殺劫掠、無惡不作,毫無據城建設的心思,比元兵還可惡。”
“而這些巢湖水軍想必也是一丘之貉,好不到哪裏去,指不定就要因為見馮國用有了些兵馬,盤算著反向把咱給吃了呢。”
朱元璋說道。
章誠聽朱元璋這麽一說,點了點頭,知道可能真是因為自己影響得馮國用有了自己的兵馬,才讓巢湖水軍起了別的心思:
“上位說的沒錯!如此看來,隻能先亮亮拳頭給巢湖水軍看。”
“沒錯!還是得看誰拳頭更硬!”
朱元璋神色凝重地說道。
……
且說。
馮國用在主動請纓出使巢湖水軍後的第二天,就出發了來巢湖。
但馮國用一來到巢湖水軍的營寨,還沒見到李普勝,就被李普勝的人給關進了小黑屋裏。
“你們這是幹什麽?!”
“你們巢湖水軍就是這麽款待使者的嗎?!”
“你們就是匪寇,一群匪寇!”
馮國用因此大罵起來。
“匪寇!”
“你們簡直就是匪寇!”
饒是馮國用被關了數日後,也依舊在罵著這些人。
“國用兄弟,話不要罵的那麽難聽。”
“我們真要是匪寇,你不可能還活到現在。”
而馮國用在被關後不知多少日的一天晚上,李普勝就來見了他。
跟著李普勝一起的除了他的舊部外,就是最近帶兵來投的任知恭。
話說。
任知恭落草為寇後,本想再投元廷的,但眼下,元廷對招安的態度,還沒有放寬到願意招安他這種小規模武裝力量的地步。
地方上的元廷官僚依舊以剿滅他這種小規模武裝力量的態度的為主。
所以,任知恭就幹脆投了比自己實力更大的巢湖水軍李普勝部。
馮國用這時也認出了任知恭。
但馮國用沒有多說什麽,隻對李普勝哼了一聲:
“那將軍這樣子是款待使者該有的樣子嗎?”
“多有得罪!”
“這還不是怕公會因為不願意同我一起吞並朱元璋才不得不這樣做。”
李普勝笑道。
馮國用道:“你什麽意思?”
“這還不明顯嗎?”
“公有自己的兵馬,我們也有自己的兵馬,正好可以一起吞並他朱元璋的和州城,為什麽要給他朱元璋賣命呢。”
任知恭說道。
馮國用嗬嗬一笑:“任知恭,該不會是你自己怕跟著李將軍歸附我們上位後,被我們上位報複吧?”
任知恭臉色一沉:“固然有這方麵的原因,但他朱元璋禦下太嚴,女人不準搶,錢財不準收,連娶老婆都要管,逛個窯子都要給他交一大半稅,就唯獨把百姓當人,還搞什麽大同社,非逼著我們還要去為那些百姓求富貴,我們起兵為的是他娘的快活地活著,誰他娘的是想被這樣拘管著,還必須要整那些冠冕堂皇的玩意兒!”
“任兄弟說的沒錯!”
“他朱元璋算什麽貨色,不過跟老子一樣,打家劫舍出身的而已,憑什麽要老子投了他還要被他管東管西?”
“何況,國用兄弟,現在你們馮家也有自己的兵馬,不如我們一起吞並了他朱元璋,讓你弟弟馮勝帶你的兵做內應,我們裏應外合,先拿下和州,殺了他朱元璋,再逼著郭天敘和張天佑、李善長這些人歸附我們,到時候做大做強,奪了胡人皇帝的鳥位,你我共分天下!”
李普勝附和起任知恭,且繼續勸著馮國用。
馮國用再次嗬嗬一笑:“我若真要背叛上位,早就背叛了,何必等到現在,所以,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
“那就隻能暫時繼續委屈國用兄弟了。”
李普勝說著就轉身走了出去,而吩咐道:
“今天開始,停他的飯食,直到他答應為止!”
李普勝吩咐完後還回頭看向馮國用,問道:“國用兄弟應該沒餓過飯,不知道餓飯是什麽滋味吧?”
李普勝說後就笑著離開了。
任知恭也冷冷一笑離開了。
馮國用見此大罵起來:“卑鄙!你們真是卑鄙!”
但誰知過了好幾日。
馮國用並沒有反應。
於是。
這一天,李普勝不得不再次來見馮國用說:
“國用兄弟真不願意投我們?”
馮國用微微一笑,有氣無力地道:“你也配?”
李普勝聽後沉下了臉。
任知恭從旁不由得言道:“將軍,不如殺了他,然後我們勸俞將軍他們一起去投天完?”
嘭!
但就在這時。
外麵炮聲大作。
李普勝大驚:“什麽聲音?”
不多時。
與李普勝交好的趙普勝走了來說:“是朱元璋的水師在我含山縣的外麵放銃,整個湖邊還全是他的步騎兵,各個披甲!我的含山縣已經被攻破了!但他們說是軍演,隻破城,不殺人,故讓我們速速做決定!”
李普勝聽後心裏一緊,忙道:“走,去看看!”
於是,李普勝就和趙普勝一起乘船來了含山縣一帶。
頓時。
他們就看見,整個湖邊全是朱元璋的兵馬。
火器甲胄密排如牆,刀槍如林,旌旗如雲。更有掛帆戰船上配有比人頭還粗的大銃口,且銃口也就是炮口,正在對水岸邊上草製的空水寨開炮,一顆顆炮彈過去,直接將水寨打得木屑橫飛。
同時。
朱元璋、章誠也都分別騎一匹黑馬,一匹白馬,而策馬奔騰在這些陣列完畢的兵馬麵前,高聲喊道:
“渡江!”
“渡江!”
“渡江!”
全軍上下皆大聲回應著。
陸地上、船上,皆是戰鼓如雷、響聲如雷。
李普勝見此張大了嘴。
“如今看來,他們的確實力頗為強悍,我們隻能與之談談了。”
趙普勝這時說道。
李普勝也點了點頭。
但任知恭這時說道:“將軍,即便要談,那隻能讓他朱元璋他們來我們船上談,以免他朱元璋到時候直接軟禁幾位將軍,逼將軍們投降!”
“還應該要求那個章誠一起來,因為那個章誠如今得了郭子興遺命,在滁州諸義軍將領中的威望不遜於朱元璋,得謹防朱元璋前腳走,他後腳就借故說朱元璋被我們所殺,而令大軍火並我們,而利於他自己稱王!”
“你說的極是。”
李普勝便因此派人去與朱元璋接觸。
……
“讓我們去你們的船上談?”
朱元璋不久後就收到了來信,還問起了來使李國誠。
李國誠笑道:“怎麽,你們是不敢去嗎?”
“怎麽不敢去!”
朱元璋說著就道:“但章先生不能去,他得留下。”
“我們將軍的意思,章先生必須去!”
李國誠回道。
章誠這時也走了過來:“上位,我也跟著去吧!我大軍數萬兄弟在此,還怕什麽!”
朱元璋想了想後,就點頭道:“那好!”
朱元璋便和章誠一起來了李普勝的船上。
章誠之所以敢來,不僅僅是因為外麵有自己這邊數萬大軍,也跟他可以隨時離開有關。
但在朱元璋和郭天敘、張天佑等看來,章誠的確也同樣很有膽魄。
而章誠在和朱元璋一起來到李普勝的船上後,李普勝已經放了馮國用,且也將俞廷玉父子、廖永安兄弟、桑世傑等巢湖水軍重要將領叫到了船上。
趙普勝和任知恭自然也同樣在此。
朱元璋一來到船上後就見到了任知恭,且因此頓時就變了臉色,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他現在是我的部將,朱丞相,我知道你們之間有過節,但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希望看在我的麵子上,別再計較。”
李普勝這時說了起來。
朱元璋則直接大馬金刀地坐在了首位,道:
“麵子不是別人給的,得自己掙。”
李普勝聽後也神色嚴肅起來:“丞相是什麽意思?”
“將軍讓咱給你一個麵子,那咱便請將軍先給咱一個麵子。”
朱元璋這時語氣平淡地說道。
李普勝問:“什麽麵子?”
“把他殺了!就當是給咱滁州行中書省納個投名狀。”
朱元璋瞅了任知恭一眼。
“沒錯,諸位將軍應當納個投名狀,不然怎麽讓我們外麵的幾萬弟兄相信你們是真心歸附?”
章誠說道。
啪!
李普勝這時把桌子一拍,站起身來,看著章誠:
“要老子納投名狀,就不怕,老子先拿刀砍了你們嗎?”
“那將軍就不怕我們的大炮轟了你的船嗎?”
章誠這時淡淡一笑問道。
朱元璋也道:“沒錯,你們何必為一個小人逼得兩家鏖戰,損失彼此的兄弟。”
俞廷玉聽後看向李普勝:“他們說的對,相比於損失自家兄弟,殺了這個人沒什麽的,反正他是個外人!”
李普勝這時也猶豫起來。
“朱元璋!”
而任知恭這時見此直接先抬手指著朱元璋爆喝了一聲:
“要不是你用卑鄙手段害我任家家破人亡,我需要針對你嗎?!”
“要不是你屢次蠱惑大帥行刻薄寡恩之事,我至於要被迫投胡元嗎?!”
任知恭接著也走到章誠麵前來,指著章誠:
“還有你,章先生,他朱元璋成為現在這個樣子,有你一半的功勞!你才是真正的陰險小人,不攪亂這天下不罷休!”
“既如此,你幹嘛不繼續去投你的朝廷胡元,替你的朝廷平定我們就是,何必在這裏裝委屈。”
“別是你胡元主子也嫌棄你,還是不要你吧?”
章誠站起身來,說著就笑問了一句。
任知恭惱羞成怒之下,突然指著章誠,怒吼道:“你他娘的住嘴!狗娘養的自輕自賤之貨,非跟他朱元璋一個討口要飯的一起做事!”
朱元璋見此而站起身來,冷聲問道:“你們到底納不納?!”
“李將軍!”
“承蒙收留之恩。”
“你們要投朱元璋,我無力阻止,但請放兄弟離開,否則,兄弟也隻能與你們先火並了再說。”
任知恭說著就喊道:“李國誠!”
這時。
李國誠站了出來,對任知恭拱手道:“嶽翁!”
“準備船,我們走!”
任知恭說著就先離開了船艙。
李國誠也拱手稱是。
李普勝見此走到朱元璋麵前來:“朱丞相,你要我們投附你可以,但這個投名狀,我們不能納!而且,請看在我的麵子上,放他離開!不然,大家就隻能你死我活,到時候耽擱的隻是你朱丞相的渡江大業,而便宜的隻是郭天敘和張天佑他們,至於你朱丞相的麵子,就當咱欠下了,以後會還給你的。”
朱元璋這時則鐵青著臉,瞅向了章誠。
章誠則壓著怒火,隻看著任知恭的背影,被平白吼了一頓,若非現在是在李普勝的地盤上,他真恨不得當場殺了任知恭。
“好!”
“李將軍是當世豪傑。”
“咱給你這個麵子!”
“但今日他任知恭對咱義軍平章兼咱先生不敬,這個仇,咱不能不報!”
“所以,將來他任知恭有什麽好歹,將軍不當有怨。”
朱元璋這裏最終還是答應了李普勝。
李普勝道:“自然!”
“那就請諸位同我們一起上岸,商議整編諸事。”
章誠這時也回過神來說了一句。
李普勝等皆回道:“好!”
於是,巢湖水軍諸將領就同朱元璋、章誠一起上了岸,來到了朱元璋的中軍大營,接受了朱元璋的整編。
李普勝、趙普勝、俞廷玉、廖永安、桑世傑五人俱封五路水師總兵,負責運送大軍渡江。
為示信任,朱元璋和章誠所領中軍選擇了登廖永安船。
而在登船後,朱元璋就來到章誠身邊後,說:“任知恭這等小人,一旦逃逸,必為大患,尤其是若真投了元,更加不是什麽好事,畢竟此人知我滁州很多秘辛!”
“我知道,要不然,上位也不會在船上,先以勢逼李普勝殺他!”
“誰知此人早有預謀,暗中勾結了李普勝部將,讓李國誠成了他女婿,讓李普勝投鼠忌器。”
章誠這時跟著說道。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來到這元末亂世,體驗還是跟遊戲不一樣,在碰到惡心的人後,情緒上也有更強烈的怒意。
為此。
章誠也就突然看向朱元璋說:
“既如此,不管他任知恭會不會趁機直接乘舟去投胡元,我們都應該,從我們大同社的各地官兵裏選精明善戰者,組成鋤奸隊!讓鋤奸隊提前喬裝渡江,提前用各種手段除掉一些留著隻會破壞性更大的奸賊!”
“當如此!”
朱元璋立即點頭:“首先要鋤去的就是任知恭這個奸賊!”